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結良緣 118 父子

作者 ︰ 莫風流

蓉卿跟著齊宵進院門,院中有僕婦滿臉笑容的迎過來,行禮道︰「五爺,五女乃女乃。」

「全媽媽。」齊宵面色和煦,親切道,「四哥在嗎?」

全媽媽點頭不迭,回道︰「在,在!」話落親自迎著齊宵進正屋,一邊走一邊對路過的丫鬟吩咐道,「紅繡,快去給五爺五女乃女乃泡茶,五爺愛喝毛尖……」話語一頓回頭詢問似的來看蓉卿,蓉卿朝她笑笑回道,「媽媽不用麻煩,我和五爺一樣。」

全媽媽揮著手,對紅繡道︰「听見沒有,快去。」

看的出來是個能干利索的人,且可能是齊皓和齊宵自小服侍在身邊的媽媽。

幾個人說著話,唐氏已是迎了出來,見齊宵和蓉卿進來,露出笑容道︰「五弟,五弟妹。」蓉卿蹲身行禮,唐氏還了半禮,笑道,「四爺在書房。」

「好。」齊宵頷首三個人前後拐去了左邊的書房,未進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她腦海中就想到了蘇容君房中的香味兒……進了門她亦是微微一愣,齊皓的書房很干淨,干淨到無論是牆壁還是桌面上都空空的,唯有書架上正齊的擺著許多的書,與她想象中散著墨香,書畫滿室有些不一樣。

此刻,齊皓正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一條雪青色的氈毯,穿著一件月牙色的素面直綴,側顏如同在祠堂見到時一樣,很俊逸卻也有著淡淡的落寞和孤獨,聞聲,齊皓放了手里正看的入神的書,抬起頭來,蓉卿又是一愣……

齊瑞信的五個兒子,容貌氣質皆是不俗,齊成持重,齊榮不羈,齊忠憨厚,齊宵最像齊皓連氣質都是如出一轍冷酷寒冽,拒人千里的樣子,但不管怎麼樣幾個兄弟長相上都或多或少繼承了齊瑞信的五官,濃眉鳳眼並非算是主流的俊美。唯獨齊皓不同,淡淡眉頭淺白的膚色,五官如同被保存極好的精雕瓷器,令人觀之便生出一股通泰舒坦之氣,如涓涓細流靜靜的流淌在山間……

見是齊宵走進來,齊皓微微一笑,笑容亦是不著顏色︰「五弟,你來了!」聲音微啞,仿佛許久未曾開口說話的人,帶著一點不適應的干澀。

「四哥。」齊宵笑著,容色明媚,「我帶蓉卿來看您。」話落回頭看向蓉卿,又去看齊皓,仿佛在和喜歡的人介紹自己剛得一件寶貝一樣。

蓉卿心中高興,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齊宵在家中與除她之外的人,露出這樣的笑容。

「弟妹!」齊皓微微頷首,蓉卿亦是蹲身行禮,喊了聲︰「四哥。」

紅繡端茶進來,唐氏已走到齊皓身後,推著輪椅的扶手,笑著和齊宵夫妻道︰「別站著說話了,去那邊坐。」

齊宵頷首,虛扶了蓉卿的後背,並肩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唐氏望著兩人行止一致,不經意間流出的自然親昵,目色微苦,垂了眼簾。

齊宵開口道︰「听說您這幾日在臨摹徐長風的《松山夜雪圖》?」他話落,齊皓微笑回道,「算不上臨摹,只是打發時間罷了。」

「我那里還有一副徐長風的《竹露》,稍後讓蓉卿找出來給您。」不等齊宵說話,齊皓已經擺手道,「不用,我亦畫不好,尋了過來也是虛擺著罷了。」一頓又道,「朝中的事如何,可有進展?」

蓉卿和唐氏對面坐著,都未開口靜靜听著他們兄弟聊天。

「人已經在路上,預計月底會到京中。當年的卷宗找到了一些,我細細看過有幾處疑點圈了出來,收在大理寺,只待他們人到後一同呈上去。」齊宵說著一頓又道,「祖父當初在軍中的左副將給我來了信,說是他願為祖父作證,信稍後我讓衛進給您送來。」

齊皓听著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看著齊宵,輕聲道︰「不用給我看,你辦事我放心。」一頓又道,「只是當年的事錯綜復雜,切不可尋根問源,再牽出風波來。」

蓉卿听著暗暗驚訝,從言辭間齊皓對臨安侯平反的事極其的在意,並不是她想象中對外事漠不關心,孤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頹敗落寞的樣子,這樣的齊皓她更願意看見,至少不會讓齊宵過多的分心成為他的負擔。

