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芳華之農門秀色 23進不了九爺的房

作者 ︰ 文閣

「怎樣?人可是留下了?」

葉老夫人半靠在屋里鋪了寶藍色五幅團花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抬眼朝朱媽媽看過來。

朱媽媽點了點頭,搬了個錦墩在葉老夫人身邊坐下,然後拿了一側的美人捶手勢嫻熟的幫著葉老夫人捶起腳來。

葉老夫人見朱媽媽點頭,繃著的臉上神色便柔和了些許,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朝朱媽媽看去,輕聲問道︰「你說,羽兒能把姚黃收用了嗎?」

朱媽媽卻是欲言又止,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葉老夫人不由便有些不高興,擰了眉頭說道︰「你這是干什麼?這里又沒有外人,就我和你,你還有什麼不能說,不敢說的?」

朱媽媽默了半響,稍傾嘆了口氣,搖頭道︰「夫人,九爺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堅韌,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您就讓它過了吧!又何必九爺不喜,您自己也不快,還傷了母子情份呢?」

「這不是別的事!」葉老夫人略提了聲音說道︰「這是關系到他一輩子的事,我就是死,我都不會讓他娶那樣低賤不堪的人過門!」

說著,葉老夫人臉上便泛起一團不健康的潮紅,整個人也呼哧呼哧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嚇得朱媽媽連忙上前幫她順著氣,待葉老夫人好點了,她急急轉身去多寶架上取了一個大紅色的檀木盒子,從里面拿出一粒烏黑色的藥丸,又倒了杯水,侍候著葉老夫人服下。

藥服下,朱媽媽又幫著順了會兒氣,葉老夫人臉上的潮紅才慢慢的退去,她閉了眼乏力的往身後靠去,朱媽媽連忙拿了一個寶藍色綾鍛大迎枕替她墊在腰後。

「您看您,這都做祖母的人了,脾氣怎麼就還是這樣急呢!」

葉老夫人擺了擺手,示意朱媽媽坐下。

「三歲看到老,我這脾氣改不過來了!」葉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

朱媽媽便勸道︰「您啊,還是改改吧,不為別人也為著您自個兒,您要不是吃在這脾氣上的苦,何至于這麼些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老爺他……」

「你別跟我提他!」沒等朱媽媽把話說完,葉老夫人打斷了她。

一時間,屋里靜了下來。

沉默半響,朱媽媽眼見葉老夫人雖然臉色變了變,但胸前還算平靜,她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夫人,老奴不跟您說,還有誰能跟您說這話?」

葉老夫人撇了臉,雖然臉色還是很難看,但總算是沒有再喝止朱媽媽。

朱媽媽拿了被她扔到一邊的美人捶,繼續隔著一層薄被輕輕的敲打葉老夫人的雙腳,盡管屋外寒風肆虐,但因著層里燒了地龍的關系,誰也不覺得冷。

默了一默,葉老夫人輕聲嘆道︰「阿媛,我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

才說讓葉老夫人改改脾氣的朱媽媽,這時候卻是輕聲說道︰「哪里呢,人家不都是說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嗎?夫人這麼一個大活人哪里就能沒點性子!」

葉老夫人被朱媽媽的話逗得一笑,搖頭道︰「你啊……」

朱媽媽笑了笑,輕聲說道︰「都這麼多年了,老爺他也早就知道當年是他誤會您了,您為什麼就不能遞個梯子,讓老爺下呢?」

葉老夫人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他一句錯了,我這麼多年的委屈就白受了?他為了那個賤人,連我父兄都記恨上了,多少年不肯與他們走動不說,最後卻為著那賤人留下的賤種……」

「夫人!」朱媽媽眼見得葉老夫人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連忙一把攥了她的手,輕輕的拍著,安換著情緒激動的葉老夫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夫妻哪有隔夜仇的,您才是老爺明媒正娶的,您才是那個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過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不可能的!」葉老夫人雖然聲音壓得低,但神色卻是異常激動,「別的我都能忍,可是他明明知道那賤人害死了我的燁兒,他卻包庇那個賤人,燁兒也是他的骨肉啊!他怎麼就能……」

想起自家長得玉雪可愛的小主子,朱媽媽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撲擻擻的直往下掉。

她怎麼就不替自家夫人委屈,堂堂學士千金,以為成的是金玉良緣,可誰會知道,自家老爺心里早早有了人,既然有了人,當初為什麼就不與葉老太爺抗爭,卻要禍害自家的小姐!

