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019 舊事引亂,王輦怒吻!

作者 ︰ 步月淺妝

沈蘇姀乘著沈府的馬車從內儀門而下,一路朝壽康宮而去,今日的她著一身湖藍色的百葉纏枝立領宮裝,身上系著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墨發半挽不施粉黛,在這秋末初冬的蕭瑟之中自是一道奪人眼球的風景,雖然只是十月下旬,可是天氣已經慢慢的冷了下來,看了看天邊連綿堆疊的陰雲,沈蘇姀眉頭的凝重之意再重了兩分。za

連著許多日沈蘇姀都未曾入宮,自從君臨城之中連著三日死了十位朝廷命官,而衛尉營對此一點辦法也沒有之後,整個朝堂都開始發生動蕩,因那無名氏乃是為了蘇閥之亂而來,因此但凡和七年之前的蘇閥案子有關的官員都人心慌慌不敢隨便出門,許多官員更是告病在家,有些年老的甚至干脆就遞了辭官的折子準備告老還鄉,一時之間整個大秦王朝都呈現出一副衰敗景象,直到兩日之前的朝會之上刑部諸位官員聯名請求皇帝重查蘇閥之案!

刑部經過了竇閥之案之後很大一部分竇閥的舊勢力被清洗,昭武帝在政道之上從來就是狠角色,這一次新任命的官員大都是寒門出身的清流一派,因此對于君臨城如此大的動靜,權閥們或許還在觀望之中,可這些剛剛上任的刑部官員卻是做好了準備大干一場,無名氏殘害朝廷命館當然有罪,可是那連著的十封信上面寫著的內容卻不可小覷,因此刑部諸位青年才俊一同上書,在追查這位無名氏下落的同時重審蘇閥之案!

這等請求一出當然是遭到了申屠和西岐兩家權閥的反對,可是蘇閥當年有豐功偉績不假,為大秦賣命盡忠職守卻也是一眾臣子親眼所見,當年蘇閥出事之後屬于蘇閥自己的勢力多數被清洗,留下的要麼是其他幾家權閥一派,要麼就是素來中庸的清流一派,而此番這提議一出,當先是做為皇帝極其信任的寧家世子寧天流表了態,聲稱無名氏此舉已經威脅到了朝廷的安定,而那人實在是武功高強,一時半會兒只怕追不到下落,既然如此,不如就重審蘇閥之案,能不能查清七年之前的案子是個問題,首先朝廷應當表明自己的態度,安撫群臣其次,安撫君臨城中愈來愈壓制不住的百姓之論才最為重要!

寧天流此言自當有理,見寧家都表了態,其余清流股肱連帶著武將們都復議了寧天流之意,雖然權閥位高言重,可一個寧家再加上其他的群臣,竟然說動了昭武帝,然而昭武帝雖然答應了要重審蘇閥之案,可此案到底由誰主使卻是尚未定下來!

一來此案牽連太廣,二來此案事隔太久,蘇閥之案有所牽連的現如今都已經是位高權重的權閥或者權臣,若是一個沒身份的主審自然壓不住也插不進手,可眼下這些身份貴冑些的又自有自己的立場,誰也不會讓對方的人掌了權,一來二去,這主審之人遲遲定不下來。

沈蘇姀一邊走一邊想著此事,她倒是沒有想到寧天流竟然會在朝堂之上復議重審蘇閥之案,寧家的行事作風素來中庸,想來想去也只有嬴縱能驅使寧天流了,沈蘇姀深吸口氣,夾雜這兩分涼意的空氣讓她深思愈發清明,可正是如此,那日里沐沉尚未說完的話再次清晰的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在前世,她從未見過沐沉那般義正言辭的喜怒于色!

