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杰穩坐工位，只抬頭「啊」地應聲點點頭，脾氣謹小慎微，但是非常溫和的黃茗荃也不在乎，依舊滿臉堆笑地接著介紹說︰「說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年輕畫家在歐洲求學的時候畫的，還算挺經典的一張習作，當然這個只能是張復印的而已，大家都覺得有這個挺給辦公室帶來些藝術氣氛，就是上周末吧，要不－－－蘇杰，是哪天剛掛上來著？」
「還要早點吧，主任，應該是－－－」蘇杰仰靠在轉椅里面，眼看著天花板求神問佛般的搜求準確的記憶。
魏革強已經憤然打斷道︰「誰問你們這個，這個不是關鍵，什麼內容這是，你們看看這…這叫什麼呀，大庭廣眾地掛在辦公室這樣嚴肅正經的地方，你們也不仔細想想，這麼暴露的穿著，你看這裙子，也沒袖子，裙子倒是過了腳了，可領口…哎呀，嘖，我們中國人啊，不適合這類外國人小資的、腐朽的情調，要不得的，很猥瑣，骯髒，你們看，還有那神情…嘖嘖，太不健康了，誰呀，這麼自作主張地在辦公場所掛這樣的東西－－－」他肅殺的目光可以給炎熱降溫地掃視了一遍，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太不像話了，還有沒有點嚴肅辦公，為人民服務的正確態度？有沒有點禮義廉恥、還懂不懂什麼叫健康向上的精神追求？還有沒有點…啊？」越說越氣的魏革強的聲音以外，整個辦公室完全歸于了死寂。
已經明白過來氣氛不對的黃茗全大氣不敢出，原本笑呵呵的態度，如今被緊張搞到狼狽的臉色忽白忽紅，仿佛儀器報警燈在通知發生了緊急狀況。這時候，魏革強周圍有聲音說要揪出拿來畫作的人，另一個聲音便跟著說要把同意掛上的人也嚴肅處理，因為這種行為一定是蓄意的惡搞，也有和事老態度的說是該嚴肅處理，但下不為例吧。
「還真處理人家了？」母親關切地問。我笑笑說︰「還好，到底不是文~革時代，魏革強就是叫務必給摘了，後來這個事兒上也沒有窮追猛打，」
「哼，這要是擱20年前，不出人命也算稀罕了，唉，這些個假惺惺、冷血的家伙們。」父親少有的冷笑，又說︰「爸爸那年代拉手風琴，可是知道了限制有多多，什麼話不能講，什麼書不能看－－－嗨，也看不到，什麼人不能學，反正啊，最能約束人家這不行那不行的，肯定不是東西，所以我就知道魏革強這號人怕是不好應付啊，所以小輝你要記住，真小人其實不可怕，偽君子才是大敵啊，就是現如今當了大干部的沒有幾個不是偽君子的。」母親終于忍不住咂嘴道︰「嘖，行了，跟孩子說這些改不了的事兒干什麼，你這人可真是的，這說著怎麼辦呢，你看看你扯了半天扯哪去了？」
「我這不也是要小輝小心，那人肯定…」父親擺出耐心態度要解釋的話未講完，和以前的所有家庭爭執場面一樣，母親威風凜凜地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