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之爺本紅妝 13、離開

作者 ︰ 風上弦歌

流火大陸四分,穹傲國在北,赤焰國在南,紫聖國在東,巫越國在西。

穹傲國本與紫聖國旗鼓相當,卻因戰神公玉九重的離開,而陷入了無休止的內斗中,元氣大傷,大不如前,才讓穹傲國一舉成為霸主,號令諸侯。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紫聖國實力大為削弱,也非赤焰國和巫越國可以覬覦,穩穩排在穹傲國之後無法撼動。

赤焰國尚武,巫越國善毒,蠱毒之術終不敵赤焰國的數萬鐵騎,巫越國打敗求和,赤焰國因忌憚穹傲國和紫聖國便也暫息戰火,才有了夜楚郁娶御靈風一事。

公玉九重的四個字,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號,是戎馬沙場的神話,是一個輝煌時代的傳說,意味著強大,無敵,狂妄,威嚴。

乍听小猴子說出公玉九重四個字,夜楚郁臉上第一次流露出震驚的表情,但作為深藏不露的帝王,震驚也不過只是一瞬而已,快的仿佛是一場錯覺。

公玉九重雖是紫聖國的王爺,但出了紫聖國的疆土,便成了人人想要誅殺的對象,更何況是想要一統天下的夜楚郁!

公玉九重如今光明正大的「闖入」楚宮,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咳咳……」見夜楚郁一臉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楚燃一動不動的縮在他的懷里,盡量保持安靜不要打擾他。但她錯估了鬼域的毒,凶狠毒辣,讓她委實難以招架,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想來也是,既是想要夜楚郁的命,又怎會留情?

夜楚郁看著一臉痛苦的楚燃,終是不忍心,扭頭對旁邊的小猴子道,「去將崇王請到這里來……」

後宮乃是妃嬪居住的地方,古往今來,也只有胡鬧的軒王闖過,其他的男子全都被斬首示眾。小猴子雖然詫異夜楚郁的舉動,但還是恭敬地點了點頭,絲毫不敢耽擱的離開了。

「別怕,朕一定會救你。」夜楚郁抱緊了楚燃,又折回了房間,將楚燃小心地放在床上,並為她拉下簾子放下紗幔。

即墨寒鄭虎等人,也識趣的退了出去,並將刺客的尸體拖走,同時清理干淨地面,在外面靜待公玉九重的到來。

慘白森冷的月高懸夜空,傾瀉而下的月光冰冷如霜,乍見一道豐神俊朗碧影緩緩而來,踏著三千月華,乘著萬縷清風,碧紗浩渺如水波般柔柔舞動,黑發如墨暈染開來肆意紛飛,眉目如畫,玉容如霜,星光般的黑眸似凝結著千年不化的冰霜,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攝人心魂的寒意,幾若神明,冷冽無情。

此人若是公玉琉華的師父,少說也有三四十歲了,但他清冷的美目,俊美的面容,倒像是二十出頭的翩翩公子。

「在此接近本王,楚皇必有所求。」公玉九重緩步走來,淡淡的掃了夜楚郁一眼,然後挑了一個干淨的椅子坐下,眉宇之間流露著桀驁不馴的狂妄,但又懂得收斂不盛氣凌人惹人討厭。

「既然崇王知道了,朕也便有話直說了……」夜楚郁眯起眼楮細細打量著眼前宛若天神的男子,只見他面無表情冷若冰霜,實在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想,便也不再枉費心神,抬眸看向床榻之上的楚燃,沉聲道,「此人誤中了鬼域之毒,想必整個流火大陸,也只有崇王一人能解鬼域奇毒……」

夜楚郁並沒有點明楚燃的身份,一來是因楚燃乃是一名宮女,害怕公玉九重知道了不悅,比較鼎鼎大名的王爺給一個小小的宮女治病著實有損身份;二來,公玉九重來意不明,夜楚郁不想留給公玉九重制衡他的籌碼,故意不點明楚燃在他心目中的輕重。

公玉九重雖連眼都不抬,但對夜楚郁的小心思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當下修眉一揚,亮如星辰的黑眸定定的看向夜楚郁,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淡淡道,「你欠本王一個人情。」

還未等夜楚郁反應過來,一道細長的紅繩自公玉九重袖中飛出,闖入紗幔上細微的小孔,準確無誤的在楚燃手腕上纏了幾道,速度快的令人乍舌。

夜楚郁面色陰沉的站在一邊,冷冷剜了一眼氣定神閑的公玉九重,氣的有苦難言。公玉九重分明是先斬後奏,**luo的威脅外加打劫,哪由得朕開口拒絕!