「當年王爺和步天騎一樣接到了假的聖旨!」

「若非如此王爺怎會讓步天騎那般慘烈的毀于一旦!」

「若王爺有心害步天騎,又何必去救……」

三句話,句句都讓她听著心驚,嬴縱對她說過他曾在七年之前和她一樣接到了密旨,如今從沐沉口中得到證實,難道是嬴縱用什麼法子偏了沐沉?沐沉竟然還說嬴縱根本不會讓步天騎毀于一旦,那般篤定的模樣,好似嬴縱會回護步天騎一樣,嬴縱去救……

沈蘇姀眉頭微蹙,嬴縱到底救了誰呢?

沈蘇姀心中正兀自思量,剛走上一道回廊便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嬴珞,玉冠白衣,嬴珞無論在何時都能給人一副玉樹臨風的溫潤模樣,沈蘇姀心中稍稍一停,眸光一轉看向了跟在嬴珞身後的人,沈蘇姀的步子忽然就頓了下來,跟在嬴珞之後的是沐小六,看到沐小六沈蘇姀心頭忽然滑過一道怪異之感,當年除了早一步出發去送信的沐小六之外其余人皆死,連她這個換了普通士兵戰服的人都沒能逃過一劫,沐沉離開他們之時可穿的是她的戰袍!

竇閥和申屠氏連一個小小的士兵都不放過,又怎會放過蘇閥「少將軍」呢?

腦海之中忽然一陣電閃雷鳴,沈蘇姀怎麼都想不通更不願意去相信心中的那個可能!

若真如沐沉所言當年天狼軍也撤兵朝西南而去,那他們走的便是兩個方向,相隔千里,他是怎麼知道步天騎出事而後在短短的幾日之內找到沐沉並且將他完好無損的救了呢?

沈蘇姀心中尚未想明白,嬴珞帶著沐小六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

「忠王殿下。」

沈蘇姀唇角極快的勾出兩分淺笑,嬴珞見著她面上也露出兩分笑意,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溫潤的眼楮里帶著兩分淡淡的關懷之意,「听說這幾日身子欠佳?一直未曾見你入宮,回回到了壽康宮都沒有往常熱鬧。」

沈蘇姀一笑,「染了風寒,養了兩日便好了,多謝忠親王關心。」

嬴珞搖了搖頭,「你我之間無需謝。」

這話帶著兩分親近之意,若望往常沈蘇姀大抵不覺得什麼,可自從出了前次的算計,她對于嬴珞早已沒了以前的好感,再加上鎮南軍通敵一事,沈蘇姀心中更是有了兩分戒備,她面上的笑意不變,只略揚了揚眉道,「听說朝中那無名氏的事情定下來了?」

嬴珞聞言唇角便漫上兩分苦笑,「這一次朝中震蕩不小,一邊也是為了穩定民心,查一查也好,這個無名氏或許大有來頭也不一定,朝廷不會姑息此人的。」

沈蘇姀眼底微光一閃,「忠親王以為蘇閥之案是不是受人誣陷呢?」

嬴珞聞言眸色微深的看了沈蘇姀一眼,唇角微勾,「當年的事我未曾經歷,也不甚清楚,蘇閥當年是有很好的名聲的,如此也讓人詫異,不管他們到底有沒有受人誣陷,本王卻希望此番能查出他們確實受人誣陷的,如此也算祭奠那二十萬忠魂了。」

沈蘇姀看著嬴珞波瀾不驚的說出這番話心頭不知怎地卻沒有松口氣的感覺,她點了點頭,看了看他們似乎是要出內儀門往崇政殿去,不由讓開了路,「王爺還有要務在身,沈蘇姀便不耽誤王爺的行程了。」

嬴珞一笑,「你也快去壽康宮吧,皇祖母等你呢。」

沈蘇姀點點頭一福,嬴珞便帶著沐蕭從她身前走了過去,看著嬴珞兩人的背影走遠,沈蘇姀面上的笑意才緩緩地淡了下去,雙眸半狹,轉身朝壽康宮而去!

