焚檔 第十四章︰基地里的秘密(一)

作者 ︰ 遼東騎影

「解放軍同志,我們可是在追捕反革命!勸你少管閑事,不要站到人民的對立面去!」那個腦袋被轉頭開瓢的家伙指著八字胡喝道,站在他身旁的眾多紅衛兵們立刻踏上一步,手中五花八門的槍械各自指開,很有些凶神惡煞的氣勢。

大胡子哈哈一笑,猛然呸了一口道︰「啊呸!反革命?老子看你們就像是反革命!說,你他媽的反了幾個革命啦!?一個個長得跟王八羔子似的,肯定是哪個王八生出你們這群沒屁.眼的東西,跟老子我叫板,c o你姥姥!」

這軍官說話粗魯不堪詞不達意,顯然沒有接受過什麼教育,讓眾多紅小將們憤怒不已。想來不過又是有些軍功的胡子一個。這些受過大革命洗禮的紅衛兵們頓時都在心中將他狠狠的鄙夷了一頓,可卻又因此而不敢妄動。

他們不怕講道理的人,卻怕別人讓將他們變成講道理的……

大胡子眼見這些兔崽子仍舊沒有後退的意思,勃然大怒,突然抬手向天上連開了三槍。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讓對面的紅衛兵們大為緊張,幾個手指哆嗦的家伙險些走火,等到確認沒有一槍是sh 向自己一方的時候,方才偷偷的松了口氣。

虛張聲勢而已,這個泥腿子是個好對付的。

被開瓢的紅衛兵冷冷一笑,自己把槍口垂下,向前踏了幾步高聲的叫道︰「我們一切行動都是听從黨的指揮!響應領袖的號召!為了祖國和人民,為了偉大的gczy事業!你想制造血案麼!?」

「你敢制造血案麼!?」身後的紅衛兵們頓時被煽動起來,齊聲聒噪著。仗著現在人數上的優勢,漸漸的膽子又大了起來,一個個跳著腳叫囂著很有些群情激奮的模樣。勇氣就像是一個羞澀的姑娘,只有當人數多起來的時候她才敢羞答答的露出自己的側臉,無論對什麼人群來說都是如此。

大胡子卻也不多話,反而抖著腳尖,冷冷的看著眼前這群「王八羔子」。不到一分鐘,突然間人群的後面響起了一片驚呼聲。近百名解放軍的士兵手持著武器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且不同于這些紅衛兵們的隨意站位。這些軍人一到現場立刻便排出了散兵線,呈戰斗姿態開始瞄準著,顯然一副準備大打出手的架勢。

步槍、沖鋒槍居然還有班用機槍!這是負責保衛廣元車站的士兵!大胡子三聲槍響竟然把整個車站的衛戍部隊全都給招來了!這群曾經踏上過藏南戰場的老兵一亮相便是一陣沖天的氣勢。

對于靠人數堆起來的勇敢,就要用人數和實力上的差距再給打壓回去。大胡子看起來深諳此道。

一時間,現場的聒噪聲全都被這股氣勢壓了回去,紅小將們哪兒還有剛剛的囂張氣焰?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可不是能隨意打砸的「四舊」,也不是那些只會提提筆桿的私修右佬(1)。那可是死神的請帖啊!

「血案?」大胡子再次呸了一口罵道︰「血你大爺!」說罷,他猛然一腳踢出,只把那個被開瓢的紅衛兵踹倒在地。緊接著,他又向地上開了兩槍,將想要上前幫忙的人都逼了回去。這才一步步的走近那個滿地打滾的軀體。

「血案?」大胡子又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獰笑。「老子前些天才听到家鄉來信,說︰我弟弟被人給整死了……就他媽是被你們這群戴著紅袖標的王八蛋給整死的,這他媽才叫做血案!你他媽明白嗎!?」他一把揪住那個紅衛兵的衣領,惡狠狠的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看著那瑟瑟發抖的軀體,大胡子嘴角帶笑道︰「順便告訴你一下,我只有一個弟弟。」

突然,那大胡子的槍口對準了那紅衛兵已經被砸開了瓢的腦袋。順手搓開了保險。那個紅衛兵終于害怕了,他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家伙不是自己平ri里對付的軟弱綿羊,也不是那些聲音比本事大的紅衛兵,這是一匹真正的惡狼。是個不會與你講道理的混蛋!

