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023 沈蘇姀,你動心了!

作者 ︰ 步月淺妝

夜色緩緩落下,整個君臨城都侵在了一片紙醉金迷的闌珊燈火之中。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za

畫舫酒肆的繁華熱鬧不算,暮色時分城中各個顯赫官宅的大門之中俱是有華貴車馬徐徐走出,齊朝著天聖門的方向而去,眾所周知,今夜乃是昭武帝為了漠北來使與瑯琊鳳王郡主接風的日子,所以城中的官宦貴族都可以進宮饗宴,宮中的燈火璀璨,足足照亮了帝宮之上的夜空,蒼穹如晝,即便站在聖德大道上都能感受到宮中的熱鬧!

與帝宮的熱鬧和滿城的燈火相比,城西的忠親王府則要顯得冷清的多,忠親王嬴珞被革了十萬忠勇軍大權,又被罰俸禁足,自然和今夜宮中的夜宴毫無關系,巍峨的門楣之前只有兩盞風燈落下一地昏黃微光,朱漆瓖金的大門緊閉,蕭瑟而冷寂。

一陣車輪滾動聲傳來,王府門前寂靜的大街上忽然出現了一輛並不奢貴的馬車來,馬車緩緩的在府門之前停下,鴉青色的簾絡一掀,馬車之內忽然走出個一身紫衫的小丫頭來,那小丫頭手中提著一樣物件,下了馬車堪堪朝著忠親王府的府門走去。

鏘鏘兩聲響,小丫頭將府門叫了開,守門的是個一身灰袍的中年男子,看到這麼晚了一個小丫頭站在門前不由得有兩分詫異,正有些不解,忽然看到了停在府門台階之下的馬車,中年男子挑了挑眉頭,這邊廂那紫衫侍女已經淡笑著開口道,「這位先生,這里面的東西是傅府送給王爺的,請先生代為交給王爺。」

中年男子略有疑惑的面上驟然間恍然大悟,看了看那紫衫侍女手中之物,又看了看外頭停著的馬車,中年男子略一猶豫立刻將紫衫侍女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紫衫侍女盈盈朝著那中年男子一福,「多謝先生了……」

話音落定,侍女轉身便走,中年男子直到看到侍女上了馬車,馬車又徐徐走動起來他才回過神來,再度低頭看了看手中之物,當下關上府門便朝主院而去。

馬車前行的速度並不快,紫衫侍女看了看坐在車中表情清婉的自家小姐有些疑惑的挑了眉頭,「小姐為何不再等等呢,若是王爺知道小姐來看他,必定會請小姐入府的。」

光線幽暗的馬車之中傅凝搖了搖頭,「既是尚未出閣之身,怎可深夜入王府?」

紫衫侍女聞言點了點頭,再未多說,默然一會兒,侍女好似想起了什麼似得道,「小姐,大少爺這一次在鎮南軍中又升了一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呢?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傅凝聞言眉心微蹙,悠悠一嘆語聲沉重,「今年,怕是不能回來了……」

紫衫侍女聞言眸色也是一暗,「小姐明年開春之後就要出嫁了,小姐出嫁的時候大少爺總該要回來的罷?大少爺是小姐唯一的親人,他哪樣都會回來的!」

傅凝唇角勾起兩分苦笑,搖了搖頭再未說話。

一片寂靜的忠親王府之中,唯有主殿亮著昏黃的燈火,嬴珞身披一件素衣白袍,正靜靜坐在臨窗的榻上與自己對弈,左手執白,右手執黑,眉頭緊蹙眸光專注,似乎什麼也不能將他的思緒分去,「吧嗒」一聲輕響,嬴珞右手落下一枚黑子,白子瞬時被吃死一大片,看著這局面,嬴珞卻並沒有半分著急,他每一步都能將自己逼得無處可走,可次次也都能被他找到生機甚至反敗為勝,骨節分明的指尖堪堪捏著一枚白子,正欲落下,主殿之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有些疾快,嬴珞一听便覺出不對,眉頭微挑,他仍是緩緩落下了白子,黑白之間的局勢驟然發生變化,卻是和局——

