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給－－－噯，你成心啊，問了又揣回去，快給我看看，都沒注意後面還有詞。」穆虹麗笑著起身去拉我的胳膊。我早已伸出手，殷勤地主動將稿子重新展開，指著最後面一段涂改潦草的內容說︰「挺長挺亂的，你先好好吃了再看，反正下午時間多得是呢－－－要不來碗紫菜雞蛋湯吧，熱乎乎地喝了肯定舒服。」
穆虹麗接過稿紙，微笑著點點頭，說︰「你偶爾還挺知道疼人的了，以前沒看出來－－－這麼亂，我剛才看到了，以為什麼呢－－－這個‘六州歌頭’，是詞牌名字嗎，中國不是常稱作九州嗎，有什麼典故？」起身準備去買湯的我停下來想了想，說︰「倒沒听說過，大概是宋朝的曲子，當時不是偏安一隅嗎，興許說六個州都是夸口了。」穆虹麗笑著說︰「少瞎解釋吧，我想喝湯呢。」便低頭看上面寫道︰「
紛繁古今，天地暗征塵。卷狼藉，萬骨枯，斗勇狠，為君臣。光陰送往昔，水悠悠，映流雲，山河舊，人物非，無數冬春。夢醒弦驚，晝夜費心神。念青史野筆，臆意憑後人，奸邪明聖，怎剖申？
把杯中酒，樓邊月，落日迥，又黃昏。千年桎梏，尤當世，萬馬喑。已死心。將激昂懷抱，遣風情，換淺斟。縱消沉，莫相嗔，自傷神。只道愁腸空恨，奈九州、生氣難存。使升平歌舞，曲意迎至尊。誰復真純！」
我回到座位放下熱湯，長舒口氣道︰「哎呀，這麼滿，又燙，也好意思讓我們客人端？簡直是花錢買懲罰，走鋼絲也就這樣難度－－－」忽然眼前有人拿著托盤過去，我指著尚未說話，看見穆虹麗瞅著我笑，我撓撓頭，難為情道︰「沒看見托盤－－－可服務員也是，告訴我一聲啊。」說著環顧桌子沒看到文稿，穆虹麗也沒有拿著，只是若無其事地吃著包子和小菜，剛要說話，她慢條斯理地說︰「你踅模什麼呀，包子不夠還是菜不好？」我笑道︰「稿紙，一定是你收起來了，怕我給你端不好湯灑上面吧，心真細啊，可我辦事，你放心好啦。」穆虹麗噗嗤一笑，道︰「倒不是怕湯灑了，怕那個主席沒看完就氣瘋了跟你拼命，你小心打破人家大半輩子的人生信仰。」
「放心吧，我哪能原模原樣的交上去，該改的肯定改掉－－－」我說著伸出手。穆虹麗將一個包子加起來放到我的手上－－－「不是包子，是稿子。」我一口咬掉半個包子，空著的手擺了擺說。
「知道。」她拍拍身旁的小包說，「沒收了，我對你不放心！」我看她說話時頑皮的口氣中一副嬌柔、嫵媚的神情，勾起無限憐愛，竟然一時忘了傳統家教在異性對待上給予的深入骨髓般的刻板做作教導，將剩下的包子一把塞進嘴里，一步跨到她坐的小長凳上緊挨著坐下，含含混混地說︰「我保證原封不動…不是，不會原封不動地抄寫了交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