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婢上龍床 第二十六章

作者 ︰ 寄秋

「丫頭手上有繭並不奇怪,可是你卻生在虎口處,可見你長年握著兵器,或是習武時必須握住某物,我自認為夠警敏了,耳聰目明能觀八方,可是你卻多次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我卻未察覺,那不是我的耳力退化了,而是你確非尋常人。」一名身負重任的北國人,謀略過人的晉王怎有可能不防備她,讓她如入無人之境的在王府閑晃?

所以她也防著,連最早跟著她的紅蓮也不放心,她不是個有根的人,在這個世界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穿越的同伴和可依靠的家世,必須自己模索著活下去。

紅蓮和紅蕖是相處過了才放下戒心,她知道她們沒有相害之心,于是她也待之以誠,在磨合的日子中產生信任,人心是肉做,日子久了便慢慢地建立起亦友的情誼。

「姑娘明慧。」她善使劍,一手挽花劍法使得出神入化。

很想說「你自謙了」的于芊芊苦笑。

「難怪王爺對我私底下的小動作了如指掌,原來是拜你所賜,雖然被人監視的感覺不好受,不過我能體諒,換成我是王爺,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看她嘴上說不在意卻咬牙切齒,不太自在的緋衣忽生愧意。

「王爺命屬下保護姑娘。」

「別屬下不屬下的,听了剌耳,以後我改口喚你緋衣,你不是丫頭,是我信任的人。」她總不能把王爺費心培植的暗衛當奴婢使喚,否則她也良心不安,畢竟人家學有專精,是專業人士。

信任的人……緋衣動容。

「是的,姑娘,緋衣願護你左右。」

看緋衣的個頭沒她高呢!卻一副少年老成的嚴肅樣,于芊芊笑笑地一揮,「能護就護,護不住就走,我是命一條,你也是命一條,不要為了我把命丟了,以命相護的恩情我承受不起。」「姑娘……」緋衣心頭一陣暖流流過,她眼眶微濕。

從來沒有人以她的安危為上,關心她的死活,她是王爺收留的兵士遺孤,戰爭讓她家破人亡,王爺讓她住、讓她吃、讓她習武、讓她成為有用的人,不再顛沛流離,她唯一的信念是效忠王爺,願為他馬革裹尸,肝腦涂地。

可是姑娘卻告訴她不要為了保護別人而不顧一切,把命都豁出去,沒有誰該為誰牲,她的活著就是對姑娘的回報。

怎麼能毫無感觸呢!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付出真心,不是暗衛、不是丫頭,只是單單的「緋衣」,姑娘看重的是她這個人,而非她背後的身分,她是緋衣,是一個人。

「好了,別給我哭鼻子感傷,說什麼萬死不辭的感謝話,我從北疆帶回不少土產,咱們分幾件上等的皮毛給瑾兒送去,做成小帽兜、小皮靴一定很好看,再弄個白狐圍脖,襯得他小臉粉女敕可愛……」小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朝氣。

不讓緋衣、紅蓮因身分上的轉變有些糾結,故作快活的于芊芊一手拉一個,面上笑呵呵的轉移話題,拿南方瑾這小子來當話題,說著小主子的小衣小褲、小飾物。

北疆一帶確實無糧無作物,荒涼一片,冬雪漫天,寸草不生,可是卻讓趁火打劫的于芊芊淘出不少好東西,北方幅員遼闊,皮貨、山參、玉石遍地都是,幾乎唾手可得。

不識貨的北地人只吃動物肉,過多的皮毛賤價拋售,一根根的山參有小孩子胳臂粗,起碼上百年了,還有寶石、美玉……那真是取之不竭呀!滿滿的十大車都讓她命人給拉了回來。

南懷齊在春泥院旁又撥出個小院子充當她私人庫房,將掠奪來的私產全往里頭擱,幾間屋子塞得沒法轉身,走了一趟北疆回來,她居然身家頗豐,可比富家翁。

幾個女人鑽進放置皮草的屋子,東翻西找的拉出幾張玄狐皮、紫羔皮、大毛黑灰鼠和狼皮,比了比大小長度,又挖出幾顆鵝軟大小的紅、綠寶石,預計縫在裁成衣的皮裘上當盤扣。

于芊芊對誰都很大方,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穿越前的生活也過得不錯,有車有房,還有一筆餓不死人的小積蓄,她這一穿,平白便宜了她那雙不負責任的父母,想想真不甘,她應該預立遺囑,悉數捐出。

「主子,好大的珍珠,縫在帽兜上一定很威風,一整排的珍珠,瑾主子肯定歡喜,一整個貴氣呀!」捧著一匣子色澤光滑的雪白圓珠,紅蓮驚喜的大喊。

「嗯,珍珠磨成細粉用來敷面也不錯……啊!我記得有張瓖寶石的小杯,正適合瑾兒……」他該練箭了。

「姑娘,不用急于一時,東西太多了,先挪一些回院子,等有需要了再來取。」怎麼有財大氣粗的感覺?