「主子。」

管家劉進的聲音傳來,嬴珞面色不變,連開口的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的應了聲,「何事?」

外頭之人有瞬間的遲疑,嬴珞這才稍稍轉身,「進來說話。」

甫一進門嬴珞便看到劉進手中正拿著一只長條的扁木盒,那木盒上紋著古樸的紋樣,給人以貴冑莊重之感,劉進走至嬴珞身前,將那木盒的蓋子打開,里頭卻只是靜靜躺著一樣用白色錦帕包起來的物件,似乎是一本書冊,嬴珞挑了挑眉,「這是何物?」

劉進聞言眉頭微蹙,舉著雙手將手中之物送了上來,嬴珞眸光微狹的將盒中之物取了出來,鼻端忽然浮起兩分幽香,那玉白的錦帕之上繡著一株栩栩如生的幽蘭,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嬴珞稍稍一愣,將那錦帕打開,里頭赫然是一本站著兩分塵囂味道的名冊!

嬴珞眉心更為緊蹙,將那名冊緩緩地打了開,一目十行的看過去,嬴珞的眉頭皺了又展,眼底亦是暗光明滅,良久,他才轉眸看向劉進,「哪里來的?」

劉進抬睫看他一眼,語聲低沉,「傅姑娘送來的。」

嬴珞握著名冊的手頓時一緊,眉頭更是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看了看手中的名冊,又看了看那一方玉白的錦帕,果然在那錦帕的一角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凝」字,字如其人,嬴珞唇角微抿,腦海之中忽然浮出一張靜琬的臉來,「人在何處?」

管家劉進見他那表情便知道這小小的一本名冊必定不同尋常,卻是眸色微暗的道,「傅姑娘乘著馬車來的,讓一個小丫頭送了這東西之後什麼話也沒說便走了,現在早已走遠了。」

嬴珞眸光又是幾變,劉進見此不由得猶豫問道,「傅姑娘送了何物?」

嬴珞將那錦帕和名冊一同放下,素來溫透的面容之上現出兩分深沉的凝重,默然良久才開口回了劉進之語,「是早前被攔下來的鎮南軍死亡戰士的名冊。」

劉進眉頭一挑有些弄不懂,小小一本名冊怎生叫自家主子如此色變?

嬴珞稍稍一頓,又語聲深長的開了口,「我們的人,都在這名冊之中……」

劉進聞言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眸光大睜眉頭緊蹙,眸光稍稍一定言語之間立刻現出兩分狠色,咬了咬牙,頗有些不忿的道,「既然我們的人都已經身死,可見這一次秦王分明是在故弄玄虛,卻沒想到被他空手套白狼套了住!」

嬴珞搖了搖頭,「倒也不是空手套白狼,他們幾個手腳不干淨,是肯定會留下線索的,嬴縱此人素來最會順藤模瓜,這一次是咱們先亂了陣腳才中了他的圈套,他手中必定有幾個小嘍,可是都成不了大事,此番罰俸禁足奪軍權對本王來說已經是最壞的結果。」

嬴珞說這話又看了那名冊一眼,眸光一時有些深諳,見嬴珞如此,劉進也微微皺了眉,「真是沒想到這位傅姑娘竟然能解王爺心頭之憂,若沒有這本名冊,咱們只怕心中還會不安,今後做起事情來綁手綁腳不說,秦王若再設下圈套,咱們還是會被套住,傅姑娘的哥哥現如今在鎮南軍中,相比是從她哥哥那里得來的。」

嬴珞唇角微抿,「那個傅青?他的戰功可是在嬴縱手中立下的。」

劉進眸光微眯,「這怎能一樣,他若幫著秦王,將來至多一個將軍之位,若是幫著主子您,將來傅氏除了一個將軍還能有個貴妃,傅氏一族早年間為人所害,只剩這兄妹二人于世,听說那位傅將軍自小對這個妹妹言听計從。」