今日不來壽康宮,壽康宮卻也沒有嬴珞說的那般冷清,沈蘇姀走進宮中之時嬴湛和嬴策都在,便是連嬴華陽和嬴華景都在,陪坐一旁的當然還有雍王,甫一看到沈蘇姀嬴策眸光都是一亮,仔細看了看她笑容有些揶揄,「蘇姀,本殿下的傷都養的差不多了你卻才進宮來,到底是女兒家啊,出宮的這幾日在沈府之中養傷都養的好嗎?」

听嬴策將那「沈府」二字咬的極重,沈蘇姀心頭一跳頓時有些明白她的揶揄在何處,這幾日在秦王府呆的時間較長,卻不知他是怎麼知道的,沈蘇姀並不理會他,只十分乖覺的對著6氏行了個禮,6氏笑著將沈蘇姀拉至身邊,看著嬴策那模樣愈發無奈了,又轉頭看向沈蘇姀,「你別听他說的,他就是在淑妃那里呆不住,一定要出來走動,奈何太醫要他臥床小半月,沒有法子,只好容他來哀家這里坐一坐,這麼大的人了,還沒有你懂事!」

6氏拍了拍沈蘇姀的手十分無奈的樣子,這邊廂嬴策唇角一搐不由得苦了臉,他的面色算不得好,左手虛虛的垂著,似乎是怕踫著了左肩上的傷,沈蘇姀听這話笑意也一時漸濃,搖搖頭道,「殿下可莫要逞強,那個無名氏能取了那麼多人的性命,對殿下下的手也不會輕,殿下以養傷為要,否則將來要留下禍根——」

一句話便將話頭引到了無名氏的身上,室內本來和順的氣氛稍稍一滯,沈蘇姀自知失言,有些懊惱的看了眾人一眼,這邊廂嬴策眸光微狹,語聲也冷了起來,「哼,一個無名氏就將整個朝堂弄得不安寧,照我說啊根本就不必重查那蘇閥之案!那無名氏膽大包天,殺了這麼多朝廷命官最後朝廷卻還要屈從與他,想想真真是可笑!」

沈蘇姀听見此話唇角的笑意愈發和煦,這邊廂6氏卻已皺眉看著嬴策道,「要不然能有什麼法子,既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出來喊冤,可想而知蘇閥之案確有疑竇,既然如此查一查也算是在情理之中,雖說是要重審,卻也沒有說要放過那無名氏,如此囂張狂妄手段狠辣,在大秦建國以來尚未出現過,若是就這麼放過,大秦國威何在!」

嬴策听6氏一語面上的冷凝之氣才送了些,唇角一撇,「這不是覺得十分憋屈嘛!听說整個衛尉營都出動了,那麼多人竟然能讓一個無名無姓的刺客殺了這麼多朝官,要說我這個衛尉營也真是無用,如果是七哥的金吾營尚在,一定早就將那無名氏抓到了!」

沈蘇姀听著嬴策之語眸光微閃,話音剛落卻見殿門口閃進一道黑影來,沈蘇姀心頭一跳,一抬睫便看到嬴縱挺俊的身影正邁步而來,甫一進門便將目光落在了沈蘇姀身上,沈蘇姀垂著眸並未與他對視,嬴縱行禮落座,面上的淡漠模樣與往日無二!

嬴策一看到嬴縱的出現便繼續了適才的話頭,「七哥,這一次衛尉營出了這樣大的岔子,父皇可有怪罪之意?要我說如果讓你的金吾營出馬,那無名氏分分鐘就能被抓住!」

嬴縱並不知適才眾人再說此事,听到嬴策的話他眉頭微蹙,搖了搖頭語聲深長的道,「此番這位無名氏武功高絕,普通的士兵極難抓住她,且那人來無影去無蹤早前又沒有一點征兆,即便是我的金吾營還在,只怕也是抓不到的。」

沈蘇姀听著嬴縱之話微微抬了睫,眸光剛一落在嬴縱的身上他便看向了她,兩人四目相對,好似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開,嬴縱眼底帶著兩分深意,同樣的,沈蘇姀眼底亦是疑竇與懷疑重重,嬴縱瞧見沈蘇姀的眸色,眉頭一時微微皺了起來。