于芊芊一回頭,失笑地一拍額,她的確太心急了,看見成了搬運小堡的緋衣兩手滿得快拿不動,她只好放下手中的玄狐皮,幫著分擔一些重量,拎著能做成一雙毛鞋的雪兔皮。

「……主子對瑾主子真好,不忘捎帶好東西送他,瞧瞧這皮草的毛色……咦!那不是春兒姐姐嗎,她到我們院子來做什麼?」真奇怪,躲躲閃閃的,像怕人瞧見似。

紅蓮沒旁的本事,認人的眼力最敏銳,加上脾氣好、性情溫順,王府內宅的丫頭、婆子她無一不識,上下打成一片,沒人不與她交好,一有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就跑來和她論道一番,儼如小小的八卦站。

「春兒是誰?」好像不是她們院子里的丫頭,她沒見過。

「春兒是錦繡閣的二等丫頭,奴婢給她們那院子送過月銀,她有點偷奸耍滑,喜歡佔人便宜,沒好處的事絕對不做。」人不壞,只是懶惰,老是找著借口偷懶不做事。

「她來找你嗎?」看春兒鬼鬼祟祟的樣子,于芊芊柳眉微蹙,有了不好的預感。

紅蓮搖頭,「春兒姐姐不太看得起奴婢,認為奴婢是外來的,她最多和守門的婆子多聊幾句,奴婢跟她沒交情。」「那她來干什麼?」真叫人費疑猜。

「跟上去瞧瞧不就知曉了?」

追蹤是她的長項,緋衣身先士卒,不動聲色的迅速尾隨其後。

緋衣會武,于芊芊是經驗老到的賊,紅蓮弱了點,但勝在身形嬌小,三人小心翼翼地隱藏蹤跡,一路跟著名叫春兒的綠衫丫頭,從偏門進入主屋,上了台階。

她們看到春兒左顧右盼的,瞧瞧四周是否有人走動,又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行跡詭異,似在听屋內有無動靜,接著有些笨拙的潛入于芊芊久未居住的屋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內擺設,忽地一矮,不知將何物塞入吉祥如意雙花團枕底下,又快速退出屋子,滿臉慌亂地奔出春泥院,腳下的粉底繡花鞋差點滑落也顧不及穿好。

錦繡閣住的是已故王妃趙小憐的陪嫁僕人,如今正主兒已不在了,把持著閣里事物的是掛著內院管事頭餃的錦心,擅入春泥院行鬼祟之事的春兒若是無人指使,她有幾個膽子敢在正得寵的王爺寵姬頭上動手腳?

不用去追查她背後的那個人是誰,真相呼之欲出,還需要煞費苦心去猜測嗎?只是這一伎倆用意為何,難道害了別人,自己就能得利嗎?

「主子,你看,是一堆書信。」一等春兒走了,耐不住性子的紅蓮第一個沖進屋里,她熟門熟路的掀開枕頭。

那是一條繡著纏枝牡丹的煙紫色鳳綾繡帕,方方正正的折迭成豆腐狀,將繡帕展開,里頭包著約十封左右用泥金宣紙書寫的書信,一封封依前後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

不過因緊張的緣故,信紙上有些抓皺的折痕,抬頭寫著「靈兒卿卿,吾之所愛」,以下是洋洋灑灑、文情並茂的才子佳人互訴情衷,遣詞用字何其深情,纏綿慵懶。

「這黃文俊是何人,他寫艷詞的造詣倒是自成大家。」不來寫幾篇艷本太可惜了,他有大才。

以于芊芊的現代眼光來看,這幾封信文筆流暢,把花前月下的偷情描述得十分含蓄,若能再露骨些,添點情不自禁的動作,那就更加刻骨銘心了,令人難忘。

「住王府後第三條巷子深處的二進院子,一個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緋衣向來清冷無波的聲音重了些,尤其是那一句「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幾乎是咬牙切齒。

「咦!緋衣,你還真清楚,你去偷看人家深夜讀書嗎?」唇紅齒白美相公,佳人暗傾情……西廂記啊。

緋衣面一冷,「能與王府比鄰皆良民,王爺曾命緋衣查探過近鄰一二,知其品性。」「他仰慕我哪!我該不該小有得意一番?」住在深閨也有人攀牆送情書,可見她美名在外。

美人家中坐,玉郎折春杏,莫不是一枝紅杏出牆來。

「姑娘,這是在壞你名節,其心險惡,若是王爺瞧見了這些書信,姑娘百口也莫辯。」明擺著陷害,想毀人清白。

「喔,是嗎?」兩眼忽地一亮的于芊芊搓著雪白下顎,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驚膽顫的賊笑。

「主子,奴婢把這些下流東西通通拿去燒掉,王爺看不到就不會生氣了。」氣呼呼的紅蓮漲紅臉,急著湮滅證據。

于芊芊素手一揮,「留下,別動它們。」

「姑娘?!」

她暈頭了嗎?這害人的玩意兒怎能留著?

「……真想看看王爺的表情,他是信我呢,還是相信眼見為實?」男人的真心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怎麼做,她興奮了,充滿期待,迫不及待地等著看南懷齊到時的表現。

緋衣不贊同的搖頭,「姑娘,有些事開不得玩笑,王爺他……呃,和前頭王妃鬧得不太愉快。」其實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深閨寂寞的王妃趁著王爺領兵在外時與人私通,甚至讓那名男子穿房入戶,在錦繡閣顛鸞倒鳳,行雲雨之事,被突然有事回城的王爺捉奸在床。

因此王妃難產而亡,所產之子的身世遭受質疑,小孩子眉眼未開時看不出肖誰,只看了一眼的王爺便將小主子丟給錦心照顧,從此不聞不問,也不曾有過探問。

「她是她,我是我,即使王爺的身分再尊貴,我也只想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傾心相戀。」她也怕愛成絕情,一夕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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