听得此話,嬴珞眼底的深沉之色消了兩分,將那名冊安放與身前案上,修長的十指將那玉白的錦帕緩緩磨挲一陣,雖然在陸氏諸人面前他對這位傅姑娘表現出了十足的好感,可一走出宮廷,這位傅姑娘的消息他不曾關注半分,卻沒想到卻是她當先送上門來。

默然一陣,嬴珞又看向劉進,「這幾日外面如何?」

劉進眉頭微蹙,稍稍猶豫一瞬才道,「今晚的夜宴之上,主審蘇閥之案的主官定下了。」

磨挲著錦帕的手指微微一頓,嬴珞看向了劉進,「是誰?」

劉進亦是抬睫,深沉的目光看向嬴珞,語聲定定的落下三字,「洛陽候!」

听得此三字,嬴珞的面色一時有些喜怒難辨,劉進見此便輕聲道,「夜宴之上那漠北使者大放厥詞,稱君臨城防不如蒼穹,還說若是此番審案無果,那位無名氏只怕不肯罷休,皇上便就此問那陸衎可有主官舉薦的人選,那陸衎因為此前洛陽候贈送銀兩之事只認得洛陽候一人,便朝皇帝舉薦了洛陽候,隨後申屠和西岐都同意了此事,皇上便當殿讓洛陽候成了那案子的主審之人,如此也好,當年的事和申屠月兌不開關系,這位洛陽候年輕沒有資歷,對查案一道必定也沒有頭緒,最後恐怕只能草草收場。」

劉進這番分析落定,嬴珞卻搖了搖頭,眸光幽深,唇角緊抿,「讓人送信給老侯爺,讓他莫要因為洛陽候主審而放松警惕,他們這些權閥門主常年身在高位時而連父皇都不放在眼中,素來自大慣了的,他們以為洛陽候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十五歲小姑娘?本王敢肯定,如果他們在洛陽候手中掉以輕心,那他們的下場必定不會比竇閥好看多少……」

劉進聞言皺了皺眉,「主子是否還念著要納洛陽候為妃?」

嬴珞轉眸掃了劉進一眼,溫透的眸子里含著兩分冷芒,生生讓劉進瑟瑟然一抖,嬴珞抿了抿唇,「將本王此話原原本本的說給老侯爺听,若是申屠一族最後落得要讓本王出手的下場,可別怪本王不講情面,再有,輔國將軍那里也該讓老侯爺低頭了!申屠默既然注定活不長,老侯爺又何必自絕申屠家的前途,輔國將軍年輕有為將來必定是大秦新一代戰將,老侯爺應當好生珍惜才是……」

劉進听著此話已經能想象申屠致听到這話之後的表情,眉頭幾皺終是咬牙點了頭。

嬴珞眯了眯眸子,忽然道,「這幾日秦王和洛陽候可走得近?」

劉進額間掉下一滴冷汗,他猶豫一瞬,抬起手來擦了擦額頭道,「宮里傳出來的信說,太後娘娘有意撮合秦王與洛陽候,秦王對洛陽候似有不同,幾日之前洛陽候入過秦王府……」

嬴珞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算作知道。

沈蘇姀甫一回到沈府便看到楊嬤嬤在府門口等著她,沈蘇姀眉頭一挑,這邊廂楊嬤嬤已經上前兩步前來見禮,沈蘇姀當即便知府中定是又要事發生,一邊朝伽南館走一邊轉頭打量了楊嬤嬤一瞬,「發生了什麼事?」

楊嬤嬤面色有些遲疑,猶豫一瞬道,「侯爺,二夫人的瘋病忽然好了。」

沈蘇姀腳步不停,眉頭微微一簇,「怎麼說?」

楊嬤嬤看了看沈蘇姀的面色,見她面上並沒有自己預料的怒色才輕聲開了口,「二夫人的瘋病忽然在今日就好了,不打了不鬧了,言語之間對侯爺也十分恭敬,今日午間還去拜見了老太君,和老太君說了幾句話也沒見到有什麼不妥。」