「我知道。」齊宵點了點頭,轉目過來看了眼蓉卿,笑著對齊皓道,「四哥一直想要辦學堂,正好蓉卿手中已辦了五間義學,四哥若有不解之處到是可以問問蓉卿。」一副蓉卿很能干是他的驕傲的表情。

齊皓聞言一怔,朝蓉卿看來,毫不掩飾驚訝之色︰「弟妹辦了義學。」

「我也沒有章法。」蓉卿沒想到齊宵會提起義學的事,但一想到他方才給齊皓介紹自己時表情,不由釋然,笑道,「起初因鋪子里伙計,都是老人熟手,我怕他們將來會有變動,給店中帶來影響,就想著辦個學堂解決他們家中子女的教育,亦能留住人脈。後來無意間發展成義學,又得了太子妃的支撐,才糊里糊涂的開了幾家罷了。」

齊皓暗暗詫異,他曾听齊宵大概說過蓉卿的經歷,也曾興嘆她的大膽和勇氣,卻沒有想到她還辦了義學,這些事便是他們男子也少有人能做到,何況她一個離家在外的女子,不但敢想更是敢做。

「弟妹不用謙虛。」齊皓微笑著道,「早些年我腿腳便利時,便曾動作這樣的念頭,仔細打听過,深知辦義學的不易,你既能有這樣的能力,實讓為兄佩服。」言語很坦蕩。

蓉卿面頰微紅,回道︰「四哥過贊了,我亦是托了太子妃的名頭,得了便利罷了。」

一直坐在一邊的唐氏亦是滿臉驚訝的看著蓉卿,又側目看了看齊皓,咬了咬唇瓣垂了頭。

齊宵很高興哥哥能認同蓉卿,笑著道︰「蓉卿手中還辦了幾家成衣鋪子,她都是用鋪子養著義學,四哥若有意可讓王旁去北平走動一番,或許能得些經驗。」

蓉卿暗暗好笑,齊宵這算不算是王婆賣瓜?

「我與王旁商量後再與你答復。」齊皓頷首,微微點頭對蓉卿道,「到時候若是去,只怕要給弟妹添麻煩了。」

蓉卿擺著手︰「不會。能得四哥賞識的人自是有本事的,若能去或能給我鋪子里那些管事提點一番。」

齊皓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

她看上去年紀很小,顯得很乖巧的樣子,卻沒有想到不但憑著自己的努力開了幾家鋪子,還辦了義學,但听她說話行止亦是落落大方對應有度,唐氏打量著蓉卿,

皮膚白皙秀眉如黛,一雙墨玉般的眼眸熠熠生輝,看著人時仿佛會說話一般,無論何時面上總流露著笑容,靈動秀美又很得體,不過度熱情卻又讓人覺得妥帖。

像是清晨綻放在枝頭的杜鵑,沾著露珠,馥郁清香生機勃勃。

她忽想起早前齊宵回來與齊皓說的話︰「……她與別的女子不同,四哥見到時就會明白,我所說的不同是什麼樣子。」

此刻,她似有些明白,為什麼齊宵堅持說蘇蓉卿與別的女子不同,她伸出手看著自己亦是蔥段般縴細柔軟手指,卻不知何時沒有了光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微微闔上眼眸卻難想起答案。

「那我們先回去了。」齊宵站起來回頭望了眼蓉卿,和齊皓道,「這幾日天氣好,您得空出去走動。」又看向唐氏,「有勞四嫂費心。」

唐氏微笑,回道︰「五弟客氣了,這亦是我應該的。」

齊宵點了點頭,轉身往外頭,蓉卿朝齊皓夫妻行禮,跟著齊宵出了門,唐氏笑對齊皓道︰「夫君,我送送五弟和五弟妹。」隨著兩人出去。

待齊宵和蓉卿出了院門,唐氏轉身回了書房,齊皓已如同齊宵前進門一樣,坐在窗前靜靜的捧著書看,仿佛未察覺她進門,始終未抬頭看她一眼。唐氏張口欲言卻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無聲無息的將已跨進門內的腳收了回來,簾子悠悠落下。

門內,齊皓依舊是低著頭,房間里安靜的令人窒息。

蓉卿跟著齊宵去了他的書房,蓉卿一進門瞧見書架同樣是擺著滿滿的書,就笑著道︰「這些書你都看過?」齊宵牽著她的手,挑眉道,「自然。」

她想到周老說他最怕寫信,她笑著道︰「到是沒有看出來,你還挺博學的嘛。」齊宵就回頭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小丫頭還知道打趣我。」

