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這天晚上回來得挺早，我還沒開口問，他便主動坦白說公司有緊急的事兒，趕緊回去處理。他沒有說謊，喬辰的人一直盯著，在公司樓下，沈亦是一個人去的公司。
半夜里他電話震動了，悄悄起床到外面接電話，那會兒是十二點半，不用想，這個點打電話來的，定時那妖精，藍沁。
我躺在床上裝作睡著的樣子，沈亦過了十幾二十分鐘才回來，躡手躡腳地上床，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我。
第二天上午，喬辰發短信給我，說沈亦去上班的時候，藍沁在停車場見了沈亦，但兩人匆匆見了面不到十分鐘，藍沁的車便開走了，沈亦搭電梯去上樓。
我讓喬辰好好盯著沈亦，也許就是這些天，沈亦就有動作了。
婆婆十二點做好中午飯，吃完過後，我撒謊說要出門，陪莫林買兩件衣服，婆婆沒說什麼，就是要我早點回來。我上樓化妝換衣服，打電話給付清遠，他本來說過來接我，我覺得不太方便，便約好直接在醫院見面。
到醫院的時候，才一點半，這時候有的醫生陸陸續續來，我和付清遠敲開了陳醫生的門，他就是沈亦每次帶我來體檢，最後拿報告給我的醫生。
陳醫生對我應該印象深刻，見我和付清遠進去，他扶著眼鏡，有些詫異地問我，「沈太太這次是來做體檢的？來，請坐。」
我沒說話，陳醫生辦公室恰好友兩張凳子，我和付清遠坐下過後，他有些疑惑地問我，「你先生沒來？」
我看著付清遠，他對我點點頭，然後，我拿出包里的文件袋，把以前的體檢報告全部拿出來，擺在他的辦公桌上，放一堆，又拿出昨天下午喬辰給我的那份報告放在一邊。
陳醫生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指著桌上的報告問，「沈太太，你這是」
「陳醫生，這邊一堆，都是我之前在你們醫院做體檢，你給我的體檢報告，」我拿起喬辰給我的報告，靜靜地看著陳醫生，緩緩說，「而這一份，是我在市醫院做的體檢，昨天剛拿到手的報告。我看這報告和你之前給我的，結果很不一樣，我不懂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今天特意拿了過來，請教您一下。」我把報告輕輕放到陳醫生面前，微笑說，「麻煩您站在專業的角度幫我看看，這兩份報告，哪一份才是正確的檢驗結果。」
陳醫生顫顫地扶了扶眼鏡，他眼楮看我的時候，閃躲了。他接過我手中的檢驗報告時，手顫抖了一下。
付清遠抿了抿嘴，示意我靜靜看下去。
看了大概兩分鐘，當陳醫生翻到最後兩頁的時候，整個表情都凝固了，他皺緊了眉頭，然後匆忙地看了我一眼，問我，「沈太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這份報告時什麼時候做的？」
我回答說，「這是上個星期做的，昨天拿的檢查報告。」
陳醫生把報告還給我，開始跟我繞圈子，他說，「你很久沒過來體檢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是這個結果，要不」
「陳醫生，我不是專業的都能看出來，檢驗報告上說孟小姐的不孕是因為五年前的流產造成的，既然是五年前的流產造成的不良後果，我想很容易能檢查出來。貴醫院是北城最有名的私立醫院，設備在業內都堪稱一流，如果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我不得不質疑你們的水平了。」付清遠是時候站出來說話，律師就是不一樣，說話擲地有聲，句句擊中要點，簡單的幾句話說得陳醫生臉色大變。
陳醫生看著付清遠，問，「這位是」
付清遠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主動和陳醫生握手，完了付清遠說，「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孟之柔女士的代理律師，我叫付清遠，這是我的名片。」
我特意觀察著陳醫生的變化，接了付清遠的名片，他認真讀完，然後支支吾吾地跟我說，「沈太太你這是」
「陳醫生，我昨天拿到報告過後自己也下了一跳，你也知道我這些年都是在你們做的體檢，你幫我拿的報告，可最後，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呢？這些年我來你們醫院做過大大小小的檢查，我老公相信你們醫院的設備，相信您的水平，一直沒有換醫院檢查，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我裝作氣憤的樣子，說，「我想不明白，付律師是我朋友，我順便叫他過來看看問題的所在，如果陳醫生你說不出來為什麼，那我就只有去找你們院長了。」