似是察覺夜楚郁的不悅,公玉九重神色淡然如霜,但薄薄的唇瓣卻勾起淡淡的笑意,看都不看夜楚郁一眼,徑自將修長如玉的手指搭在紅繩下,輕輕的撥弄了幾下,探听的楚燃的脈搏。

少頃,公玉九重雲袖一揮,紅繩飛快的扯了回來,快的仿佛是一場錯覺。

這時,公玉九重不冷不熱的開口,「她中了寒霜毒和萬蟲蠱。萬蟲蠱乃是祭月國最毒的蠱術,若非殘留在她體內的寒霜毒壓制,怕是此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知道是她出現了幻听還是什麼,公玉九重說到「祭月國」三個字時,冷淡的語調似乎頓了一下,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哽咽。

「萬蟲蠱乃是用上萬種毒蟲制成,中毒者月復痛不已,猶如被萬蟲侵蝕之痛楚,等到毒素擴散全身,一點一點蠶食心脈,方才會逐漸死去,但大多數人都受不了這樣的痛苦,早在毒素擴散之時,便已經自殺身亡。」說到這里,公玉九重忽然一頓,清冷的眼中掠過一絲亮光,似有若無的掃了楚燃一眼,繼續道,「寒霜毒正是萬蟲蠱的克星,可以暫時壓抑體內的毒素,中毒者雖會喉嚨發癢,不停的咳嗽吐血,但一般都不會有性命之憂。最重要的,寒霜毒可以促成人的假死,造成脈搏停在,身體冰冷如霜,從而瞞天過海達到不為人知的目的,乃是祭月國失傳的三大禁藥之一。」

公玉九重的就事論事,卻成了直刺楚燃心髒的毒針。夜楚郁本來就懷疑她的身份,再加上公玉九重一番佐證,現在不將她丟到地牢拷打就奇了怪了!

真不愧是聞名天下的毒醫!不僅渾身是毒,連心也是毒的,一張毒舌毒遍天下!楚燃心底恨恨的咒罵著,同時又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她和他有毒嗎?!

楚燃偷偷向夜楚郁看去,只見他臉色有些發黑,顯然極力隱忍著什麼,似是察覺到她窺探的目光,夜楚郁突然抬頭望來,用無比陌生的冰冷的看向她,然後問向公玉九重,「不知此毒可解?」

公玉九重輕嗤一聲,頗是不屑的淡淡道,「這世間沒有本王解不了的毒,端看本王想不想解。」

見公玉九重又開條件了,夜楚郁雖然不悅卻是問道,「勞王爺解了此人之毒,朕欠王爺一個人情。」

公玉九重皺著眉頭,一副十分勉強的模樣,但在夜楚郁懇求的目光下,還是點了點頭。

「小白……」公玉九重用手敲著桌子,突然涼涼的喚了一句。

小白?小白是誰?公玉九重的小廝?

就在眾人詫異之際,忽見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從公玉九重的袖子里小心翼翼的爬了出來,細小的爪子抱著比它足足大一倍的白玉瓶,用力地頂到了小腦袋上,吱吱叫的獻給公玉九重。

公玉九重雙眸微斂,對夜楚郁懶懶道,「此乃本王提煉三年的九轉玉露丹,有起死回生之效,可謂千金難求。」

說著,公玉九重打開瓶蓋,頓時有一股清香彌漫,聞著便令人神清氣爽,果真是最上等的療傷聖藥。

「拿去。」公玉九重拈起一顆,頗有不舍得扔給夜楚郁,然後心疼的合上蓋子,飛快的藏到袖子里。

在桌子上偷吃東西的小白,好像聞到了什麼東西,突然跳下了桌子,向著角落的大櫃子跑去,並用它毫無殺傷力的爪子在櫃子上留在淡淡的痕跡。

臭老鼠的無理舉動自然引起了夜楚郁的注意,夜楚郁微眯著眼眸,一步一步的向小白走去,走的越近便看得越清楚。

但說天底下的老鼠長得一個樣,但不知為何,這只小灰鼠卻十分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樣。

對了!是小灰!

夜楚郁腳步一頓,眼中掠過精細光芒。小灰是七弟自公玉九重手中買來的靈鼠,有辨氣識人的特殊本領,不知為何,七弟竟甘心將小灰送給了夜楚燃,那麼小灰又為何到了公玉九重手中?