蓉卿輕輕笑了起來,齊宵道︰「你自己看看,我把那軸《竹露》尋出來給四哥送去。」蓉卿哦了一聲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忽然想起來什麼來,問道,「你房里不是有小廝的嗎?怎麼不讓他們進來找?」齊皓房里也沒有瞧見服侍的人。

「我不習慣別人踫我的東西。」齊宵頭也不抬,在一個碩大的粉彩闊頸瓶里翻他要的那副畫,蓉卿就湊過去,趴在他的肩頭眨巴著大眼,問道,「我也不行?」

齊宵抬眸看她,見她笑意滿滿彎彎的眉眼,粉嘟嘟的唇瓣,心頭微熱索性丟了事,順手摟著她的腰,輕聲道︰「除你之外!」一頓又道,「還有什麼想問的,一起問了吧。」

蓉卿笑了起來,摟著他靠在他寬厚的胸膛里,想到他們兄弟這麼多年在府中的孤寂,心頭微酸的道︰「一時想不起,等我想起來再問你。」

「好!」齊宵在她粉唇上親了一口,拉著她道,「幫我一起找。」

蓉卿哦了一聲,兩人埋頭一軸一軸的翻出來看,又一軸一軸的塞進去,忽地蓉卿看到一副畫風生女敕的駿馬圖,指著問道︰「這是你畫的?」又咦了一聲,「怎麼八匹馬,畫風不一樣呢?」像是出自兩個人之手。

齊宵有些不自然,咳嗽一聲,指著其中略小的四匹,畫的明顯生澀的馬道︰「這四匹是我畫的……」說著微頓,指著另外四匹,「這是四哥畫的。」

「是嗎,什麼時候畫的。」蓉卿沒發現齊宵還會畫畫,攤開來仔細去看他畫的那幾匹,一陣研究覺得雖筆鋒生澀,但細微出亦是透著勁道和細致,齊宵回道,「大概六七歲的時候吧。」

那時候徐夫人還在吧?蓉卿點頭道︰「沒想到我的夫君還會畫畫。」她與有榮焉的收了畫,一副得了寶貝的樣子,「可不可以請齊督都將這副墨寶賜予在下呢。」

齊宵被她的樣子逗笑,只覺得她就是自己心頭的那塊肉,軟的他幾乎要化了,摟著她回道︰「人都是你的,何況一幅畫!」

「也對。」蓉卿點著頭,指著剩下的道,「不是要找畫嘛。」齊宵卻是動了心一樣拉著她兩人在桌後的椅子上坐下,圈著她在懷中,低聲嘆道,「畫一會兒再找,你就沒有什麼好奇的,想要問問我的。」

有,她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可對齊家的事不了解,她怕問出什麼不得當的話頭,觸了齊宵心中的底線,惹他傷心,所以就打算自己去一一解惑,如今見他提起,就笑著道︰「有到是有,可是像是亂糟糟纏在一起的線,一時找不出頭來。」

齊宵嘆了口氣,愛憐的模了模她的臉,又蹭了蹭,道︰「沒事,不用顧忌我的感受。」蓉卿就嘆了口氣,巴著他的衣襟問道,「四哥和四嫂的感情怎麼樣?」她看著,就覺得兩個人幾乎沒有眼神交流,似是貌合神離的樣子。

這問題顯然難倒了齊宵,他擰了眉頭不確定的道︰「應該還好吧?!四哥性子好,四嫂亦是溫和大方的人,想必沒有什麼矛盾。」

男人就是男人,對這些時不會投注精力關注……有時候夫妻間有矛盾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點矛盾也沒有。

「那換個問題。」蓉卿歪著頭問道,「祖母呢,你當初是怎麼說服祖母同意我們婚事的?」老太君娘家亦是功勛,雖已沒落但自小生在上層社會,看慣了大家閨秀處處講究規矩,對她這樣又是離家出走,又是開鋪子拋頭露面的女子,自是不會喜歡,她會反對婚事,蓉卿不覺得驚訝。

只是心頭對她當初派人偷偷去北平還有永平打听的事情,有些介意。

「祖母沒見過你,不了解你罷了。」齊宵輕描淡寫的道,「加上四嬸和五嬸不知從哪里打听到,說你離家出走的事,祖母就……」他怕蓉卿介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道,「不過她現在瞧見你人了,當時的那些印象自隨之改觀,你不用擔心。」