「砰!」的一聲,槍響了。子彈擦著那紅衛兵的額頭飛上了天空,只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紅紅的擦痕。sh 擊者的槍法實在是jing湛,可以如此寫意的進行c o控。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突如其來的恐懼和後怕一下子襲上心頭,竟是再也無法遏制。眨眼間,那紅衛兵的褲襠便已經濡濕,一股淡淡的惡臭四下彌漫開來。看著那再次逼近額頭的槍口,那紅衛兵只覺得手腳發涼,再也無法移動分毫,牙關對捉著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媽的……這把破槍又他媽走火了……喂!老子剛剛在問你話呢?」大胡子忽然笑了笑,比惡魔的哭泣還要可怕的笑,連那兩道看似猥瑣的八字胡都似變成了閻王爺的眉毛,只听他低啞著嗓子問道︰「听明白了麼?」

紅衛兵立刻點頭如同小雞啄米,生怕慢了一星半點。

「真明白了?」

雙膝一軟,那紅衛兵險些就跪了下去,直把頭點的如同撥浪鼓一樣。

「那就滾吧!」大胡子猛的一搡,月兌離魔爪的紅衛兵們霎時間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其他人眼見帶頭人都破了膽,自也不敢在這里逡巡。剛剛氣勢沖天的隊伍一霎間散了個干淨。一如天上那群久久不曾聚集的麻雀一般無二。

也直到這時,四下里的解放軍戰士方才敢松了一口氣。互相看一看,在這個尚屬隆冬的季節里,眾人的衣背卻都已經被汗水打透了。也只有他們自己方才明白,剛剛到底有多麼凶險。斗爭開始以來,可不止發生過一次與軍隊間的武裝沖突……

大胡子也徑自抹了一把汗,走到卡車旁喘著粗氣道︰「我靠,頭……你每次惹出的事情似乎都不怎麼小啊。」大胡子一邊說著,一邊拉了拉捆綁帆布用的麻繩。很快,一個身影便縱越著從車頂跳了下來,穩穩落在大胡子的身前。他右手雙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扭了扭剛剛有些閃到的腰肢,正是石穿!

「水壺!」石穿毫不客氣的伸出手,連眼楮都沒向大胡子那邊看一看。

「給……」大胡子早把水壺解了下來,直接遞給了石穿。水壺上豆大的繁體字卻是歪歪扭扭的刻著「李存義」想來就是水壺主人的名字。至于下面的部隊番號則小的可以,真讓人替他擔心︰萬一水壺失落,拾到者能不能找到失主。

「軍用地圖!」

「給……」

「老婆!」

「……還他媽在丈母娘肚子里!」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旋即兩人便再次分開,一個順著鐵路打算繞路向南,一個走向卡車,徑自駕車西去。整個過程中石穿沒有沒有說出一句「謝謝」沒有一句客氣,那個名叫李存義的大胡子也沒有問上一句「為什麼」沒有一句好奇。好似他們早已心有靈犀,又好似他們根本就形同陌路。

驟然相見,驟然相散。

可不管怎麼說,一段驚心動魄的插曲過後石穿又一次踏上了他的旅程。重新開始追尋著他的目標、他的方向。他的時間太緊了,沒有任何閑暇可以供他揮霍和敘舊。即使,那人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真正過命的朋友。

順著鐵路開繞,等到重新回到正確方向時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石穿離開廣元實在是太過匆忙,以至于到最後,石穿在廣元的所有收獲就只有幾個偷來的地瓜外加一個順來的水壺,這讓他在心中暗罵了整整一路。

081基地位于廣元南部的一座葫蘆形的山谷里面,從地圖上看和葭萌關的距離倒是不遠。距離那著名的山水八卦的風景更是相近,石穿從車頂上還曾貪婪的看過一眼。百忙之中也要感嘆一句世間造物的神奇瑰麗。

山水為景,蜿蜒而成八卦太極圖。背山面水五行不缺,081基地建在這麼個地方,倒是真有些藏風聚氣的味道。甚至于臨近了之後才感覺到兩地甚至完全可以看做一處。只是連綿的群山將只有十幾公里的一地生生的分割成了兩地而已。