眼見夜楚郁不善的目光,公玉九重神色一冷,敲擊桌面的手指猛然一听,冰冷的聲音頓時降低了幾個音調,「小白,過來!」

似是感到主人的怒火,小灰害怕的抖了一下,乖乖松開了爪子,十分緩慢的爬到了公玉九重腳邊。

公玉九重冰寒的目光直射向小灰,嚇得小灰害怕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怕又做錯了什麼惹得主子生氣。

公玉九重微微彎下腰,毫不留情的拎著小灰的細尾巴,在空中轉了幾圈,等到它頭暈目眩了,猛地扔到了袖子里。

「楚皇,要想根除此毒,還需本王施針。」公玉九重一改生硬語氣,主動開口為楚燃治病。

夜楚郁微微一愣,陰鷙的目光掃過神色淡然的公玉九重,然後落到緊閉的大櫃上,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了崇王的療傷聖藥,扎針解毒這點小事,想必太醫院的御醫定會樂意效勞,又何必麻煩王爺大駕呢?王爺遠道而來,想來必有要事和朕商議,不如移駕御書房,你我慢慢詳談。」

夜楚郁故意刁難,還做出送客的架勢,讓公玉九重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但仍坐在紫木椅子上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架勢,就在夜楚郁更加印證自己的猜測時,公玉九重卻突然站了起來,一邊向門口走來,一邊無所謂的說道,「若是她遲些服下寒霜毒,萬蟲蠱便對她的傷害不大。可惜她體內的寒霜毒所剩無幾,想必是半年前方才服下,不過有九轉玉露丹給她續一年的命也就夠了。」

公玉九重低頭自言自語,不知不覺竟已走出了屋外,回頭一看,卻發現夜楚郁還站在屋中,不由得詫異道,「本王還有要事與楚皇商談,請楚皇莫在浪費本王的時間,本王的耐心有限。」

公玉九重的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夜楚郁一時也無法分辨,鬼域之毒的厲害之處,他也早已經見識過,著實不想拿楚燃的性命冒險,便再次開了尊口,「是朕無知,冒犯了王爺,請王爺務必治好此人,朕感激不盡。」

清冷如許的月光流轉在夜楚郁冷峻的臉上,他微垂著狹長的眼眸藏著晦暗不明的幽光,低沉又磁性的語氣滿是認真與擔心。

公玉九重也不在為難,轉身走到了夜楚郁面前,淡淡道,「本王施針,不喜歡有人打擾。」

「朕明白。」夜楚郁淡淡應了一聲,用冰冷的目光示意禁衛退下,然後自己也走了出去,在門外靜靜的等待著。

公玉九重負手站在屋中,碧青色的衣衫流轉著皎潔的月光,袍角用銀線勾勒的蓮花熠熠發光,華美無雙的宛若天人之姿。

楚燃等了半響,也沒見他扔來飛針,等來的,反而是一句毫無感情的命令,「還不出來,是要本王請你嗎?!」

緊閉的櫃子緩緩打開,公玉九重優雅的走出,看了公玉九重一眼,低下頭恭敬道,「師父……」

公玉九重悶哼一聲,看著不知何時從他袖子里溜走,樂呵呵跑到楚燃手心里的活蹦亂跳的「小白」,狹眸中的溫度逐漸褪去,冷冰冰道,「你冒險進宮就是為了她?」

在公玉九重的銳眼逼視下,公玉琉華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輕輕的點了點頭,略帶急切的問道,「師父,她的毒……」

「哼!還死不了!」公玉九重冷哼一聲,用冰冷的目光射向調皮的小灰身後,嘴角勾勒出惡魔般嗜血的笑容,「小白,過來……」

小灰前爪縮在胸前,慢慢的直起身子,試圖用後腳走路,十分小心的在楚燃掌心挪動,試圖討楚燃的開心。這時,忽然听到公玉九重的命令,小灰嚇得雙腿一顫,狼狽的從床上跌了下來,戀戀不舍的看了楚燃一眼,含著淚向著公玉九重爬去。

「一個時辰後,我在宮門等你,記住,這是你唯一出宮的機會。」公玉九重彎下腰來,將抓著他大腿往上爬的小灰塞進袖子里,然後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若不是這只臭老鼠偷吃了他許多名貴的藥材,他才懶得帶著它東竄西竄。

「是……」一見到嚴厲冰冷的公玉九重,同樣冷若冰霜的公玉九重就像一只溫順的小羊羔,又乖乖的縮回了櫃子里,但在伸手關上門前,還是忍不住擔心的看向的楚燃。

背對著他的公玉九重,即使不用回過頭來,也知道他這個徒弟再想什麼,便冷冷的飄了一句,「只要服下本王的九轉玉露丹,就是剩了一口氣也能起死回生,在擔心她的身體之前,還是先抱住你的小命安全從赤焰國中離開!」

他當初奉東皇的命令來赤焰國暗中保護公玉琉華,但進入赤焰國境內,便遇到了大批刺客的阻殺,之後又被鬼域之人囚禁在地牢里。想必公玉阡塵定在赤焰國安插了不少細作,公玉琉華也活著回到紫聖國還真是難如登天!