嬴策撇撇嘴,「我不信,總之申屠家的那小子這一次算是失職!」

自從竇閥倒下之後申屠與西岐兩相斗爭愈發厲害,嬴策或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有打算借題發揮的模樣,他眸光切切的看著嬴縱,嬴縱卻看了掃了沈蘇姀一眼,微微沉吟一瞬,「現如今君臨正是多事之秋,不宜在這個時候換防,父皇也沒有這個意思。」

嬴策聞言眼底便閃出兩分失望,6氏聞言看向嬴縱,「小七,現在可定了主審之人為誰?」

嬴縱搖了搖頭,「尚未。」

6氏听著此話微微一嘆,面色一時有些沉凝,這邊廂一直坐在未曾說話的嬴華景卻忽然開口道,「這個主審之人很難定嗎?三哥可以審,七哥也可以,實在不行八哥也能審,還不行就教給刑部的哪個人就成了,這幾日日日听皇祖母再問這個,莫不是很難決定?」

她這般一問,室中一時更為沉默了些,6氏搖搖頭看了她一眼,「你一個小姑娘不必管這些,且快學你姐姐選一個駙馬給哀家哀家就高興了……」

話音落定,沈蘇姀眉頭微抬的看了嬴華陽一眼,早前讓選駙馬,嬴華景打死不從,卻沒想到嬴華陽的動作是如此之快,可瞧著此刻嬴華陽那模樣,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嬌羞之態不說,渾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好似此事與她無關一樣。

听到6氏又提起了此事,嬴華景唇角微抿再不說話,6氏瞧著一嘆,復又去看嬴縱,「小七,阿茹的身子可好些了?听玉蟬前日里說有幾分好轉,若是稍微好些了便出來轉轉,眼看著入了冬天氣越來越冷,總不能在棲霞宮待一個冬,總憋著人也會不好。」

嬴縱聞言眉頭便又是微蹙,眼底露出兩分沉色,點了點頭,「孫兒知道。」

見他這幅表情眾人也知貴妃身子好轉的程度並不大,面色不由得都有些沉暗,這邊廂6氏搖了搖頭,「阿茹的病當是心病,小七你多陪陪她,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等到了明年春天慢慢的定能好起來!」

再如何的安慰總是顯得蒼白,嬴縱點了點頭,一雙眸子微垂一時叫人看不出情緒。

微微一默,嬴縱復又提起了適才的話,「皇祖母,此番既然已經要準備重查蘇閥之案,您的意思是讓誰主審好些?」

6氏眸色一凝,左右看了看,竟苦笑起來,「哀家一時也拿不準。」

這位無名氏的血腥手段如同一層陰雲一般的攏在了君臨城的上空,連帶著大秦帝宮也一片沉悶,6氏又坐了一會兒,與幾人說了說接下來雖然不遠卻也不近的新年,這大抵算得上是目前唯一一個確定是喜事的事,又過了沒多久便揮退了眾人,一眾人等便各自退去做自己的事情,沈蘇姀本以為她要午睡,卻不想6氏卻帶著她朝一側花園之中走去。

「娘娘因為那蘇閥之案在犯愁?」

沈蘇姀輕聲一問,6氏立刻深沉的一嘆,「這件事積壓在哀家心頭已久,這一回那個無名氏鬧了這一出也算是給了哀家一個機會,這十條人命鬧得君臨城滿城風雨,可是哀家心中卻一點都不意外,好像這件事是哀家早就預料到的一樣。」

沈蘇姀聞言雙睫微顫,6氏又道,「當年的事來的太急太快,哀家根本來不及分辨那些證據的真假,只想著一樣,那蘇閥的勢力太大了,一旦他們是真的通敵造反,如果君臨的動作不快一點,只怕就要給蘇閥起勢的機會!所以當年幾乎是快刀斬亂麻造了那慘事!如今想起來,當年那些證據也來的太容易,朝堂上的幾家人也‘齊心協力’!」