沈蘇姀不置可否,「那很好,讓下人好生伺候。」

聞言楊嬤嬤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蘇姀便知道事情肯定不知如此簡單,果然,楊嬤嬤接著道,「二夫人想去永濟寺小住一陣,她心中只怕仍是有結不敢親來求侯爺,這才讓奴婢代為傳個話,不知道侯爺您……」

沈蘇姀眸光幾轉,「準了,嬤嬤去安排吧。」

楊嬤嬤聞言面上才露出松然的神色,點了點頭便告退了,沈蘇姀一路回了伽南館,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中,這位二夫人不管心中做的如何打算與她而言都沒什麼關系,能出府自然是更好,沈蘇姀未做他想進了院子,香詞、香書等人立刻出來迎接,沈蘇姀揮了揮手,當先朝後院走去,眾人見此便退了下去,皆知道她是要去給絕影添夜草的。

後院的馬廄之中唯有絕影,剛走進馬廄沈蘇姀便听到絕影的一聲嘶鳴,眉頭一皺,沈蘇姀幾乎立刻將手落在了袖子里的匕首上,隨即短促的疾喝一聲,「誰!」

話音落定,堪堪從角落山石之後走出一道身影,沈蘇姀定楮一看,落在匕首之上的手緩緩地松了下來,上前幾步走至絕影身前,看著那挺俊的身影沈蘇姀心中略有兩分不安。

「這麼晚了來沈府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黑暗之中的身影挺秀而硬朗,來人上前兩步,赫然露出一張帶著疤痕的臉,一開口,亦是粗噶難听的語聲,「主子,今日傅凝給忠親王送去了一本鎮南軍死亡戰士的名冊,那名冊之上有此前忠親王放在鎮南軍之中的人,眼下忠親王知道了秦王此前乃是在故弄玄虛。」

沈蘇姀看著沐蕭的眸子皺了皺眉,傅凝怎麼會……

想到適才送她回府之人,沈蘇姀面上閃過兩分不自在來,輕咳一聲道,「這件事不足掛齒,這一次秦王本就未曾打算對忠親王致命打擊,稍後秦王只怕還有動作,你且安心伏與忠親王身邊便是了,當心些莫要暴露自己!」

沐蕭聞言點了點頭,而後眼底閃出兩分微光,「另外,忠親王已經知道秦王與您走的比較近,心中只怕也是有所計較的,他亦知道主子您成為了蘇閥之案的主審,還特意叫人去告誡老侯爺莫要掉以輕心,此前忠親王對主子頗有拉攏之意,往後不知他會如何。」

沈蘇姀聞言唇角微抿,看著沐蕭眸光略有些懷疑,「今夜來就是為了說此事?」

沐蕭眸光一閃,默了默才道,「小人今夜大膽前來是想問問主子,留在秦王身邊的人是不是大哥……」

沈蘇姀眸光微暗,看了沐蕭片刻,「如果真的是沐沉,你打算如何?」

沐蕭听著這話心中便已經明白那個人十有**就是沐沉了,他眼底閃過兩分似喜似傷的情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默然一瞬,他忽然抬頭看著沈蘇姀道,「步天騎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是大哥亦不能讓沐蕭改變初衷,大哥留在秦王身邊必定是有什麼緣故,主子不方便暴露身份,那邊讓沐蕭去,沐蕭相信大哥絕不會背叛步天騎!」

寂靜的庭院之間是沐蕭咬牙切齒強自克制的話語聲,沈蘇姀聞言眸光微深,看了沐蕭一瞬忽然道,「沐蕭,假如秦王並非是當年步天騎大案的幕後黑手呢?」

沐蕭聞言一愣,斷然否定,「絕無可能!當年之事主子和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的,若非是秦王帶著天狼軍離開九巍山為焉耆大軍讓開了道,又怎麼會有那屠城之事,沒有此事也不會做事我們的通敵之罪最後百口莫辯含冤而死!」