「夫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不能因為六爺,這一輩子都不搭理老爺吧?九爺他也是您的孩子啊!死了的,我們顧不了,難道活著的,也不顧嗎?」

葉老夫人目光陡然一歷,她咬牙道︰「阿媛,你放心,葉明霖那個老匹夫要是敢再打羽兒的主意,我不但一包砒霜毒死他,我連他心尖尖上的那個狼崽子,我也一並弄死了!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陪給他!」

朱媽媽還要再勸,葉老夫人卻是已經擺手道︰「阿媛,你不要再說,我心里清楚著呢。當初公公在世時就說過,他的才學猶勝大伯,可是為什麼大伯從庶吉士一路升到了酒子監司業,而他卻不但高升無望,就連官都做不下去?不就是因為他為人忖才自傲卻又是非不分嗎?!」

「他自以為他比誰都聰明,比誰都看得清,卻忘了,女人一旦狠起來比男人都狠。當年那個賤人不惜用自己的親生骨肉來裁髒陷害我,他何曾明辨是非?要不是爹爹和兄長替我作主,要不是楠哥兒爭氣,現如今的我只怕就是黃土一坯了!」

葉老夫人說到激動處,反握了朱媽媽的手,咬牙道︰「阿媛,我跟楠哥兒說過的,百年之後我不入葉家祖墳,這一輩子,活著我不想見到他,死了,我也要離他遠遠的!」

「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啊!」

朱媽媽握著葉老夫人的手嗚嗚的哭了起來。

哪個女人死了不是享受子孫後代的香火,不入葬葉家祖父,夫人又不能葬回朱家,她一這輩子不就是個孤魂野鬼了嗎?

葉老夫人輕輕拍著哭倒在她懷里的朱媽媽,輕聲說道︰「阿媛,你別哭,我跟你說,我這樣很好,我寧可做個孤魂野鬼,我也不想再跟他葉明霖有任何的牽扯!」

朱媽媽搖頭。

葉老夫人輕聲安慰著懷里的這個忠僕,從花信年華朱媽媽便在她身邊侍候,跟著她進了葉家,親眼看到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熬過來,為了幫自己,阿媛以姑娘之身梳了婦人頭留在她身邊,終身未嫁!

看著傷心的不能自已的朱媽媽,葉老夫人忍了眼里的淚,扶起朱媽媽,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輕聲說道︰「阿媛,你說,我這半輩子都折在那個賤人手里,我怎麼敢讓羽兒娶這樣的人進門啊!」

青果這是不知道,要知道葉老夫人拿她跟一個白蓮花的姨娘比,怕是得吐血三升!

朱媽媽听了葉老夫人的話,卻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要說起來,這羅姑娘跟董姨娘還真有點像!」話聲一落,朱媽媽連忙神色訕訕的朝葉老夫人看去,輕聲道︰「夫人,奴婢該死,奴婢忘了……」

很長一段時間,自家夫人只要听到「董姨娘」這三個字,她都會控制不住的大發雷霆。那是一種對一個厭惡到骨子里的憎恨!以至于,不論是大爺還是九爺來往的人里連董姓這個姓氏都沒有!

現在,朱媽媽乍然在葉老夫人跟前提到董姨娘,真怕自家夫人又生氣!