不過,差別還是存在的。那就是除了軍車之外,再也沒有直達那里的交通工具,這是最讓石穿無可奈何的問題。經歷了十多次提心吊膽的倒車,外加一天一夜的跋涉,忍饑挨餓的石穿才終于看到了基地外圍的巡邏哨兵。

駐扎在081基地的是一個工程兵部隊的團級單位外加一個擔任保衛工作的戰斗連。幾十公里荒無人煙的山嶺,中心的山谷卻是一片人聲鼎沸干得熱火朝天。大隊運輸著重要物資的卡車不斷駛入營地之中,片刻後又拉著成噸的渣土轟隆著行駛出來。

三線建設基地大多都是重要的軍事基地,其中的081基地更是重中之重。為了防備敵特的滲透和破壞,擔負保衛工作的一連戰士都經過了特殊的訓練和告誡。每一輛進出基地營盤的車輛都需要經過仔細的查檢,每一名進出基地營盤的人員都必須進行身份核對。

而在出現了詭異的施工事故之後,081基地的防衛級別又更是提高了一層。這是慣例,卻也是讓石穿無奈的地方。

葫蘆谷四下的山峰都頗為陡峭,而稍稍平緩些的密林地帶也早已被士兵們布置下了為數眾多的jing報裝置、鐵絲網和陷阱以確保無人闖入。進出基地的唯一路徑便是山谷的葫蘆口處,因而保衛連在這里布下的崗哨也是最為嚴密,甚至還有兩個機槍壘。

「必須得先混進去才行」石穿將哨兵和關卡的位置掃了一遍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隨即將身上的東西稍稍整理便悄無聲息的爬下山坡。他在一塊從山頂滾落的巨石後藏住了身子,一直等到了夜幕降臨。

夜,沉了。

基地營盤內。靠近葫蘆谷中段的一座峭壁下面,一名老工程兵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伸手解著自己的褲帶。片刻後峭壁下的岩石壁上便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

「呼……憋死老子了」老工程兵長出了一口氣,臉上刀刻般的線條慢慢的開始舒緩,甚至有了閑情逸致慢條斯理的吹起了口哨,他已經連續工作了五個小時,這才得到了一個放水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舒適所以放松了jing惕,亦或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jing惕心。總之,正在放水的老工程兵竟是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頂上方正凌空懸著一段繩索。更沒有注意到繩索上面三四米的峭壁上,此時正趴著一個人影!

「老李!你的噴漿機清理好了沒得?四號洞都等著用呢!」突然,遠處的營盤里傳來了一聲吆喝。那名正在「噴水」的工程兵幾乎條件反sh 似的剎住了水閘,飛快的提上了褲子。「狗ri的……」他暗罵了一句,一邊回應著一邊飛快的向身後跑去。

直到那塊石壁附近再無人注意時,繩索才嘩啦一下徹底放下。石穿順著繩索緩緩墜落。「呼……」他抖了抖已經被磨得發紫的手掌,趕忙將繩索收起、藏好,然後閃身沿著幾頂存放物資的帳篷走近了營盤。

081基地是一個系統的龐大工程,除了近千人的工程兵隊伍外還有數百名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後勤保障人員。整個狹小的山谷內恍如一座鬧市,來來往往人影如織。即使是夜晚車輛的轟隆聲和嘈雜的呼喊聲也是此起彼伏,共同勾勒起小城內的喧囂。如此規模的營盤里,自然不會有誰在意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更何況,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一身工程兵的打扮。

頭戴鋼盔手提大功率電筒,肩上纏著兩捆導爆索和繩子。石穿在路過物資帳篷的時候可沒少搜集東西,身上光是火柴就弄到了足足一大盒。將從廣元一路走來的怨氣都發泄了一個干淨。

081基地現在正在開挖施工的共有四個山洞,但是只有最東邊的一個山洞口是空空蕩蕩的,別說人影就是連必要的照明設備都看不到。石穿只是向那里掃了一眼便立即確認︰那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石穿不動聲s 的跟在兩隊工程兵的後面,借著他們的掩護不斷向最東端的那個山洞靠近。他需要親自去那個詭異的地方看一看,那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更需要這些信息來判斷一下焚檔內容的大體方向,以便繼續進行追查。