微弱的昏光之下沈蘇姀的眸光並不像是在開玩笑,沐蕭見此心頭生出兩分意氣,「主子怎可如此,從前在九巍山之時主子便曾對秦王心軟,今次怎麼又開始相信秦王了?當年步天騎大勝,天狼軍中還因此嘩變過!」

沈蘇姀眉頭微蹙,「什麼叫次次對秦王心軟?」

沐蕭抿了抿唇轉過頭去不看沈蘇姀,低低的語聲壓抑又懊惱,「主子只怕是忘記了,在趙武二十六年年末的那場大戰之後,主子多番提出與天狼軍一起作戰,若非是我們幾個反對強烈,最後的那一場大勝也不會是我們步天騎的功勞!」

「我提出與天狼軍一起作戰?」

見沈蘇姀語氣疑問,沐蕭便想起了她因為那次受傷而記憶模糊之事,頓了一頓,語氣放軟了些,「不是主子的錯,是那秦王當先派人與主子商議,從前兩軍作戰都是單獨行動,可是那個時候秦王說為了徹底的打敗焉耆欲與步天騎合軍,笑話!步天騎怎麼能和天狼軍合軍?!我們都知道他不過是想借力爭功罷了!」

沈蘇姀被沐蕭幾句話說的心頭一陣緊跳,這些事情在她的腦海之中從來未曾出現過,按照她的記憶,前世與嬴縱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又怎麼會同意他那合軍之策?!而他,又怎麼會主動提出合軍之策,沈蘇姀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的一攥,思緒剛剛轉動,腦仁兒被撕裂的疼又再度涌現了出來,咬了咬牙,沈蘇姀看向沐蕭,「現如今我已確定在秦王身邊的確實是你大哥不錯,你現在身份多有不變,我只能告訴你的是,我欲匡扶秦王上位,在我沒有別的命令之前,你不可對秦王做不利之事,還有你大哥,他並未背叛步天騎!」

沐蕭聞言眸色巨變,「主子!」

沈蘇姀忍著腦仁兒的疼眸光一狹,眼底暗光明滅立刻讓沐蕭心頭抽緊,她深吸口氣定了定神,語聲鄭重而低寒的道,「期間許多旁枝末節我亦沒有全部了解,等我全都知道了自然會告知與你,今日我的命令已經在此,你若是不遵,便是未將我看做你的主子!」

沐蕭眸光復雜的看著沈蘇姀,良久才緊了緊拳頭,底下眸子去,語聲一時也有兩份哀傷,「小人怎敢忤逆主子,小人只怕那秦王發現了主子身份欲要加害主子,主子從前與如今都不易,小人便是萬死也定然遵從主子的吩咐!」

沈蘇姀被他這模樣攪得心頭一亂,又安撫了兩句才讓沐蕭從無憂山的方向離開了,看著沐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沈蘇姀深吸口氣搖了搖頭,使勁克制著自己不去想舊事,趁著夜間的涼風站了一會兒,又為絕影添了夜草才走了出去!

夜半時分,那漫天黃沙的夢境再度卷入腦海!

尸骸遍野的山谷觸目都是猩紅的血色,折斷的刀劍,被血水糊住的槍戟,被戰火焚燒的正剩下一般的襤褸戰旗,那一張張絕望的臉,那一雙雙滿含憤怒未曾閉上的眼,有多少人死去,沈蘇姀便有多少個理由堅持下去!

