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一夢人依舊 第五章

作者 ︰ 河凌鏡

荒神界,赤麟煉獄。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站在境頂撐開仙障依然可以感受到熾熱的高溫。底下赤色的岩漿緩緩滾動,不時噴出紅蓮業火,看得我驚心動魄,無數修道者曾在紅蓮業火中化骨揚灰。岩漿中間有一方高起的石台,便是我的受刑之地。

臨走前修念還跪在因陀羅王面前替我求情,我交代雪櫻替我照顧好修念,等我五百年。

兩位執刑官將我推進赤麟煉獄,封上了封印。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我本是神農仙族,五行屬木,被火大克,更不要提三界中最霸道的紅蓮業火。這個火還有一個奇處,尋常的火,燒完就熄了,但是紅蓮業火以仙者修為為引,只要不小心沾上一點,仙者不滅業火不熄,生生的將人耗盡而死。我竭盡全力抵御業火的侵襲,十分的難受。即使當初因陀羅王判我在弱水中溺五百年,也一定比現在好得多。

額頭的汗水沾濕了睫毛,業火焚身,全身一處疼勝一處,我筋疲力盡,眼前一會兒是修念的臉,一會兒是鳶尾紅地。好希望他早點來救救我。

赤麟煉獄火光沖天,分辨不出時辰,我在里面不知道呆了多久,或者多少年。卻發現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我所棲身的石台正在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緩緩下沉,不出幾個月就要湮沒在滾滾岩漿中。

但是我無法,赤麟煉獄上頭的封印不是我能打得開的,我能做得唯有使出仙術讓自己騰空,但是一使騰空術便沒有精力再去築仙障,一股熱流迎面撲來,幾乎將我焚成灰。

幾千年前阿依納伐將我托付給南弦的時候對他說請他多加照顧我,南弦也的確對我十分照顧,是我自己不長進,什麼都沒學成。

南弦發現我大半年沒有回大光明境心覺有異,便開了天眼來尋我,終于在荒神界因陀羅族的赤麟煉獄刑地中發現了我,立時趕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我救了出去。

我醒來的時候在蓮花海旁,海浪拍打著礁石,頭上懸了一輪娥眉月。師父將我抱在懷里,治好了我全身的傷。

他看見我醒來,嘆了一聲道︰「十三,你這是何苦。」我在赤麟煉獄受盡苦楚都沒哭,此刻被他一嘆嘆的心間十分酸,忍著眼淚道︰「師父,徒兒不孝,但是求求你讓我回去,五百年以後我就能回到他身邊了。」

南弦沒有說話,只是長袖一揮變出萬世鏡來︰「你自己看罷。」

我不明所以的朝鏡子里看去,身子不由一震。

萬世鏡里,修念將雪櫻抱在懷里,細細的吻她的額頭,然後到鼻尖,到嘴唇,眼里滿滿的都是情意。雪櫻穿著大紅的嫁衣,眉目清麗笑容妖嬈,兩個人抱成一團倒在床榻上。帳子外燃著刺目的龍鳳紅燭。♀

我不可置信的抓住南弦的衣領拼命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的,師父你的鏡子壞了,是你的鏡子壞了!」

南弦沒有回答我,又一揮衣袖變出另一個畫面,畫面里雪櫻悠閑的靠在我在鳶尾紅地的貴妃榻上,將我和修念一起做的筆筒掛符並一干小玩意扔進火盆燒了,修念溫柔的撫模著她的櫻唇道︰「她只是個沒用的花仙,你是乃黑水迷沼狐王之女,你才是我命中的人,何必同她一般見識。」

從前我看到透心涼三個字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現如今我全身冰透,一顆心冰涼的無力跳動,整個世界全部倒塌,天旋地轉。