葉老夫人擺手,「都這麼些年了,對她再大的恨,我也磨得差不多了,再說了……」葉老夫人卻是話鋒陡然一轉,輕聲問道︰「是吧,你也覺得羅青果跟那個賤人很像?」

朱媽媽點了點頭。

葉老夫人閉了眼,身子往後重重一靠,訥訥道︰「那就沒錯了,那賤人死的時候不是說一定會來找我報仇的嗎?十幾年了,她真的要托胎投生,也該是這個年紀……」

朱媽媽被葉老夫人的話嚇得臉色一白,連忙打斷,「夫人,夫人,您別自己嚇自己,沒有的事!董明珠那個賤人,她絕不可能有投胎輪回的機會!」

「沒有嗎?」

葉老夫人睜開眼,怔怔的看著朱媽媽。

朱媽媽點頭,「沒有,是奴婢親自請的人,做的法,她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

「我知道,我知道的。」葉老夫人點頭道︰「是我想多了。」

「夫人,睡吧,天不早了。明早,九爺還要來向您請安呢!」朱媽媽上前取了葉老夫人身後的靠墊,扶了葉老夫人躺下去。

才躺下被窩的葉老夫人卻攸的睜了眼看向朱媽媽,急聲道︰「不是她,也不能讓羅青果那個賤人進門!」

「不會的,不會的。」朱媽媽安撫的拍了葉老夫人,輕聲說道︰「九爺最是孝順您了,您不喜歡,九爺肯定不會違背您的意思!」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翻了個身,邊才閉上眼,沉沉睡去。

朱媽媽在一邊等了等,只等到葉老夫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這才抬手把帳子放了,取了床頭的燈去了外室,她的的榻上。不想月兌了衣服上床的朱媽媽卻是轉輾反側,怎樣也不無法入眼,閉上眼就是在京都那些年的腥紅血雨。

最後,她干脆披了衣裳坐起來,將窗戶開了一條小縫,一邊看著屋外飄飛的小雪,一邊將前塵舊事在腦海里一一過了一遍,想到傷心處,眼里大滴大滴的淚直往下掉。

……

歸燕樓。

紅箋見著從書房出來的葉羽,連忙起身,打算上前服侍葉羽梳洗,葉羽擺了擺手。

「我自己來。」

紅箋便安靜的退到一側。

稍傾。

梳洗過的葉羽披著濕濕的長發從淨房里走了出來。

紅箋拿了一側的干帕子上前,裹住他長長的濕發,一下一下的擦拭起來。

「姚黃那,你留個心。」

葉羽忽然開口道。

紅箋愣了愣,「九爺的意思是?」

「她必竟是母親的人,只要她不犯太大的事,就把她供著,不過,若是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便有必要讓她明白,奴才是應該怎樣當的!」葉羽冷聲說道。

紅箋點頭,「九爺,奴婢明白了!」

葉羽點頭,接過紅箋手里的帕子,道︰「你下去吧。」

「是,九爺。」

紅箋轉身退了下去。

歸燕樓是坐落在葉府第二進小院東半邊,東西廂房各三間,與正房呈「品」字型排列。

紅箋是燕歸樓的一等丫鬟,東廂房自然便由她住著,另外還有兩個八、九歲的丫鬟侍候著。這會子,紅箋離了正房,才回到自己的屋里,便看到自己的兩個小丫鬟正圍著姚黃嘰嘰喳喳的說著話,見到她,小丫鬟連忙站了起來。

「紅箋姐女乃回來了。」

紅箋笑了笑,邊上前邊問道︰「說什麼高興的事呢?遠遠的就听到你們的笑聲。」

兩個小丫鬟里,大些的叫小桐連忙說道︰「紅箋姐姐,我們在听姚黃姐姐講老夫人的趣事呢?」

紅箋眉頭幾不可見的擰了擰,稍傾,卻又是淡淡一笑,對小桐說道︰「九爺的規矩你忘了?回頭九爺罰下來,可別說我不替你求情!」

小桐嚇得臉色一白,連忙說道︰「姐姐,我錯了,我這就去打水來侍候您梳洗。」

話落,竟是轉身便往外走。

一側年紀小些的小柚喊了一聲,「小桐姐姐我來陪你。」跟著往外跑了出去。

椅子里坐著的姚黃看了看跑遠了的小桐和小柚,勾了嘴角,笑意不達眼底的對紅箋說道︰「紅箋姐姐,府里誰不知道九爺最是說好說話的,你這樣嚇她們倆是個什麼意思啊?」

不待紅箋開口,她斂了臉上的笑意,冷聲道︰「還是說,紅箋姐姐是不滿意她們倆跟我的親近,故意要給我沒臉?紅箋姐姐可別忘了,我是老夫人的人,你這樣做不是下我的臉,而是下老夫人的臉!」

姚黃的心思,以及姚黃為什麼會被指到歸雲樓,可以說府里稍有頭臉的下人都知道。但是,真正知道葉羽心思的怕卻沒有那麼幾人!