「原來太後娘娘這麼多年來心中都對蘇閥都有愧疚。」

沈蘇姀語聲輕緩和煦,听的人心中一靜,6氏聞言點了點頭,呼出口氣,「雖然不知道蘇閥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皇後和大殿下這麼多年卻一直壓在哀家的心頭,大殿下是皇上的嫡長子,是哀家一手抱大的,他的性子哀家是明白的,當年皇後禁足大殿下收押,本是想留點回旋的余地,卻不想兩人竟然都雙雙赴死。」

沈蘇姀眸光微眯,「太後莫要自責,太後想讓她們活,可或許有人和太後想的不同。」

6氏听著沈蘇姀之語眉頭微蹙,眸色一時幽深,「是啊,有人和哀家想的不同!」

沈蘇姀聞言眉頭微挑,「所以太後是想讓此案水落石出?」

6氏點點頭,「只是一時拿不準該找誰出來主審此案!」

怕沈蘇姀不明白,6氏又道,「這件案子不簡單,只怕要觸到朝中很多人的逆鱗,若不是個有權又受器重又有魄力的,根本咬不動,華景說的不錯,珞兒和小七都可以,說起來哀家更屬意與小七,可是他的身份立場不同,哀家怕他一個不慎讓人拿住話柄,除此之外,這個案子一旦查出點什麼不妥來,這主審人只怕就會成為朝中各黨各派的眼中釘肉中刺,看貴妃病的那般重,哀家再不願讓他出一點岔子!」

沈蘇姀聞言眯了眯眸子,「要找一個有權又受其中又有魄力,立場和身份也沒有遭人詬病的地方,還要有能力自保,放眼朝中果然是不容易的!」

6氏點了點頭,「沒錯啊,所以哀家才愁,若是隨意選了個人,要麼就是將此案隨便抹平,要麼就是下場慘淡,這都沒有意義。」

沈蘇姀唇角微抿,「太後娘娘當真想查出當年真相?」

6氏听她的話語聲分外鄭重的樣子有些意外,轉頭眉頭微挑的看她,「丫頭,你有主意?」

沈蘇姀看著太後,稍稍一默之後道,「太後看蘇姀能不能做著主審之人?」

沈蘇姀走出壽康宮的時候並沒有直接出宮,而是轉到去了棲霞宮,宮門口的小太監看到她便轉身進殿通報,不多時玉蟬便出來相迎,看到沈蘇姀十分高興,上下打量沈蘇姀幾眼笑著道,「幾日不見侯爺更明艷照人了,您現在的年紀,真真一日比一日更叫人看著好看。」

沈蘇姀見玉蟬還能說笑便知西岐茹的病應當尚未壞到她適才想的那般程度去,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主殿,玉蟬又一路帶著沈蘇姀去了書房,甫一進的書房沈蘇姀便瞧見窗欞邊上嬴縱的身影,他背倚著窗欞,正將目光落在站在書案旁側作畫的西岐茹身上,听見腳步聲轉頭一看,見是她來了眼底立刻有微光一閃而逝,沈蘇姀卻並沒有多看他,不過對視一瞬便轉頭看向了西岐茹,這邊廂西岐茹也看到了沈蘇姀,唇角微揚放下了畫筆。

「蘇姀來了你們怎麼也不通報!」

見西岐茹放下畫筆朝她走來,沈蘇姀站在那處盈盈一福,「給貴妃娘娘請安,听說娘娘的身子尚未好,蘇姀特來拜見娘娘。」

西岐茹面上的笑意頓時一盛,回頭看了嬴縱一眼拉著她朝一邊的貴妃榻上走去,下人們上茶上水的忙碌起來,西岐茹則拉著她的手道,「听說你前幾日生病了?若是身子還沒好便不要四處走動,這天氣愈發冷了,你需得當心些。」