他說的含糊,蓉卿卻听出里面的深意來,問道︰「這麼說,當初派去北平還有永平打听我事情的,並非祖母?」

「你知道的?」齊宵微挑眉,隨即想到當初她們能派人去北平打听,自也會派人去永平,蓉卿知道也不奇怪,遂道,「嗯,那等事祖母自是不屑去做。」

她猜的果然沒有錯,先前不了解齊老太君,只當她和蘇太夫人相似,現在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但有的人自持身份端著驕傲,而有的人是自骨子里流露出的,前者隨時為了驕傲可以損人不利己,而後者根本不屑于此。

「你怎麼了?」齊宵見她不說話,不由問道,「是不是介意此事?」他當時知道時也是動了怒,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只有四嬸和五嬸能做得出來。

蓉卿笑著搖頭,對齊老太君的印象又好了一分︰「沒事,只是想到些事情罷了。」話說著微頓,又道,「對了,忘了問你,剛剛成大爺尋你為何事?」

「他打理家中的庶務,我們成親來了許多親眷,各處隨的禮和銀錢都由府中的王總管收著,但其中也不乏一些我私交的朋友,他來問我,是一起收入公中,還是單獨開出單子送到我們院里。」齊宵說著微頓,低頭看著蓉卿,「大嫂這人不好相與,但大哥為人持重,經過這幾年歷練更是能獨當一面,如今府中的外院庶務他在打理,內院則由二嬸操持,你若有事可以尋他們,若是不方便,讓衛進幫你去辦也成。」蓉卿嫁過來,鹿子並沒有跟來,所有她手里能用的小廝一個也沒有。

蓉卿恍然大悟,原來涼國公的中饋由二夫人打理,而外院的庶務卻在齊成手中,怪不得成大女乃女乃對二房有敵意!

倒是齊成讓她微微有些驚訝,是庶長子,還這麼能干,難怪成大女乃女乃言語間處處透著得意。

「那你怎麼回的?」蓉卿昂頭看著齊宵,「往年辦喜事,那些禮錢又是怎麼處理的?」

齊宵顯然不大關注這些,回道︰「往年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們既是住在府里,這些來隨的禮自也入公中。」他很無所謂的樣子,「隨他們處置吧。」

她可是听蕉娘說,昨天外院開的是流水席,幾乎滿朝里文武都來吃了喜酒,有的還是從永平侯府趕了兩場過來,有的人則是一家分了兩路,一路去永平侯府一路來這里,可見對兩邊的婚事多有看重。

是以,禮錢決計不會少!

齊成果然精明,往來的通家之好隨的禮入公中無可厚非,以後回禮也是從公中走,可齊宵私交的朋友,他也放在一起問,這事兒莫說齊宵本來就是不在乎的,就是在乎的人,難道還好意思單獨提出來讓齊成送來?

她心里頭轉了轉,對齊宵給予齊成中肯的評價持了保留意見,點頭道︰「我知道了,也沒有旁的事,往後咱們家有什麼事就像今天這樣,我們兩人一起說著商議討論,我喜歡這樣。」說著滿臉的笑容,看的齊宵心頭一熱,點頭道,「只要你歡喜就行。」

蓉卿咯咯笑起來,模了模齊宵的臉︰「孺子可教也!」還是有很大空間可以教的。

齊宵捏了捏她白女敕女敕的小臉,一收手上頭就留了兩個指印,又心疼的揉了揉,笑道︰「那往後就請夫人多多指點教!」兩個人小笑作了一團,又起身給齊皓找畫,尋到後蓉卿讓蕉娘親自送過去,等蕉娘回來時她問道,「你去的時候,四爺在做什麼,說了什麼話?」

「在書房里看書。」蕉娘將情景和她說了一遍,「四爺只說了有勞,就把畫收了,當著我的面拆開去看,眼中有喜歡之色。」

蓉卿微微頷首,低聲問道︰「那四嫂呢,在做什麼?」蕉娘看了眼坐在蓉卿旁邊的齊宵,回道,「四女乃女乃似是在廚房煎藥,我聞著她身上的藥味兒有些重!」

蓉卿目光微轉,輕笑著道︰「我知道了,您去吃午飯吧。」

蕉娘又看了眼齊宵,見他並無不悅,遂點應了出門。

「你打听這些做什麼?」齊宵不解的看著蓉卿,蓉卿笑著回看著他,眼波微轉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風情,「女人的心思,若是被你看透了,那你可不就成仙了。」