紅箋看著眼前姚黃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里不由暗暗的嘆了口氣,若是沒有之前九爺的那番話,說不得她還真就被姚黃給嚇住了!只可惜……紅箋笑了笑。

「姚黃,你才來,可能不懂歸燕樓的規矩,九爺剛才吩咐過了,讓我好好與你說說。」頓了頓,卻是話鋒突然一變,猶豫的道︰「可是听了你的話,我覺得這規矩還是讓九爺親自與你說的好,必竟你是老夫人的是不是?在這歸燕樓可沒有誰大得過老夫人去!」

姚黃臉上一紅,瞪眼看向紅箋。

紅箋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不早了,早些睡吧,九爺習慣早起,萬一做奴才的起得比九爺晚了,她就是天王老子的人,怕是也不用在這歸燕樓呆了!」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姚黃這會子臉色已經是從漲紅變成了青白,她咬了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起來。

就在她想要沖出去找老夫人給自己做主時,小桐和小柚打了熱水回來了。

「紅箋姐姐,熱水打來了,你洗洗睡吧。」小桐上前說道。

紅箋笑了對小桐道︰「讓你姚黃姐姐先洗吧,她是老夫人指來侍候九爺的,可不能慢怠了!」

小桐和小柚互相看了看,吐了吐舌頭,轉身對姚黃說道︰「那,姚黃姐姐,我和小柚侍候你梳洗?」

姚黃冷聲一哼,「把水端過來吧。」

「是,姚黃姐姐。」

府里各個院里的一等丫鬟身邊都是有兩個小丫鬟侍候的,姚黃之前在榮安堂的小丫鬟之所以沒帶過來,是因為她覺得那兩個小丫鬟長得太好,性子又活絡。在榮安堂那是自己的臉面,可在歸雲樓那可就是自己的危險了!

這會子,看著輕手輕腳侍候她梳洗的小桐和小柚,兩個小丫鬟眉目清秀,長得到不是出挑,可這沉穩的性子卻是讓人一見便歡喜!只是……姚黃挑了一眼一邊正整理著床鋪的紅箋,抿了抿嘴,細長的眼里閃過一抹微芒。

「哎呀,你想燙死我啊!」

話聲才起,便听到「啪」一聲,姚黃踢翻了腳下的腳盆,水濺濕了蹲著侍候她洗服的小柚一身,小柚臉色一白,怔怔的看著瞬間變臉的姚黃。

「怎麼了?」

紅箋嘆了口氣走過來。

姚黃指著小柚對紅箋說道︰「你這都是什麼丫鬟啊,粗手笨腳的,侍候人洗個腳都不會!」

紅箋看了眼屋里一地的狼藉,對回過神來的正眼眶泛紅的小柚說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去換身衣裳,把地上的水清理了干淨。」

「是,紅箋姐姐。」小柚起身,去找了墩布來擦地上的水。

姚黃卻是尖聲道︰「站住。」

小柚身子一顫,站在那,惶恐不安的朝姚黃看來。

紅箋皺了眉頭,對姚黃說道︰「你還有事?」

「當然有事了!」姚黃將自己瓷白細女敕小巧的腳抬了抬,一臉不滿的對紅箋說道︰「我這腳還沒洗好呢!」

紅箋看了眼燈光下姚黃一臉挑釁的姚黃,默了默,回頭對小桐說道︰「去重新打盆水侍候你姚黃姐姐。」

小桐應聲,走了出去。

不多時,便重新提了一桶熱水進來。

姚黃哼了哼,等小桐將兌了冷水的洗腳盆端過來,放在她腳下,挽了袖子準備侍候她時,不想,耳邊卻再次響起姚黃尖歷的叫聲,盆再次被打翻!但因著小桐有準備,這次僅僅是打濕了地,而不是濺到她一身!