一說要找院長，陳醫生立即緊張了，他預料到事情不對勁，趕緊安撫我，「沈太太，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我們醫院的設備肯定是一流的，這點是眾所周知的，不然也不會每天這麼多人來，你看看我這里的單子，每天都一百多好人找我，你看。」陳醫生把存放的單子給我看，想要說服我。
我立場堅定，語氣強硬地說，「那不是你們醫院設備的問題，那就是陳醫生你的醫術問題了。我覺得，您連我不孕都不能檢查出來，您還有資格坐在這里給其他患者看病嗎？」
「沈太太，話不是這麼說我，我」
我打斷他，問，「那你覺得話應該怎麼說？陳醫生，你也清楚這些年我和我老公為了要個孩子付出了多少，沒想到到頭來是這樣的結局。」
這時候付清遠插話說，「現在我的當事人懷疑你們醫院為了謀取利益，隱瞞患者的真實情況，耽誤了患者的正常治療。我們可能會起訴你們醫院。」
「沈太太，這個不是我們醫院的問題，可能有時候檢查結果出了偏差，這點我很抱歉，要不這樣子，我重新給您做一個全身檢查，等報告出來再說，你看行吧？」陳醫生跟我商量說。
我拎起包，付清遠和我一同站起來，我說，「不必了陳醫生，我還是找你們院長談吧，這件事情，我要一個公道。」說著我和付清遠就要離開。
眼看我和付清遠就要出門了，我心里緊張極了，生怕陳醫生不開口。
所幸我和付清遠剛剛踏出辦公室，陳醫生立即追出來，把我和付清遠叫了回去，對門口的護士說就診推遲一會兒。
「沈太太，其實這件事本不該我對你開口的，畢竟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是，現在關系到醫院的名聲和我和人的名譽以及前途，我逼不得已，現在就告訴你。」
陳醫生終于要開口了，沈亦藏了這麼多年的事兒，就要水落石出！
他嘆了口氣，雙手放在桌子上，攪在一起，看起來很緊張，他說，「第一次你老公帶你來做體檢的時候，那會兒我還是普通的會診大夫，當時是你老公一個人來拿的報告，他看到報告上的結果，半天沒有說話，在我辦公室里坐了半個小時，一開始他重復問我，報告會不會出問題了？我跟他保證了，報告絕對沒有問題，後來他十分失落地拿著報告走了，但當天下午，他又回來找我，要求我修改報告。」
我記得是這樣子，那會兒我和沈亦第一次來這家醫院做檢查，拿報告那天陸芸不舒服，工作的時候暈倒了，我趕去她家看她，來不及拿報告，就讓沈亦去拿的。
「我當時是不同意的，但听了他講你們夫妻的故事，我就動容了。你老公說你們倆日子剛剛好起來一點，他不想讓你知道這個結果，怕你跟他離婚，他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稀里嘩啦，後來我就幫了他的忙。他為了答謝我，就給了我兩千塊錢，後來每次都有，這兩年每次都是八千沈太太，我那會兒工資也不高，我就」陳醫生臉漲得通紅，他緊張極了，一面跟我道歉，一面說，「我現在可以把錢還給你們，可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讓醫院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做了副主任，我的前途」
我懶得听陳醫生訴苦，打斷他的話，「好了，陳醫生，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了。」
是沈亦要求修改的報告，那會兒我們日子過得還挺苦的，他能那麼大手筆拿錢出來讓醫生修改報告，為什麼？
我實在想不明白。
沈亦五年前就知道我不能生孩子，他忍了這麼久？為什麼？
後來我沒說話，都是付清遠幫我交涉的。
和付清遠離開醫院，在他的車上，他把剛才陳醫生說話的錄音放給我听，「有這個，你老公沒辦法否認了。但是，假如你和你老公鬧上法庭，陳醫生是不會出庭作證的，對于他來說，前途重要。而且，這個問題算不上是他的錯，到時候他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老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