齊宵被她眼波一睇,心頭像是燃了火苗一樣,蹭的一下燒了起來,顧不得這會兒才是中午,捧著她的臉就吻了下去,原本只是想解解渴,卻是越吻越收不住勢頭……

蓉卿嚶嚀一聲軟在他懷中,摟著他的脖頸生澀的回應著他的吻。

得到她的回應,齊宵更加沒了顧忌……蓉卿雙頰緋紅,按著他的手紅了臉道︰「現在可是中午呢!」

齊宵的火被點著了,不消了下去哪里能安穩,打橫抱了她徑直朝床上走去,邊走邊嘟喃著道︰「院子里沒人!」將蓉卿放在床上,三兩下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了又蹬了靴子鑽進被子里,翻身覆在蓉卿身上……

蓉卿心頭卻知道這樣胡鬧不妥,但每每見他難受又不忍心拒絕,由著他高興……齊宵語氣輕緩一面吻著她,一面低聲問道︰「可還好?」

畢竟初經人事,她忍著不適朝他嫣然俏笑,回道︰「我沒事!」回吻著他,齊宵眼神越加的幽暗……過了許久他摟著蓉卿,見她身上猩紅點點不由一怔,問道,「這些……」似是沒有料到是自己弄成的這樣。

「嗯?」蓉卿自己去看,就笑著捏著他的臉道,「內疚了?」

齊宵親著他,滿腔的內疚︰「嗯。」又抓了她玉珠般的腳趾放在嘴邊親了親,「下次我記得輕點。」

蓉卿輕笑,也不客氣︰「記著就成。」翻身坐起來要穿衣服,齊宵不舍春光沒了按著她道,「索性是午覺的時間,等起床再穿。」

「不準胡鬧。」她跪坐著摟著齊宵,笑道,「等以後我們單獨開府隨你胡鬧,在這里你要听我的,若是被人瞧見了,往後我還怎麼做人。」

齊宵听著眼楮一亮,頓時不再說什麼,順從的幫著蓉卿穿衣服,又忍不住拖泥帶水的纏綿一番,等蓉卿衣服穿起來,院子里已經听到丫頭婆子們的說話聲,蓉卿嘟了嘴道︰「都怪你,害的我沒睡午覺。」

齊宵忙著陪不是,蓉卿一副勉為其難原諒的樣子。

笑鬧了一陣,她翻了櫃子找了干淨的床單出來,自己鋪上,齊宵看著她就道︰「這些事讓丫頭們去做吧。」蓉卿不听她的,把被子抱起來丟給他摟著,鋪上干淨的床單,又將髒的疊好放在床頭……

這大中午的,若是丫頭們抱床被子去洗,一會兒滿府里都知道她們中午在房里干什麼了,明兒就能傳出一個她放蕩歡yin的話來。

齊宵摟著被子看她忙活,見蓉卿鋪好將被子放在床上,蓉卿拍著他的肩膀,在他臉上啄了一口,笑道︰「真乖!」

齊宵被她親的哪里還管得著她說的什麼話。

蕉娘親自打水進來服侍蓉卿梳洗,她面色平靜的幫著蓉卿梳頭,待見齊宵進了淨室,就低聲道︰「我就知道放了你們兩個在房里就會鬧成這樣。」頓了頓又道,「髒的床單呢,明兒早上我拿去洗了。」

蓉卿滿臉緋紅,怪道蕉娘一個人進來,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她垂了臉指了指床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知道了。」又抱著蕉娘撒嬌,「您對我真好。」

蕉娘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拍了她的手︰「你啊,也別哄我,把姑爺哄好了就成。」蓉卿掩面笑了起來,恰好齊宵從淨室出來,見她們在說笑又都看著他,他挑了挑眉露出一絲不解。

蓉卿忍著笑不說話,蕉娘喊明蘭進來給齊宵泡茶,低聲訓斥蓉卿︰「講些規矩。」卻知道齊宵在外面什麼樣兒,那是什麼人都不給臉的主,一家子人見著他不笑不敬也不敢訓斥半句,但是只要見著女乃女乃就事事順從,在這點上她知道蓉卿拿捏的很好,所以她雖是訓斥,卻也沒有多少的責怪。

兩人喝了茶,蓉卿又吃了幾塊點心,外頭就听到有人喊道︰「五女乃女乃,成大女乃女乃來了。」

「知道了。」蓉卿放了茶盅對齊宵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去見大嫂。」

齊宵嗯了一聲,有些不放心她,蓉卿笑著道︰「我心里有數,別擔心。」話落,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親自打了簾子出了門。

齊宵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失笑。

成大女乃女乃換了件茜紅色妝花緞撒花褙子,梳著圓髻發頂上別了一只蝴蝶菊花紋鎏金簪子,站在院門口見蓉卿出來笑著道︰「沒有打擾弟妹休息吧?」朝房里撇了一眼,她剛才似乎听到五弟的說話聲,剛成親就是這樣,如膠似漆的一刻不能離,等過了兩年再看,還不是新人笑舊人哭的。