沈蘇姀聞言唇角微勾,「病早已好了,多謝娘娘關懷。」

西岐茹點點頭,看著沈蘇姀的目光帶著兩分異樣的愉悅,沈蘇姀一時不知為何,然看著她雖然還算有精神面色卻仍有些蒼白的模樣到底還是有兩分擔心,西岐茹好似能看透她似得,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的身子無礙,阿縱這幾日日日進宮陪我,現如今我將手中事物交了出去,每日里寫寫畫畫十分閑適,你若是有空大可來宮中小坐,你能來我很高興。」

沈蘇姀點了點頭,「只怕叨擾了娘娘。」

西岐茹擺擺手,「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

說著西岐茹又將她一把拉了起來,「來,看看我的畫。」

沈蘇姀隨著西岐茹的手起身隨她朝書案一邊走去,卻見那畫案之上鋪著的宣紙之上畫的竟然是嬴縱靠在窗前的模樣,西岐茹的畫工極其精湛,又因為畫的是她最親近熟悉的人,她更明白怎樣畫出他的神韻,在西岐茹的畫上,素來冷峻霸道生人勿近的嬴縱眉目舒展眸光深邃,閑適倚窗的模樣雖然依舊威懾迫人,可那周身氣勢卻溫潤了不知多少。

沈蘇姀看了看那畫,又看了看依舊站在窗邊一句話未說連步子也沒移動半分的嬴縱,點了點頭,「娘娘畫工爐火純青,王爺氣度活靈活現躍與紙上!」

西岐茹看著沈蘇姀搖了搖頭,「並非是我畫工好,乃是阿縱在我心中,隨便一畫也是他。」

沈蘇姀听得心頭微動,西岐茹笑盈盈的看她一瞬,「不若你也畫一畫阿縱?」

沈蘇姀素來覺得西岐茹雍容華貴端麗持重,卻也不乏真誠親近之感,可這般的好印象在西岐茹這笑容面前卻十足的破滅了,那一雙星眸之中閃動的碎光,那略帶著狡黠的靈透,無一不讓眼前這張蒼白又生出些許皺紋的面容更為鮮活,可沈蘇姀卻不敢接那畫筆,她搖了搖頭,「沈蘇姀畫工粗陋,只怕拙技敗了王爺顏色!」

西岐茹聞言便饒有興味的看了嬴縱一眼,卻見窗邊的嬴縱微微蹙了蹙眉,看著沈蘇姀的眼神卻依舊帶著兩分深重,西岐茹見沈蘇姀不接招,索性拉著她將自己最近畫的畫看了個遍,從那畫中沈蘇姀便知西岐茹的心態極好,秋日的景色大都凋敗,可在她的畫中卻依舊都是鮮艷而明亮,日出的朝陽,燦爛的秋菊,早開的臘梅,蒼翠的幽蘭……

除開這些,便都是嬴縱,舞劍的嬴縱看書的嬴縱臨帖的嬴縱,當那一張張畫從沈蘇姀眼前滑過,沈蘇姀除了大加贊賞之外心頭不知怎地就有些發酸,西岐茹似乎發現了她的異樣,竟然悠然一笑道,「你既然畫工粗陋,下一次來的時候我便教你作畫!」

沈蘇姀心頭微震,本以為西岐茹只是玩笑,可頭一抬卻瞧見她萬分認真的目光,沈蘇姀一時別無他法,只好點了點頭,雖然只是看畫,可卻也花了不少時間,又坐了一會子沈蘇姀便欲告辭,西岐茹不欲強留與她,點點頭,「也好,讓阿縱送你。」

若是往常沈蘇姀定會推拒,可今日她不過稍稍一愣便點頭應了下來。

西岐茹笑看著嬴縱與沈蘇姀一前一後走了出去,這才掩著唇輕咳了兩聲。

兩人一路走出棲霞宮,嬴縱的王輦已經停在了外頭,沈蘇姀面色沉靜的上了王輦,待嬴縱坐在輦中,她便將疑問的眸光落在了嬴縱身上,嬴縱見她如此挑了挑眉,眸光一轉道,「你若疑母妃今日之行,乃是昨日天流來看母妃一時將你留在王府之事說漏了嘴。」