睡夢之中她自己仍然只是一抹透明的魂魄,硝煙滾滾,黃沙蔽日,沈蘇姀恍惚之間好似看到了一個個魂魄從哪些殘肢尸骸之中月兌離而去,與她一樣皆是透明的形狀,那些魂魄之中大多數都是她熟悉並且能叫出名字的,沈蘇姀心頭一動,看著那些栩栩如生的魂魄只想跟上去,奈何眼看著透明的魂魄隨風而起越飄越遠,可她自己卻只能停在原地動彈不得,沈蘇姀心中焦急萬分,哪怕只是魂魄呢,哪怕再多說一句話多看她一眼也好呢!

沈蘇姀只覺得自己已經急出了一身冷汗來,可身上好似被壓著一座山似得分毫動彈不得,某一刻,她陡然睜了眸子,黑漆漆的墨瞳之中盡是虛無與沉寂,過了良久那眼瞳之中才恢復了一點生氣,沈蘇姀漸漸回神,渾身上下皆是冰冷,抹了一把額頭堪堪似洗過臉一般,沈蘇姀深吸口氣,將眸子緩緩閉上又睜開,轉頭看去,晨光微曦,全新的一天已經來了!

用過早膳沈蘇姀便著了雪色的常服往宮中去,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行至內儀門之前,此番她並沒有朝內宮而去,反倒是轉道朝著崇政殿的方向而去,崇政殿似乎尚未散朝,沈蘇姀一路到了御書房之前,守在那處的小黃門是認得沈蘇姀的,趕忙恭敬將她引進了御書房之外的等候之所,此刻的御書房之中正有殿中省的太監在收拾封存日久的折子,看著忙碌的宮人們進進出出,沈蘇姀不知不覺便將思緒落在了昨夜沐蕭所言之上。

她只以為她忘記的大抵只是戰場常事,可如今看來,卻似乎不盡于此!

腦仁兒又有些發疼,沈蘇姀及時的止住了思緒,可饒是如此眼前還是有一道白光一閃而過,她微微一個踉蹌,差點就沒有站穩,經過她身旁的一個小太監見狀當即用手上的拂塵將她一扶,見她站穩了才關切的一問,「侯爺可有不適?」

沈蘇姀定了定神搖頭,「無礙,受了點涼。」

那小太監正抱著一大摞被封好的折子與草擬過的聖旨,因是撤出一只手來扶了沈蘇姀一把,那一摞冊子便有些搖搖欲墜,听沈蘇姀如此之言,他便轉頭看了一眼崇政殿前殿的方向,而後解釋道,「侯爺再等片刻,朝會應是快要完了。」

沈蘇姀點了點頭,那小太監恭敬的點點頭便欲從沈蘇姀面前走過,然而他剛走出一步那放在最頂上的折子「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沈蘇姀見之便走出一步俯身將那折子撿了起來,本是貼上了封條的折子因為摔得太狠封條已經斷裂開來,沈蘇姀未曾發覺,撿的時候只拿了一半,如此一來她抬手之時那折子便在她面前打了開,沈蘇姀自然知道這些折子不得為外人所知,一眼掃過,她當即將那折子重新合了上!

雖然只有一瞬,可沈蘇姀仍是將那折子上的內容看了個大概,她略彎著的身子微微一滯,而後才直起身子將折子放在了小太監懷中,那小太監見那折子摔壞並未露出別的表情,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只對著沈蘇姀感激的彎了彎身便走了。

沈蘇姀看著那小太監的背影走遠,一顆心卻在狂跳,那本折子並非是門下省遞上來的奏事折,而是一封草擬的卻未曾頒布的聖旨,那折子上的時日標注的是兩年之前,沈蘇姀清晰的記得,那時正是嬴縱設下對付五殿下的圈套被關在天牢的時候!

沈蘇姀攏在袖子里的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忽然響起了他在那密室之中所說的話,澹台瓏彼時還是他的棋子,為了助他陰謀成立在宮中大肆散播謠言好讓五殿下就範,彼時嬴縱曾說,那謠言並非全都是謠言……沈蘇姀彼時不解,直至剛才才明白了嬴縱之意!