是我糊涂了,萬世鏡怎麼可能壞掉。那一夜我趴在南弦懷里,哭的傷心欲絕。

第二天,我頂著一雙十分紅腫的眼皮,跪在南弦面前求他讓我回赤麟煉獄思過修行五百年,五百年後再回大光明境。

南弦準了,我朝他磕了三個頭。當天便回到荒神界,重新投入了滾滾業火中。

五百年後我從赤麟煉獄出關,雪衣裙擺有了一圈騰起的火焰花紋,是純粹的赤紅色。我沒有回頭看因陀羅皇宮,直接飛回了大光明境。

我擅自離開大光明境五百年,跪在南弦面前請師父賜罪。南弦自然沒有賜我罪,只是說︰「十三無視訓誡,擅離大光明境五百年,罰掃院子一年。」我抬頭眨巴眨巴眼楮看著他,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又對著眾師兄道︰「官波芸前幾天歷了雷劫,讓他好生休息,十三代他參加三界比武大會。」

我很是悲苦,同一句話里,南弦他喚十二師兄官波芸,卻叫我十三,可見我在他心里也是個十三點。

散了席後,我和一干師兄走出大殿。我五百年沒有回大光明境,這里的景象卻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可見我十二個師兄將這里收拾的十分妥帖。

正走著,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頭一看是大師兄誅雀,他對我道︰「十三,你這一失蹤就是五百年,我和你幾個師兄都很擔心你,你的房間我們都輪著打掃,你現在回去看看罷,還和以前一樣。」

我五百年沒有同人說過話了,性子養得忒安靜,忒看得開,被他這麼一句關心突然心里有些波動,很想哭。

在聖君統領天下之前,天地間邪魔不時作亂,天災橫行。三界眾生為自救,定時舉辦三界比武大會招募正義之士英雄豪杰。如今世道太平,三界比武大會已經慢慢成為三界內新生弟子公平競技的盛大活動,不論人族,仙族,魔族,只要是正義之士,都可以參加。但是人族修道者雖多,技藝卻不精,魔族大多怠于參加,所以三界比武大會實則仙族弟子競技居多。

當初三界比武大會乃摩音舉辦,如今摩音自然是要去的,我師父南弦也是要去的。兩位神尊同時出現的盛會如今極少,我將將出關就遇到如此大事,實在是運氣很好。

但是到了以後我才發現,運氣好,我運氣好個鳥啊好。

我跟著南弦並一行師兄走,遠遠的就看見修念攜著雪櫻,後面跟了一行因陀羅族高手信步走來。我低了頭不動聲色的從外邊走到里邊,避免和他們擦肩而過。修念握著雪櫻的手,低低的細語,他們走過去以後我正要松一口氣,卻听見後面隱約傳來︰「三界比武五百年一次,這麼快都五百年了。」雪櫻咯咯的嬌笑︰「不曉得煉獄里頭那個小花仙出來了沒有,說不定早化成灰了。」

我咬著嘴唇沒做反應,南弦拍了拍我的肩,我抬頭看他,他對我微微一笑。

我三哥是摩音神尊最寵愛的弟子,所以三界比武摩音肯定會把他帶來。

當天晚上,我磨了一夜焚天,將這柄絕世好劍磨得油光可鑒。第二天起來,又仔細了梳了個時新的發髻,抹了點胭脂,容光煥發的去了。

其實我慣用的武器是鞭子,但今天免不了要和修念打上一場,勢必要將他打贏,打贏以後拿劍指向他喉嚨以示技高一籌,鞭子卻沒這個氣場,故我不僅要贏得漂亮,還要贏得有氣勢。

三界比武,並非一人對一人,而是三對三,三人成陣,如果連贏五場可以叫停休息半個時辰,被打下擂台的則失去再戰資格。最後留在台上的由南弦和摩音欽點狀元榜眼探花,既避免了故意示弱,又避免了私人恩怨死斗,兩位神尊欽點前三甲無人不服。