沈蘇姀想的自然不是此事,可是經他如此一說,她的眸色還是微微一變,當即轉過頭去看向一旁,嬴縱見此不由的微微蹙了眉,今日的她有些奇怪,似乎對他有什麼事想不透,嬴縱唇角微抿,「蘇閥之事必有糾纏,你只需靜觀其變便可。」

嬴縱如此一言,沈蘇姀才定了定神轉過了頭來,「我欲做那主審之人!」

此話一出,嬴縱的眸色頓時一變,看了她片刻,確定她不是在玩笑他忽的寒了眸子,「你難道不懂這件事為何至今沒有定論?這其中的凶險可需我一件件講給你听?」

沈蘇姀唇角微抿,眸光再不看他,只冷冷道,「我難道還怕凶險嗎?」

見她如此嬴縱便知她是已經決定了,嬴縱眸光森森看著她,「換別人的結果亦是同樣。」

沈蘇姀看他一眼,又看向一邊,語聲定定,「我不信別人。」

嬴縱見此眸光幾動,看了她良久才眸帶怒意的點了點頭,沈蘇姀本以為他是表示贊同,卻不知他竟然下一刻便冷冷道出七個字,「有本王在,你休想!」

話音落定,沈蘇姀那滿是疑竇的目光又落了過來,嬴縱一定不會明白此刻他的心情沈蘇姀在多日之前也曾經歷過,看著沈蘇姀那般深沉的目光,嬴縱只覺得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這種失去事情掌控權的感覺讓他難受,而當這件事關乎與她的時候,那就不僅僅是難受那麼簡單了,見她只看著他不語,他忽然一把將她拉至了自己身邊!

一手掐腰一手攥住她的下頷,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幾乎坐在自己懷里的她,一雙眸子冷颼颼的冒著冷風,「你到底在固執什麼?黨派之爭,權閥之爭,還有……」

嬴縱不知想到了什麼話語忽的一斷,卻仍是定定看著她,「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

沈蘇姀也不反抗,只眼睫微抬看著他,「這件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王爺大可放心,如果出事也連累不到王爺身上!」

見她這般說話,嬴縱的眸光陡然一暗,森森看著她,「你還是不信本王?」

沈蘇姀看著那雙墨藍色的深邃眸子怔了怔,片刻之後仍是堪堪掙月兌他的手轉頭看向別處去,唇角一抿,「我只信我自己!」

掐在她腰上的手瞬時用了里,沈蘇姀咬了咬牙一聲響也未發出,良久才听到他極緩極緩的輕呼出口氣,似乎是在平復自己的怒意一般,他也不再讓她看向自己,只微微傾身靠近與她,「本王只怕你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灼熱的氣息落在她耳側,沈蘇姀半個身子緊繃,語聲漠漠道,「沈蘇姀只是告訴王爺一聲而已,亦無需王爺幫忙,只要王爺莫要橫加阻攔便是……」

嬴縱看著她的側臉眯了眯眸子,「莫要橫加阻攔?若是本王偏偏就是要攔呢?」

沈蘇姀唇角微勾,復又轉過了眸子,不閃不避回看著他,「那先前沈蘇姀的話就當沒有說過,看來王爺和沈蘇姀的阻礙是不同的,你我之間,亦沒有聯手的必要!」

「沈——蘇——姀!」

咬牙切齒的三字落定,嬴縱看著眼前這張臉一時怒火騰起,「你以為本王是為了你沈家的財勢才與你聯手?沒有你沈家之力,本王難道圖謀不成?」

沈蘇姀不置可否的看著嬴縱,他們相距不過咫尺,她更是倚在他身上,可她出口的話語仍是沒有分毫留情,「王爺沒有沈家當然可以繼續圖謀,只不過那樣的話,王爺您的阻礙就會比現在大的很多……很多……」

她竟也敢威脅與他!