兩盆水傾刻間將屋子里的地面都打濕了。

水很快漫到紅箋的腳邊,將她腳下的鞋子和裙面也給沾濕。

紅箋皺了眉頭朝姚黃看去。

姚黃翹了唇角,眸里嚼了抹譏誚的笑無聲與她對看。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她到要看看,今夜一過,你紅箋在歸燕樓第一丫鬟的位置要怎麼做下去!

哼,敢跟我叫板,這才只是個開始,往後,有的是收拾你的法子!

紅箋嘆了口氣,對已呆若木雞的小桐和小柚說道︰「趕緊把地收拾了吧,這冷氣一散,不要明兒了全都病了!」

小桐和小柚往常哪見過陣仗,早就嚇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听了紅箋的話,想也不想的轉身就往外跑,去尋墩布。

「站……」

「姚黃,你要是驚動九爺,你就繼續鬧吧!」

紅箋淡淡的漠然的聲音響起。

姚黃喊到嘴邊的話聲一頓,驀的就想起之前葉羽對她那冷冷的一 的目光!心有余悸的同時,她緊緊的抿住了嘴,可內心的不甘又使得她不肯就這樣罷手!于是,只能用狠歷的目光看著紅箋。

與她的忿然不同,紅箋卻是搖了搖了頭,轉身打算去尋了墩布收拾屋子,這大冬天的,人在這滿是水汽的屋子呆一個晚上,回頭不病才怪!

只是,才一轉身,打開虛掩著的門的紅箋便怔在了那。

門口站著一臉冷色的葉羽。

紅箋醒過神來,連忙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九爺!」

「九爺!」

听到聲音的姚黃想也想,赤著腳便走了出來,一時間心如擂鼓,分不清是喜還是怕,但等她對上正往屋里走的葉羽的目光時,一顆心便如同墜入寒冰,冷的連呼出的氣都帶著寒意!

「奴……奴婢見過九爺。」

葉羽掃了眼屋里的情形,淡淡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紅箋開口,姚黃連忙說道︰「回九爺的話,是侍候紅箋姐姐的兩個小丫鬟笨手笨腳的打翻了水盆,才……」

尋了墩布正往這邊來的小桐和小柚听到姚黃的話,頓時不服,張嘴便要替自己分辯,目光一抬,卻看到紅箋對她二人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兩人一怔,續而一臉委屈的低了頭。

「打翻了水,讓人收拾了就是!老遠就听到你的叫聲,這又是怎麼回事?」話聲一落,目光落在姚黃赤著的腳上,皺了眉頭道︰「怎麼赤著腳?萬一病了怎麼辦?」

姚黃原本還被地上的寒意凍得腳如同被針扎一般難受,听了葉羽的話,驚喜之下哪里還想到這腳下的寒冷,立刻紅了眼眶,滿目委屈的說道。

「奴婢正在洗腳,知道是九爺來了,不敢耽擱,就……就這樣跑出來了,還請九爺恕罪。」

她本身就長得好看,這會子更是有意做出一副梨花帶雨欲說還休的樣子,一張臉在跳躍的燭光下,端的是要有多嫵媚便有多嫵媚。

不想,葉羽卻是擰了眉頭,冷聲道︰「洗腳?是你洗腳打翻了水盆?」

「不,不是。」姚黃還沉浸在葉羽適才那雖淡漠但卻透著關心的話語里,此刻听到葉羽的問話,想也不想的,便說道︰「是小桐和小柚把洗腳水弄得不是冷就是熱……」

只是,沒等她把話說完,葉羽已經回了頭朝紅箋看去,「這院里什麼時候做下人的連洗個腳都要人侍候了?」

紅箋抿嘴低了頭。

姚黃一臉錯愕的看著霍然變色的葉羽!