前兩日忠親王才被革了十萬忠勇軍大權,可大抵沒有人知道,昭武帝在兩年之前嬴縱和嬴琛斗法之時便存了褫奪嬴縱兵權的打算,並且,連聖旨都草擬出來了,若非最後場面急轉直下,只怕如今的嬴縱已經不當是嬴縱了!

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那個時候僅僅只有朝臣彈劾天狼軍殺死刑部大員的一面之詞,連一點確鑿的證據都沒有,是什麼讓昭武帝因為那一面之詞就準備褫奪了這個剛大勝歸來的最讓他驕傲的兒子的兵權呢?而嬴縱,分明是知道這一點的……

腦海之中驟然間猶如一盤亂棋排布,沈蘇姀怎麼都有些想不通,正在她兀自發愣之時,一個小黃門走至她面前道,「侯爺,皇上下朝了,召您去御書房覲見呢。」

沈蘇姀驟然回神,點了點頭跟在了小黃門身後。

沈蘇姀並非第一次來這里,可今日一走進此處卻愈發覺出兩分刺人的森寒之意,御書房之內並非只有昭武帝一人,昭武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高坐主位,在御案之前的廳堂中,寧國公,金陵候,淮安侯站在左側,嬴縱,嬴策,一身白衣玉冠的寧天流和銀甲在身的申屠孤站在右側,在幾人目光各異的注視之下,沈蘇姀走至廳堂中間朝昭武帝行了個大禮。

「宣旨。」

沈蘇姀跪地垂眸,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樣,全福尖利的聲音在她耳邊徘徊,可她卻根本未听清他的話語為何,腦海之中是那折子上的寥寥數語,而此刻昭武帝落在她頭頂的溫透目光不知怎地將她生出兩分惡寒之意,室內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除開昭武帝的,還有一道莫測的目光無需抬眼去看她便知道是誰,那目光雖則莫測,卻帶著兩分專注與憐惜,沈蘇姀感受的道,心頭更因那目光生出兩分不安。

待回過神來,便只听到「欽此」二字,沈蘇姀定了定神,「微臣領旨。」

全福走上前來將聖旨交予她手,昭武帝已經笑著道,「整個刑部任你差遣,此事朕在今日早朝已經交代下去,必定無人敢為難與你,沈卿,這件案子非同小可,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看在眼中,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話雖然鄭重,可那語氣卻甚是輕松,沈蘇姀聞言立刻將眸子垂的更低,「微臣必定盡力而為,不負皇上重望!」

昭武帝淡笑出聲,「甚好,去給太後請了安便去刑部看看,展狄自會听你吩咐。」

沈蘇姀應是起身,行了個退禮走出了御書房的大門。

手中的聖旨明黃之色耀目,沈蘇姀徐徐將那聖旨打開,上面的字樣與適才所見一模一樣,沈蘇姀定了定神,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關上了門的御書房,轉身朝內儀門的方向走去。

嬴縱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身邊跟著嬴策和寧天流,兩人一左一右走在他身後,面色都有些沉重復雜,寧天流上前兩步看了嬴縱一眼,「你當真放心洛陽候主審?」

嬴縱聞言不置可否,「那你想讓誰審?」

寧天流撇了撇嘴,冷冷一哼,「好得很,往後可別讓我幫什麼忙!」

嬴縱眼底閃過兩分微光,「自有的是人幫忙。」

寧天流搖了搖頭不做理,轉身一看嬴策的眉目之間也滿是凝重,寧天流不由得一笑,「八殿下不必擔心,王爺都是一身輕松模樣,更輪不上咱們為洛陽候擔憂了!」

嬴策扯出兩分笑意,語聲懊惱,「也不知蘇姀是來真的還是走走過場……」

寧天流聞言眉頭一挑,這邊廂嬴縱亦是略暗了眸色。

三人在內儀門之前分道揚鑣,寧天流要回驍騎營,嬴策要去如影宮,而嬴縱則欲先至壽康宮,從內儀門至壽康宮的路略長,嬴縱走了他素日都會走的一條廊道,那路上並無精致的風景,卻是能最快到壽康宮,當然,更讓嬴縱喜歡的是這條路的安靜。