他現在對于焚檔,幾乎是一無所知。

空氣中的汗味夾雜著炒菜的油煙和汽車的尾氣在山谷中彌漫不散,很是讓石穿皺眉,而他的嗅覺又遠比一般人要來的靈敏,故而痛苦更是加倍的沉重。

一會兒功夫,那兩對工程兵便轉道進入了緊鄰那座山洞的另一處施工現場。石穿則裝作檢查物資的樣子在那個特殊山洞的正前方蹲下了身子,一邊擺弄著順來的導爆索和雷管,一邊偷偷的打量起了遠處黑漆漆的山洞。

山洞的洞口半徑與其他幾個山洞相差無幾,但是差別在于沒有防護裝置也沒有安防任何設備和物資。空空蕩蕩的好像早已廢棄了一樣。不過那個山洞的外層卻又兩個哨點,四名戰士端著槍械在那里游動著,看樣子已經將那個山洞戒嚴了起來。

這無疑是個很讓人懊惱的消息。因為一旦施工單位在那里布置了哨兵,想要不聲不響的潛入進去,幾乎是難于登天。可是石穿卻沒有著急,而是,一邊收拾好了東西,一邊緩緩向他正對面的另一個洞口走去,眼角卻是在繼續慢慢觀察著。

突然,他的眉頭一動,一雙鳳目不由得霍然睜開旋即又合緊。

是機會麼?

山洞確實已經被哨兵戒嚴,只不過,那兩個哨點距離山洞的距離怎麼會那麼遠?那麼偏?後面的一條yin影通道,看起來就好像是故意露出個巨大的破綻一樣。機會?還是陷阱?如果是陷阱的話,是誰布下的陷阱?如果不是陷阱的話,又為什麼會這樣?

石穿停下了腳步,右手雙指按著眉心閉目細想。一時間,思緒已經飄回到那戰火紛飛的1962年。那年,他在藏南戰場的時候倒是也曾經遇到過類似的狀況。

那時,石穿還是偵察連的一名排長。在一次攻堅戰的前夕,他意外的在印度軍隊一座重要阻擊陣地的背後發現了一條很是隱蔽的羊腸小路。從那條羊腸小路上去,可以直接攻擊到印軍陣地背後的薄弱地帶,一舉攻破這塊橫亙在進軍路線上的釘子。

而且,印軍似乎對這條小路完全沒有設防。那時的石穿很快便下定了決心,準備趁夜帶領偵察排的戰士進行突襲。

然而,事後他才發現,那條小路的盡頭居然是印度軍構造的三個小型堡壘陣地火力網的交叉地帶。

幸好當時的印度軍隊敗退的太快,那個想出誘敵深入計策的印軍指揮官還沒來得及施展,便被敗兵裹挾著一路退出了辛苦營建的陷阱。否則,印軍只要再堅持幾個小時,石穿就必定會變成一名烈士。

過往的教訓讓此時的石穿變得極為謹慎。他沒有貿然向那個山洞進發。反正此時他已經身處葫蘆谷內,且無人發現他的蹤跡。他大可以慢慢調查一番再做決定,反正,現在的時間還是站著他這一邊。

喧囂聲一直持續到夜里十點鐘,好像是在一個約定好了的時間點上。所有的機器都停止了轟鳴,所有的工程兵也都停止了勞作一一回到住宿地營地去。整個喧囂鼎沸的葫蘆谷突然間變得無比的安靜。

夜里,唯有營帳中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還在宣示著生氣,營地之中,除了幾隊巡邏兵外再也無人走動。田鼠和野貓則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追逐……

石穿將自己藏在了一座存放物資的帳篷里,一邊休息一邊也在打量著巡邏兵們的巡邏路線和換班時間。在基本掌握了規律後,小小的假寐了起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亮。一聲清脆嘹亮的起床號便響徹了整個山谷,回音似突起波瀾的漣漪,在山谷中往復數次方才最後停息。

三分鐘不到,所有的工程兵們便已經穿衣洗漱完畢,一個個摩肩接踵的走向露天搭建的簡易食堂就餐。石穿也混跡在了其中,默不作聲的順來了兩個饅頭一碟咸菜,甚至還讓他弄來了一水杯青菜湯。

石穿沒有急著落座,反而是等到最後座位就快滿了的時候找到了一個空隙,連擠帶推的坐上了一條長板凳,開始大口吃喝起來。

注釋︰就是右pai,下文都用這個詞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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