這……這是個什麼意思?

她們的小丫鬟不侍候她們,那還要小丫鬟干什麼?

「我到不知道,你們這些做奴才的,譜比我這個做主子擺得都要大!」葉羽目光涼涼的撩了眼傾刻間臉色已經變了幾變的姚黃,「歸燕樓有歸燕樓的規矩,要是守不來這規矩,哪里來的就回哪里去!」

話落,轉身便走。

什麼意思?

歸燕樓有歸燕樓的規矩,要是守不來這規矩,哪里來的就回哪里去!

這是在說自己?

姚黃白了臉朝紅箋看去,訥訥道︰「紅箋,九爺,這是什麼意思?」

紅箋抬頭看了眼姚黃,什麼也沒說,回頭對早就嚇呆了的小桐和小柚吩咐道︰「趕緊把屋里心拾干淨。」

「是,紅箋姐姐。」

小桐和小柚拿了手里的墩布進屋去擦地上的水,經過姚黃身邊時,兩人不約而同的都繞得遠了些,生怕會跟姚黃沾上。

「去把鞋穿上吧。」紅箋對怔在那的姚黃說道︰「回頭病了,能受的是你自己。」

姚黃還想再說什麼,但紅箋卻是一轉身走了出去。

姚黃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氣,將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忍了回去,一轉身去了自己的榻上,怔怔的看著小桐和小柚一下一下的擦著地。

為什麼會這樣?

九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他難道不知道,打了她的臉,就是在打老夫人的臉嗎?

小桐和小柚偷偷覷了眼怔忡的姚黃,兩人拿著濕了的墩布往外走。

路上,兩個小丫鬟輕聲的嘀咕了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九爺發這麼大火!」小桐說道。

小柚點頭,「你快別說了,我剛才都嚇死了!」

「你怕什麼!」小桐哼一聲道︰「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秧。」

小柚想了想問道︰「你是說,這是姚黃姐姐和紅箋姐姐掐架呢?然後就把我們倆給帶累上了?」

「不然,你以為?」小桐輕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看著吧,往後這樣的日子多著哩。」

「不要啊!」小柚擰了眉頭,小臉皺成一團,輕聲說道︰「都像今天這樣,往後這院里哪還有個安靜!」

小桐正欲再說,卻是抬頭看到了朝她們走來的紅箋,連忙笑了緊走幾步,上前道︰「紅箋姐姐,屋子里都弄干淨了。」

紅箋點了點頭,臉上扯了抹苦笑對二人說道︰「姚黃是老夫人的人,九爺說了,回頭跟老夫人說一聲,把慣侍候她的人給要來,這兩天你們就多辛苦一點!」

「紅箋姐姐,我們沒關系的。」小桐和小柚笑了對紅箋說道︰「我們就是替你委屈,任什麼,她一來,就要壓著你一頭?你才是我們歸燕樓的一等大丫鬟啊!」

紅箋笑了笑,「別瞎說,大家都是侍候九爺的,都是奴才,只不過是做的事不同而已,其它沒什麼分別。」

「紅箋姐姐,你就是太好說話了,才會被人欺負到頭上來的!」小柚嘟了嘴道。

小桐扯了把小柚,示意她別亂說話。

盡管感情上,她是偏向紅箋的,但是姚黃是老夫人的人不說,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是姨娘,成為她們的主子姨娘,這個時候說多錯多,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

紅箋沒有在意小桐那輕輕一扯,而是笑了說道︰「把事做好了,洗洗睡去吧。」

「是。」

兩人齊齊應了聲是,走了開去。

紅箋卻是站在原地良久無語,稍傾,轉身,看著自己身後的屋子,好半響搖了搖頭,唇角綻起一抹譏誚的笑意。

這人還沒當上姨娘就擺上姨娘的譜,也不怕傳了出去,笑死個人?!