我和三哥大師兄組了一隊。

起初三哥頗嫌棄我,搖著扇子問我五百年去了哪里。我也頗不以為然道我得南弦親傳不信你用神識看看,三哥將信將疑的探了我一番,用我娘的語氣道︰「沒想到老天開眼叫斐兒修為上到這個境界,為娘很是欣慰。」我兜給他一腳。

我們上去的晚,擂台上下已經沒剩幾對,修念和雪櫻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站在擂台上,修念對著擂台下面拱手謙讓道︰「承讓,只是本太子與妻心有靈犀,配合的好罷了。」

很好,原來已經當了太子。

三哥帶著我跳了上去。上面的文官立刻念道︰「神農族摩音神尊弟子屹梵,軒轅族南弦神尊弟子誅雀,神農族南弦神尊弟子``````」

「十三。」我打斷他道︰「神農族南弦神尊弟子十三,望修念太子賜教。」

我話一出口,修念立刻睜大了眼楮打量我,越打量眼楮睜的越大︰「你,你果真是十三?」雪櫻喃喃的踉蹌了一步︰「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命人把那小賤人的石台沉下去了``````」

修念似乎震了一震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拔出焚天,與三哥和大師兄站成一個雲垂陣。這一架打的委實酣暢,我把焚天舞的天花亂墜,直逼雪櫻。雪櫻已然快要招架不住,我越逼越近,卻忽然看見她嘴角浮現一抹得意的笑,面前突然一團力道實打實的三昧真火,朝我身上打來。她倒聰明,曉得我五行屬木,要拿火來打我,可惜聰明不到家,她那一團三昧真火,力道再實,能和紅蓮業火比?此時我和她離得十分近,這道火是避不開了。我冷笑一聲,並不躲閃,硬受了她一記三昧真火,攻勢依舊不減。雪櫻驚慌的啊了一聲,我心里念了個訣,周圍騰起一圈赤炎枷火,化作一條火龍劈頭蓋臉朝她招呼而去,生生將她打飛出去十丈遠,撞在一棵樹上。

此時三哥和大師兄也結束了,修念和那個幫手都給打下了台,底下唏噓聲一片。我正要拱手說一句承讓,卻听見雪櫻在下面指著我尖叫︰「妖孽!她是個妖孽!沒有人能在赤麟煉獄中不落地活上五百年!她還是神農族!不可能,這不可能!」

三哥皺著眉頭看我︰「赤麟煉獄?」

我不置可否,聳了聳肩。

但是還沒等我笑到最後,天卻生出了異象。本來晴空萬里的昆侖山突然陰雲密布,隱隱幾聲雷響後突然一把紫色的雷劈頭蓋臉削下來,直逼我面門。

坐在最高台上的師父臉色變了變。

我正疑惑我這幾千年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勾當要被天雷當眾劈一把,若是我方才打了雪櫻一掌就挨了天雷,豈不是十分的丟臉?

但是我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是劈罪人的天雷,是歷劫飛升的劫雷。

神仙里頭一共分五品,地仙、真仙、金仙、上仙和玄仙。我爹爹蘅蕪仙君乃上古神祗,我生來便是個地仙級別的小仙童,在南弦處受他照拂了幾千年,也慢慢修成了真仙。前兩者固然好修,但是須知金仙之所以為金仙,乃是因為有個不死金身在里頭,金仙不老不死,故要歷得三道劫雷才能飛升,經得住便壽與天齊,經不住的輕則被打回原形,重則就此絕命。

我堂堂神農仙族第一美人,竟然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歷雷劫,不是一般二般的狼狽。

紫色的雷光從天而降,巨大的光柱成實質化,自雲頭連接到了昆侖山,向著我直貫而來。劫雷不同于其他雷,勢必要應到飛升者身上才罷休。

「轟」一聲巨響,紫色的雷電貫通天地,直轟而下。我抬手便運氣對抗。三哥焦急的大喊︰「斐兒快逃!你打不過雷劫的!」劫雷是毀滅真仙的力量,我抵抗了一會兒便汗流浹背,劫雷順勢而下,擊在了我身上。