這樣一想,她心頭頓覺的舒坦了一些,面上的笑容越發的親和。

蓉卿迎過去,朝她福了福,回道,「怎麼會,是我拖了大嫂的時間才是。」

成大女乃女乃笑笑,指了指外頭︰「那我們走吧,你要是覺得有些累,我們就喚了滑竿候著,可好?」

她還沒這麼嬌氣,蓉卿笑著擺了擺手︰「不用,這樣走走也挺好的。」一頓又道,「大嫂可要喚了侯著?」

成大女乃女乃往前走,笑著道︰「不用。」兩人帶著丫頭婆子,沿著眼前的小徑往後面去,成大女乃女乃指了旁邊的院子道,「這里是四弟的院子,想必你也知道了。」說完看向蓉卿。

蓉卿嗯了一側目朝齊皓的院子里掃了一眼,里面靜悄悄的仿佛不曾主人一樣。

果然是來過了,成大女乃女乃拍了拍身上剛做的褙子,笑問道︰「四弟妹去年剛來應天,住的可還習慣?」一頓又道,「我听說蘇家大房也住在永平侯府里?」

「是去年來的,南北差異並不大,到還算習慣。」蓉卿一一回道,「祖母在,大伯不放心回永平,留下來照顧她老人家。」

成大女乃女乃嘴角微勾,蘇氏的事哪能瞞得住,她可是听說蘇茂源……想了想搖了搖頭,覺得齷齪的說不出口,連帶看蓉卿就忍不住帶著一絲輕蔑︰「那就好,若是有不習慣,盡管和我說,我們是一家人,不比誰都要親近,你說是不是!」

蓉卿只當不知道她語氣中的嘲諷,她懶得去說,微微頷首道︰「是,往後麻煩大嫂的地方指不定多著,還望大嫂不嫌我煩就成。」

「不會,不會!」成大女乃女乃笑著道,「我家大爺身為兄長,我又是長嫂,這照顧弟弟弟媳的事情,自是當仁不讓的!」

真把自己當長子了,蓉卿頷首指了前頭的院子︰「那里是誰住的。」成大女乃女乃細細的眉梢一挑,回道,「你洵大嫂子的院子,這會兒指不定還沒有起呢,她房里人少向來清閑。」是在說洵大女乃女乃沒有孩子,所以清閑。

蓉卿暗暗挑眉,成大女乃女乃就低聲和蓉卿道︰「說起來,有些事我這做嫂子的要提醒你一句。」蓉卿露出洗耳恭听期待教訓的樣子,成大女乃女乃就道,「要知道你洵大嫂子早年也是有過身孕的,只是那時候年輕也不懂,所以糊里糊涂的就沒了,至此後就傷了身子,再沒有上過身。」

話落,她滿意的看見蓉卿臉上驚訝不安的表情,又道︰「你年紀小不懂這些,這女人生孩年歲不能大,可也不能太小,若不然就是半條跨進鬼門關,說不上的驚險,你們才成親,你可是要注意一些。」

「怎麼會這樣。」蓉卿駭住,臉色發白,「那……那我……」成大女乃女乃拍著她的手,安撫道,「要我說你年紀小,母親早逝,這樣的事情也只有我這親嫂子和你說,女人的身子將來的子嗣可是頂頂重要的,要不然……」指了指洵大女乃女乃的院子,「弄成這樣可就回天乏術了。」

她要是真的蘇蓉卿,被她這樣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通懷孕的驚險,一定會嚇住的吧?

成大女乃女乃膝下有兩個兒子,榮二女乃女乃和忠三女乃女乃膝下也是各有一個,三個庶子子嗣繁茂,轉到齊皓和齊宵嫡出的一枝,卻是一個沒有……

涼國公的世子之位還未定!

自古雖有立嫡長之說,可若是齊皓一直沒有子嗣,加上他又是不健全的,那麼最有可能承爵的就是齊宵了吧?!

可要是齊宵也沒有子嗣,或者沒有嫡子呢?

成大女乃女乃打的好算盤!

「多謝大嫂指點,這些事我還真是沒有仔細想過。」蓉卿滿臉緋紅,又驚又駭,指了指前頭,「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像是忌諱似的,離了洵三女乃女乃的院子。

成大女乃女乃看著她的背影,輕輕笑了起來,怪道人家說不娶喪母之女,沒有人教就是差了一截!

