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虹麗還是沉默，但是我似乎能感到她用力地點頭，只是哽咽中無法回應。才想著說什麼好，自己的幾點淚滴卻是沉重的雲層里最先阻擋不住的雨水般撲簌沖下，在這個尋呼室里，我擔心後續的淚水顧不及場合，真像雨一般的淋灕揮灑，忙一手支在大腿上彎下了身，擔心的不僅是身後，如果門外筆直的樓道里來了人，我也同樣不願被他們察覺出來。
「嗯。」穆虹麗終于開口了，雖然是回到了剛剛通話時的那個傷心氛圍－－－「我回去不難，你恐怕要出國了。」半晌的相互沉默後她抽搭道。
「不必說即便學成了回國未必高攀得上，我現在這樣的水平無論如何不可能被你家里接受，自己也沒有臉面提出來－－－」我如此想著卻苦于無法表白，而且「哪怕只相處到你出國前」這句她曾經說過的話，已然成了我心中一個刺痛、一個緊箍、一個壁壘。一時的無語中，穆虹麗忽然聲音清晰了一層說︰「不說了吧，你別誤解了再影響辦手續，多給我寫信啊。」並未等我答復，她毅然地掛斷了電*話。
我將沉重的話筒放了回去，要往外走時才留意到眼鏡片的模糊，自以為除了最初滑落下來的幾滴、後續的已然抑制完成的淚水，原來會靜悄悄地將主人心中的不甘情愫兀自噴薄一下。我將眼鏡摘下來，先邁步出去，迅速帶上了房門，再胡亂用袖子好一通抹了臉，然後抻長了里面的棉毛衫袖口擦拭鏡片，這樣向回走著，腦子里還滿是穆虹麗的形象，以及她說的話。
「你就這麼擦眼鏡哪。」身旁的問話嚇的我一個抖動，跟著是笑聲。我回過神，停下腳步看到是穆虹麗的舅媽，絲毫沒有察覺她何時走到的跟前，而且看朝向還是對面過來。她的羽絨大衣已經月兌了，和穆虹麗款式相似的白色毛衣，襯托出與她的年齡不大相稱的窈窕的曲線。
「經常這樣，能擦干淨。」我低著頭回應一句，暗自為被她看到了哭相害羞，便徑自快步回了休息室。
以後值班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來此上班的初期，唯一的區別是給穆虹麗寫信和練字，以及讀她的回信－－－只是內容一般比較簡短，回信的頻率也只是我的三分之一左右，按她的解釋是更喜歡看我的，而她自己的文筆平平，也就少寫少出丑才好。
對于旅游套票的解釋，我還沒有想出更好的說法時，性急的父親已經轉交給了他的那個姓駱的同事，以便趕在這個元旦的節日期間交送魏革強才顯得不太生硬牽強。而沉不住氣的我便自打元旦後，時常想著魏大主席會有信息過來，雖然這也是我對于經常克制不住地想到陸韶謙一樣連自己都鄙視的心態。
終于等到元旦休息結束的第三天，我看魏大主席那邊死水一潭般還是音信全無－－－如今明白魏革強如果來信兒了倒是天大的新聞了，那個時候的我當然不具備這等閱歷，當天吃晚飯的時候終于耐不住性子地向父母抱怨道︰「向黨衷心也表了，大禮也進貢了，他怎麼沒有動靜？要真是兩袖清風，那也不該收禮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