剛走出幾步,這條素日里極少有別個走動的回廊上竟然站著一人。

嬴縱腳步微頓,眸光四下一掃,朝站著的那人極快的走了過去,沈蘇姀本欲開口說話,卻不想尚未出聲便被嬴縱一把拉住了腕子,他大步流星的將她拉至一處僻靜拐角,一轉身便將她抵在了牆上,低頭,正對上沈蘇姀猶疑不定的目光。

強自壓下心頭意動,嬴縱微狹了眸替她攏了攏肩頭的亂發,「等我?」

沈蘇姀抬睫看著眼前此人,一雙眸子略含著兩分疑竇,她本以為她對眼前之人的心性早已吃透,可她卻仍是模不準他的行止,她本以為她對他這麼多年來大大小小的經歷都了解了個大概,可如今看來,她對他實在是所知甚少!

見她不語且眸色有異,嬴縱便覺出兩分不對來,看了她手中緊握著的聖旨一眼帶著兩分玩味的道,「分明是遂了你的願,你卻怎地是這幅表情?」

沈蘇姀仍是看著他不語,嬴縱嘆口氣,眼底的玩味隨之散去,觸了觸她的臉頰,嬴縱語帶安撫之意,「你且放心,本王自會安排人助你,你雖成了此案的主審,本王卻絕不會要你擔那最大的風險,這其中的危險,你自是知道的。」

沈蘇姀听著他這話眼瞳微縮,抿了抿唇仍是不知怎麼開口,嬴縱眉頭微蹙,輕輕攥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頓時她整張小臉都露在了他面前,精致的面容雖則未施粉黛,在他眼中卻比三月的桃花更為嬌艷動魄撩人心弦,他喉頭一滾,眸色已有些發暗。

「你若再不言語出了何事,我便要忍不住了……」

這語聲暗啞,听得沈蘇姀心頭微顫,看著眼前這張越來越放大的俊臉,沈蘇姀並未有一點避退,她抬手抵在他胸前,眸色頗有些鄭重,「我適才在御書房之外看到了一本折子。」

見她終于說話嬴縱才停了低頭的趨勢,卻仍是不願直起身子,就那般將呼吸落在她鼻尖上,當然,他亦貪她言語之間唇間溢出的沁香,听說她看到了一本折子,嬴縱便知那折子必定讓她遇上了為難之事,他不置可否的看著她,「那折子上說了什麼?」

他這話含著一副不管是什麼叫她為難的事他都能為他擺平的意味,沈蘇姀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攥緊,一雙眸子亦是微微眯在了一起,深吸口氣,她的話語愈發沉重。

「那折子是兩年之前尚未被頒出的聖旨草稿!」

「五殿下出事之前,你被關在天牢的時候。」

「皇上……欲褫奪你天狼軍兵權!」

沈蘇姀極其克制冷靜的道出這話,眼睫卻在微顫,卻見嬴縱不置可否的表情亦是漸漸地變得凝重,他眸光深海似得盯住她,就在沈蘇姀以為他是在為這折子上所言色變之時,他攥著她下巴的手卻忽然用上力道,猛地欺近,墨藍色的鬼眸幾乎挨著她微顫不停的眼睫,他的目光能穿心攝魂,沈蘇姀一時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听到他語聲低啞的道出句話。

「沈蘇姀,你動心了。」

------題外話------

投票投票哈,不要浪費喲~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這個情節,就是在第一卷中,澹台瓏散播謠言說皇上已經準備處置縱子,然後讓五殿下放松了戒備才被縱子的圈套吃死!然後在密室之中時蘇蘇想通了整件事,就說澹台瓏是縱子的人,散播謠言只是為了讓五殿下入圈套,然後縱子說其實也不全都是謠言,大概是這樣,不記得的回去看看哈!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節 |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全文閱讀 |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