兩個人將滿園子轉了一圈,已是過了一個多時辰,晚上要去齊老太君那邊用膳,她昨晚沒睡好中午又不得睡,被齊宵折騰了一番這會兒滿身酸痛,就辭了成大女乃女乃回房抓緊時間補了一覺。

等她再醒來時,外頭已經隱隱擦著黑,蕉娘坐在一邊點著燈做針線,見她醒來端茶給她︰「姑爺回來了一次,見您睡著就去外院了。」

「哦。」蓉卿下地穿鞋放了茶盅,「他沒說什麼吧?」

蓉卿搖了搖頭,服侍蓉卿梳洗,剛收拾好外頭齊老太君身邊的丫頭來請︰「五女乃女乃,老太君請您過去用膳。」蓉卿應了,想讓明期去找找齊宵,轉念一想,到了時辰他應該自己會去,就帶著兩個丫頭去了前面,卻在半道上踫見齊宵,見她過來他問道︰「你沒事吧,是不是累了?」

「沒事。」蓉卿搖了搖頭,跟著他往老太君的院子去,問道,「下午在那邊做了什麼?」

齊宵和她並肩走著,時不時放緩步子等她,回道︰「大哥把東西入庫,和二嬸在合賬,就請了我過去看,我坐了一刻秦大同過來尋我,我們就在外院的書房說了會話。」

禮錢入公中,還請齊宵去看,這個齊成真是不簡單。

「嗯。」蓉卿漫不經心的問道,「秦大同是不是要回薊州了?」齊宵點了點頭,回道,「我讓他給鰲立帶些東西。」

齊宵在京城安定下來,就將鰲立正式介紹給了秦大同,如今他已在薊州軍中入了職。

周老則是回了北平,齊宵將北平的「徐永記」茶葉鋪子給他打理。

「是嗎,那回頭我也準備點東西給秦總兵帶去吧,那邊冷又荒涼給鰲大哥多備些日用的東西,總能用得上的。」蓉卿說著,兩人已經到了齊老太君的院子前頭,朱媽媽迎了過來,朝兩人行禮,蓉卿和齊宵一起進了齊老太君的次間里。

房里頭,齊瑞信和齊皓父子兩都在,齊皓臉上淡淡的也不見他和齊瑞信說話,齊瑞信則是端坐著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樣子,加上一個齊宵,父子三人就像是剛從冰窖里爬上來的,令架著爐子的房里,都絲絲冒著涼氣。

蓉卿硬著頭皮朝齊瑞信和齊皓行禮,齊皓溫和的點了點頭,齊瑞信則依舊面無表情。

「剛剛去外院了?」齊老太君指了座位讓他們坐,齊宵落座蓉卿則是在一邊的杌子上坐下來,齊宵回道,「是,秦大同過幾日要回薊州,有事找我。」

齊老太君微微頷首,道︰「他比王彪王蛟持重,你將鰲立介紹給他,到是選對了人。鰲立也是能勇善戰的,將來畢定有所成就。」話落一頓,看了眼齊瑞信,「當初你父親收留他,就是看出他這一點,如今跟了你在外面幾面,也學會了變通,是個人才。」她是在遞話給他們父子聊天。

但父子兩個沒有領情,沒听明白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這房里似乎只有她能接話了,只是她一個新媳婦兒,多說多錯,蓉卿垂著頭一臉的乖巧,不開口!

氣氛陷入了凝滯,蓉卿似乎听到齊老太君嘆了一口氣,看著蓉卿問道︰「下午去逛園子了,可熟悉了一些?」蓉卿恭敬的回道,「是,大嫂說的很詳細,就連哪里有什麼出處也事無巨細的和我解釋了一遍。」

齊老太君很滿意的樣子,正要說話外頭有人喊道︰「成大爺來了。」齊老太君眉頭幾不可聞的一擰,蓉卿亦是挑眉下意識的就朝齊瑞信看去。

齊成跨進了門,似乎沒有想到房里這麼多人,微微一愣朝各人行禮,蓉卿起身和見禮。

「不是在和你二嬸對賬嗎?可是有什麼事?」齊老太君問道。

齊成看了眼齊瑞信,回道︰「都對好了。」一頓又道,「我來,是想請示父親一些事。」

齊老太君微微頷首,齊瑞信看向齊成,問道︰「什麼事?說吧。」這是蓉卿第一次听到他開口說話,嗓音很低包含威嚴,齊成卻是面色如常回道,「兒子想過幾日去鎮江看看,听說祭田隔壁的莊子要賣,兒子就想著能不能賣一半過來,正好家里也添了人口,往後也會再添……」一頓又道,「父親,您覺得可行?」祭田是家族的公共田產,用來祭祀祖先、贍養族中無依孤老等。