……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便是大年三十。

因為人丁稀少的緣故,葉府每年的新年其實熱鬧的都是下人,因為主子就那麼幾位,下人卻是拖家帶口,又拿紅包又有新衣的,炮竹一放,到處都是稚子童兒的歡聲笑語。

榮安堂。

葉老夫人看著身前足可坐八人的大圓桌,等回頭看到圍著這偌大的圓桌坐著的只有自己和葉羽兩人時,眼里不由自主的便多了一抹黯然。

一旁侍候著的朱媽媽見狀,連忙笑了上前說道︰「夫人,您償償這胭脂鵝脯,是九爺特意從京都尋來的法子教了下人做的。」

說著,便拿了公筷夾了放到葉老夫人身前的小碟里。

「難為你了!」葉老夫人笑著對葉羽說道。

葉羽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筷子,對葉老夫人說道︰「母親是不是覺得這滿桌的菜就我們倆吃,太清靜了?」

「唉!」葉老夫人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筷子,對葉羽說道︰「羽兒啊,快些成個家吧!娘,想抱孫子!」

自從那位邵小姐病逝後,葉羽回來這許多日子,老夫人都不曾與他提起這親事的事,乍然在這個時候提起,葉羽怔了怔後,便恍然一笑,輕聲說道︰「母親,這事作由您做主。」

葉老夫人頓時眸子一亮,她朝葉羽看去,問道︰「真的,真的還由娘做主?」

「您是孩兒的母親,您不替孩兒做主,誰能替孩兒做了這個主?」葉羽好笑的問道。

葉老夫人頓時便紅了眼眶,說道︰「你……你不怪娘?」

「我為什麼要怪母親?」葉羽錯愕的道。

眼見葉老夫人失態,朱媽媽連忙取了一塊溫熱的帕子遞給葉老夫人,嘴里則笑道︰「哎呀,這話可得九爺來說,您都不知道,為著這事,老夫人私下里怨責了她自己多少回,奴婢怎麼勸都勸不住!」

為著這事!這事是什麼事?

自然是與邵家小姐的婚事的事!

葉老夫人又是難過又是欣慰的看著葉羽。

她雖然從沒說過,但葉羽是與邵家小姐定親後,才有了「克妻」這個名聲的。

邵家的婚事,是她的主意,她自然而然便將這一切歸罪到了自己身上!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那般厭惡青果,卻也只是說了不讓青果進門,但對于葉羽的婚事卻輕易不敢再提的緣故。

今天之所以敢說,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葉羽笑著替葉老夫人夾了一筷子菜,勸道︰「母親今天過新年,我們要開開心心的才是,您若是嫌這府里冷清了,等過完年隨我一同住回京都,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就不冷清了。」

葉老夫人搖了搖頭,雖是什麼都沒說,但其間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她是不會回京都的。

葉羽也不多勸,看了滿桌子動也沒動過的十幾道菜,想了想,對葉老夫人說道︰「母親,不若我們換個吃法吧?」

「換個吃法?」葉老夫人看向葉羽,猶疑的說道︰「怎麼換個吃法?」

葉羽想起青果的那個「火鍋」,想了想,對葉老夫人說道︰「孩兒去去就來,母親您先在這稍候片刻。」

話落,不待葉老夫人開口,他便起身走了下去。

廚房的人知道自家的九爺來了廚房後,先是齊齊嚇得失了反應,再後來又是心驚膽戰的不知道犯了什麼事,等葉羽帶著紅箋走進廚房時,個個誠惶誠恐的看著葉羽。

「紅箋,按我吩咐的讓他們開始動手做。」

「是,九爺。」

紅箋便將葉羽復述的那個「火鍋」一一說給廚房的人听。

知道是九爺新想來出來的一個菜,而不是自己犯了事後,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連忙去忙呼。

因著是新年,廚房里備下的菜很齊全,雞湯又是一直鍋子上吊著的。于是僅僅一刻鐘後,一切便準備妥當。

葉老夫人看著擺滿了桌上的那些生鮮生蔬,皺了眉頭朝葉羽看去。

「母親,您吃吃看。」

「你這是從哪學來的吃法?」葉老夫人好笑的問道。

「一個朋友那!」

一個朋友那?

葉老夫人擰了眉頭。

那個朋友,應該就是那個詭計多端的羅青果吧?