我一口血噴出來,眼角看見南弦握緊了座椅扶手。

好在我勉力抵抗了一會兒,這道雷沒有很傷我。

雲頭一陣雷響,第二道劫雷劈了下來。我立刻運氣抵抗,但是五髒六腑受了傷,沒多久便扛不住了,紫色的可怕雷光應聲擊在我身上,我重重一震,又一口血噴了出來。

疼,說不出來的疼,我最初在赤麟煉獄的時候,也是這麼個形容。

第三道雷接踵而至,端的是摧枯拉朽之勢,我來不及對抗,巨大的雷柱就貫體而入,將我重重擊在地上。

擂台轟然爆碎。昆侖大地出現一道道數十丈的裂痕,向著遠方蔓延而去。我趴在地上吃力的想,還好還好,沒有丟了大光明境的風度。

我全身筋脈受損極重,已經站不起來了,三哥立刻沖過來扶我。我正要在他懷里安心的暈過去,卻听見上頭陰雲不散,隆隆幾聲後又一道紅色的閃電轟然劈下來。

如果我現在還有力氣做出表情來,一定要做被雷劈了的樣子。誠然我已經被雷劈了。

眼看那道雷就要劈在我和三哥身上,說時遲那時快,摩音從高座下來一把掠過我三哥將他帶到身邊,避免他被誤傷。我被摩音帶的歪了一歪,劫雷沒有正面劈中我,但是依舊吐了血。

三哥立刻反手掙開摩音,怒道︰「你放手!這已經是第四把了!我要代斐兒受雷劫!」南弦咬緊嘴唇,攔住三哥道︰「讓她自己來。」

我就說我此行運氣好個鳥,簡直是十分的不好。

我不知道最後兩道雷我是怎麼挨下來的,只知道第五道雷的時候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滾了一滾,沒有給劈個正著。第六道雷實打實的劈中了我。

我躺在血泊里,筋脈俱損,一身骨頭除了頭蓋骨基本全斷了,全身修為散的沒剩幾年,眼前是一片血紅。

大部分修道者經歷雷劫的時候或躲或有高人相助,我卻在數千修道者面前生生挨了六道天雷。我這個人一向如此,丟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丟面子。就當他們走近來要看看我是死是活的時候,我支持著一點點爬起來,周身已經疼麻了,筋骨俱裂,能爬起來全靠意念支撐,我倚著焚天,眼前幾乎一片血紅,在人群里勉強辨出修念,用盡最後一點意識對他冷笑道︰「當初我被誆入赤麟煉獄受刑五百年,生不如死。如今我歷六道劫雷直飛上仙,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便告訴你,我不是鳶尾花仙,我乃南弦神尊座下十三弟子,神農族帝君蘅蕪之女屹斐,你不過天乾王旁系因陀羅血脈,見到我當行三叩五跪之禮!」

我覺得我當初選焚天選的甚是英明,假如現在我手里武器是雷鳴鞭那我定爬不起來,趴在地上說這番話必然不夠氣勢。

眼前一黑,暈了。

傷口處的冰涼觸痛了神經,冰涼的感覺開始發燙,無力的感覺浸透全身,然後就是鑽心般撕裂的疼,我在無意識中感覺全身仿佛被大卸八塊又拼了起來,慢慢疼的麻木了,又慢慢渾不知什麼是疼痛。

我慢慢睜開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是我在大光明境的房間,南弦坐在我床頭照拂我,便放下心來用神識內視,發現我原本赤紅色的仙元已經變成了金光閃閃的仙元。

突然又想起我在三界比武大會上最後和修念說的話,不免有點小家子氣,有失我一位上仙的風度,又懊惱不已。

南弦見我表情不大好,放下手中燃著的香,將我抱了一抱,道︰「十三,師父以你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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