齊成恭敬的詢問著齊瑞信,卻又不失自己的主見。

齊瑞信頷首道︰「這些事你有經驗,看著辦吧。」視線瞥了眼齊宵,又道,「隔壁的莊子一共多大?」

「共有一千畝,是原常州府一戶姓莊的富戶所有,最近他們似是生意周轉不靈,想要將莊子拋出去,開價三萬兩。」齊成話落,又道,「家里賬上目前還有三萬四千兩的余錢,所以兒子有此打算。」話落,又看著齊瑞信。

「若是能談妥,那就都買下來,銀子不夠再來我這里取些。」齊瑞信聲音波瀾不驚,齊成听著露出滿臉崇敬的高興來,朝他抱拳,「是,兒子這就去安排,盡快啟程去鎮江。」

辦的是公中祭田的事,還這麼高興,蓉卿挑眉。

齊瑞信微微頷首,齊成就和眾人打了招呼退了出去。

蓉卿看著齊宵和齊皓嘆氣,看人家齊成和父親說話的方法,再看看這兄弟倆……

齊老太君似乎也有感觸,指了隔壁道︰「你們父子三人去隔壁說說話,我也與齊宵媳婦兒說說體己話。」趕著他們去聊天。

齊瑞信帶頭應是,去了隔壁,齊宵看向蓉卿知道她擔心自己,不由朝她露出一個放心的眼神,推著齊皓出了門。

次間里很安靜,齊老太君和蓉卿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支著耳朵隔壁的動靜,听了一刻依舊沒有談話聲傳來,齊老太君端著茶盅微微嘆了口氣,看著蓉卿道︰「明日你回門的禮,你二嬸已經備好了,你吃過飯去瞧瞧可還缺什麼,一並添了。」聲音里有一絲無奈。

蓉卿微微頷首,點頭道︰「是!」見齊老太君茶盅里干了,就提了茶壺給她斟茶,齊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忽是問道,「听齊宵說,你們在永平就認識了?」

「是!」蓉卿恭敬的回道,「在永平有過一面,其後去北平後跟著四哥借住在他的宅子里,他雖少回去住但也見過數面。」

這些事齊老太君早就知道了,可是蓉卿絲毫不瞞的和她說出來,她心頭對蓉卿不由多了一分滿意,點頭道︰「難得你們有緣,現在成了親,也算是修了正果。」

蓉卿面頰微紅垂頭應是,齊老太君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讓蓉卿坐,又道︰「不過,即是成了親就收收心好好過日子,早點有了子嗣,一個家也就全滿了。」

原本含笑恭謙听著的蓉卿,卻是突然臉色一白,驚恐露在了臉上,太夫人瞧著眼楮微眯,問道︰「怎麼了?可是不舒服?」難道兩個人渾到了這個地步,早早有過私情,傷了身子,所以提到子嗣才會這樣驚恐?

蓉卿垂著頭很懼怕的樣子不開口。

齊老太君的臉瞬時冷了下來,立刻壓低了聲音,卻是滿面威嚴的叱問道︰「新媳婦兒,怎麼回事?你仔細和我說了。」

「祖母。」蓉卿害怕的道,「我……我害怕懷身子。」揪著手指忐忑的不安的看了眼齊老太君。

「不敢?」齊老太君眉頭微擰,道,「哪個女人不懷身子,不生孩子的,你憑道嬌氣了些?」

蓉卿搖著頭︰「不是,不是。」她吞吞吐吐的道,「下午,成大嫂嫂和我說,當初洵嫂嫂因年紀小懷了身子,後來不注意就沒了,往後再沒有過……」

原來不是傷過身子,而是被嚇著了。齊老太君怒著低喝一聲︰「混賬話!」一頓又道,「她還說了什麼?」

蓉卿驚了一跳,瑟縮的站了起來︰「沒……沒有了,只說生孩子都在鬼門關轉一圈,讓我擔心。」

齊老太君臉色鐵青,沉默了下來,久久未語,蓉卿垂首站著不敢說話。

過了一刻,齊老太君慢慢恢復如常,指了指椅子道︰「坐下說話。」蓉卿乖巧的坐了下來,齊老太君嘆了口氣,憐惜的道,「可憐見的,你自小沒有母親,如今房里也沒有婆母,這些事也沒有人與你說,自是听風就是雨……」一頓又道,「你既是進了齊家的門,我也拿你當嫡親的孫女待,往後再有什麼不懂的,只管來問我。」

「是!」蓉卿垂頭應是,話落,隔壁的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驚的蓉卿和齊老太君一跳。

難道又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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