嬴縱眸光愈寒,「所以你時刻都準備成為別人的助力?」

沈蘇姀抿了抿唇,她在心中呼喊自己的理智,听她如此問她不由得一默,「目前為止還沒有這個打算,放眼望去,大秦之中唯有王爺是我的最佳選擇——」

嬴縱因她之語眸光一亮,沈蘇姀接著道,「可如果王爺欲要阻我,那也不是不能換人。」

他不自覺就捏了她的下巴,微微一抬,她整張臉都露在他眼前,嬴縱眸蘊萬仞,似要將她凌遲一般,「你怎麼就敢威脅本王?你別忘了你的底細都在本王手上!」

沈蘇姀被他強迫著與他對視,看他良久,沈蘇姀忽然垂了眼睫!

今日的沈蘇姀實在是太過古怪,連與他頂嘴的力氣都沒了?

嬴縱看著沈蘇姀良久,源于前世對她的了解,他忽然電光火石之間就明白過來她這無聲的抵抗意味著什麼,她心中必定明白,即便他抓著她的底細也絕不會露出去,所以她如此大膽如此不將他的話放在心里!嬴縱唇角爬上兩分苦笑,「沈蘇姀,你現在連威脅本王都是如此的理直氣壯?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本王不會拿你怎麼樣?」

沈蘇姀眼睫微顫,不曾說話。

嬴縱唇邊的苦笑更甚,沒錯,她果真是吃定他了!

這才是她,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精于算計!

嬴縱眯了眯眸子,忽的欺近她的臉,「那你有沒有想過,本王不拿你怎麼樣是因為什麼?」

沈蘇姀听見這話頓時背脊繃緊,抬起眼睫看他之時眼底果然有兩分迷茫與疑惑一閃而逝,嬴縱看著她這模樣簡直恨不能將她了斷在此,沈蘇姀唇角緊抿,定定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嬴縱只覺的自己內傷幾乎又要犯了,看著因面上的迷茫之色越顯純良與無辜的沈蘇姀,嬴縱墨藍色眼瞳一縮,狠狠低下了頭去!

沈蘇姀眼底的迷蒙之色陡然一震,「唔唔」兩聲便被嬴縱抵在了車壁之上,這次的吻帶著一股子狠勁兒,將她所有的呼吸都奪走還不算,不多時她便覺得唇齒之間彌散出一股子血腥之味兒,沈蘇姀無力掙扎,身子的癱軟比她預想之中更快,呼吸急促眼前犯暈渾身發燙,這還不算,就在這暈暈乎乎之中她竟也被他纏著動了動,就好似,就好似應和一般!

察覺出這些微的不同,嬴縱的吻越是深,沈蘇姀卻陡然反應過來立時將眸子緊緊的閉了上,她強迫自己繃緊了身子不要受他的撩撥,雖則如此,卻還是有意無意的發出讓人臉紅的嚶嚀,待他呼吸粗重的從她唇上退開,沈蘇姀的面上已經紅成了一片,卻固執的閉著眸子不願叫人看到她媚眼如絲的模樣,嬴縱撫了撫她瑩潤的唇角,意猶未盡的將她攬入了懷中!

沈蘇姀被他攬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依舊執拗的說著斷斷續續的話!

「不可……不可阻攔……」

這語聲暗啞的不像話,好似貓兒一般的輕吟,嬴縱听得一時情動,看著她緊緊攥在身側的雙手,卻不可再近一步,他緊了緊手臂,語聲好似被火燙過,「隨了你。」

沈蘇姀僵直的背脊因他這話一軟,那微閉的眸子陡然睜開,里頭果然水汽氤氳一片嫵媚,車輦仍在徐徐行進,沈蘇姀在那輕微的搖晃之中盡數被他嵌在了懷抱之中,她眸光悠長的落在王輦中的虛無處,眼底暗芒簇閃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良久,沈蘇姀才輕而緩的問出一句,「七年之前步天騎出事之時,你在何處?」

------題外話------

不要急哦,蘇蘇會主動滴哦~反正兩人不是那種一動點心就沒了原本性格的人,縱子已是深愛,蘇蘇才慢慢動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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