葉羽見葉老夫人沒動,不由抬頭問道︰「怎麼了?是不合胃口嗎?」

「不是,就是頭一回見著這吃法,有些醒不過神來。」葉老夫人說道,話落,回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朱媽媽說道︰「你也別站著了,一起坐下吃點吧。」

「哎,這可使不得……」朱媽媽連連推辭。

葉羽笑了道︰「媽媽,坐下吧,這些年多虧了你陪在母親身側,在我心里,我們都是一家人!」

「哎,應該的,應該的。」

朱媽媽說著撇了臉,眨落眼里感動的淚水。

做下人的一心一意侍候主子,那是天經地義的,可是當有人感恩這份付出時,那又是另外的不同!

朱媽媽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有了朱媽媽的加入,加上葉羽的有心湊趣,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飯後,葉老夫人與葉羽坐在花廳喝茶。

朱媽媽則指揮著下人收拾桌子。

葉老夫人捧了手里的茶盞,輕啜了口茶後,對葉羽說道︰「初八是釋迦牟尼佛出家的日子,娘想去城外的慈光寺禮佛,你要不要一同去?」

除夕一過,接下來的日子便是走親訪友。

葉家在興城原本還是有些族親的,但這些年來因著葉老夫人性情冷淡,各家之間走動的其實並不頻煩。

葉羽想了想說道︰「好的,我陪母親去。」

葉老夫人滿意的一笑。

頓了頓,她忽然問道︰「姚黃在你那還好吧?」

葉老夫人不提,葉羽幾乎都要忘掉這個人,現在听葉老夫人提起,略作沉吟後說道︰「母親不說,我差點忘了,孩兒有件事正準備同您商議。」

「什麼事?」葉老夫人朝葉羽看去。

葉羽放了手里的茶盞,翹了翹唇角,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那院里的小丫鬟粗手笨腳的侍候不好她,母親能不能把之前她身邊的小丫鬟撥過來給她使呼?」

葉老夫人臉上一僵,目光銳利的朝葉羽看去。

她是有意讓葉羽把姚黃收用了,可這並不代表,她願意看到葉羽替個下人出頭!

葉老夫人一瞬間心情復雜的難以言表,她捧了手里的茶盞,良久不語。

葉羽也不催她,輕垂的眉眼里含了抹淺淺的笑,誰也不知道他這會到底在想什麼。似乎剛才的話,只是一個無心之舉。

另一廂。

姚黃卻是正攔了朱媽媽,紅了眼眶說道︰「媽媽,您替奴婢在老夫人跟前說說話吧,就說奴婢想回來侍候老夫人!」

朱媽媽擰了眉頭,朝姚黃看去,心里雖是滿月復狐疑,臉上卻不動聲色,說出來的話也是淡淡的冷冷的。

「姚黃,從來只有主子挑奴才的,什麼時候輪到奴才挑主子了?你也不是第一天當丫鬟了,怎麼這規矩都給忘了?」

「不是,媽媽……奴婢……」

姚黃急得只搖頭,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

再加上人來人往的,大家的目光都她看來,姚黃一跺腳,干脆咬道︰「媽媽,奴婢連九爺的房都進不得,還怎麼侍候九爺啊!」

她這話雖然聲音是壓著的,但必竟這大過年的,底下的人便松散了些,見著她攔了朱媽媽,早有好事的豎了耳朵在一邊听。

等姚黃反應過來時,周邊的那些下人,早就拿著異樣的目光打量她!一時間,姚黃是又羞又急,眼淚便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啪、啪」的直往下掉。

「要死了,大過年的,你在這哭什麼哭!」朱媽媽見了,頓時便變了臉色,對姚黃喝道︰「下去,趕緊的給我下去。」

「媽媽……」姚黃連忙擦了眼里的淚,哀求的看著朱媽媽。

朱媽媽卻是不由分說的便喊了兩個婆子上前,指了姚黃說道︰「把她送回歸燕樓,找人好生看著。」

「是,媽媽。」

婆子拽著姚黃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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