公玉九重心事重重的走到門口,伸手正欲打開房門,便听到一句微不可聞的感謝,「徒兒謝謝師父……」

公玉九重動作一頓,卻還是緩緩打開了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誰知,門外忽然來了上百人,個個神情嚴肅嚴陣以待,最前排的弓箭也早已經搭好了箭,準確無誤的指向了他。他走到哪里,箭矢就跟到哪里。

公玉九重卻仿佛沒有看見,直直的向夜楚郁走來,停在距離夜楚郁七步的地方,淡淡的開口道,「楚皇這是何意?」

夜楚郁負手而立,玄色的衣袍拖在地上,顯得莊重而威嚴,他的神色冷肅,堅毅的面容不苟言笑,星眸輕眯,目光如炬,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冷冷道,「如你所見。」

「如果楚皇打算這麼將本王請到御書房,如此雄厚的陣仗,本王就卻之不恭了。」公玉九重修眉一揚,俊美如玉的面容似煥發出聖潔的光芒,輕抬雙腳,從容優雅的向夜楚郁走來。

面對如此「華麗」的剿殺陣容,公玉九重輕描淡寫幾句,便想要化解這場危機。夜楚郁狂妄一笑,指著公玉九重前方的青石板,勾唇冷冷道,「崇王若敢在上前一步,就休怪朕的弓箭不長眼了。」

公玉九重危險眯起鳳目,冷冷的打量著前方傲然而立的夜楚郁,似要將他深深的印在心底,來日好報今朝的威脅之恨

「不過區區數百人,你真以為本王會放在眼里?」公玉九重挑起胸前的一縷長發,悠閑的在指尖把玩,涼涼的語氣十分漫不經心,似乎並不將一干人等放在眼里。

「崇王曾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此神通朕豈敢輕忽了崇王的實力。剛剛崇王在房中與故人敘舊時,朕便暗中派人調遣兵馬,自浮花宮向皇宮之外設下了七道關卡。崇王不信的話,可以闖一闖看看。不過朕七道關卡堪稱十八層地獄,希望到時候崇王還有命來報仇。」夜色將夜楚郁的影子拉得深長,連他臉上邪氣的笑容也變得張狂。

「如此精心布局,豈不高抬了本王?」公玉九重語氣雖有退讓,黑亮的眸子里卻無一絲懼意,長身傲立在月光之下,碧紗微動,恍然若仙。

「若朕放了王爺,無疑是縱虎歸山。另外,在赤焰國的地盤,殺一個紫聖國之人,毀尸滅跡比囚禁生擒容易多了,怪只怪崇王鋒芒畢露,讓朕著實放心不下。」

夜楚郁嘴角噙著陰冷的笑,緩緩的將右手舉到了空中,準備下令命弓箭手放箭。

這時,公玉琉華突然向前一步,眉眼之間是睥睨天下的傲氣,緩緩道,「在楚皇下令之前,難道就不想知道屋里的那名女子情況如何了嗎?」

夜楚郁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一下,在濃重的夜色遮掩下幾乎微不可察,卻還是被公玉九重捕捉到了。

公玉九重眼中寒光一閃而逝,臉上浮現森冷如霜的笑意,「楚皇該不會真的以為本王會如此好心的救助一名女子嗎?尤其這名女子還是楚皇至關重要的人?不瞞楚皇,本王剛剛不是施針而是下毒……」

夜楚郁臉色煞時變得很難看,擔心的向房間里看了幾眼,但門窗緊閉,無法知道楚燃的狀況。夜楚郁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輕嗤道,「太醫院中足足有一百多名御醫,朕就不信無一人能解崇王之毒!」

聞言,公玉九重像是听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竟毫不留情的笑出聲來,十分狂妄的宣布道,「普天之下還沒人能解我毒醫公玉九重之毒!」

公玉九重在上陣殺敵之前,是聞名天下毒術一絕的毒醫,心狠手辣,性格乖戾,脾氣暴躁,冷血無情,只殺人不救人,就算救人,那人也會生不如死。

公玉九重的話具有十足的威懾力,夜楚郁的眉頭險些擰在了一起,低頭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中,半響,方才抬起頭來,低低的苦笑道,「她若死了,朕一定要你陪葬!來人,給朕……」

夜楚郁正欲發號施令,忽感脖子上一涼,剛抬起頭,便對公玉九重冰冷的眉眼,和毫無溫度的語氣,「就算本王非死不可,百步之內,取你的命也是輕而易舉。」

公玉九重果然狡猾,剛才的威脅恐嚇,不過是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可恨的是他居然中計了!

就在夜楚郁懊惱之際,只听公玉琉華繼續道,「現在只要本王輕輕一用力,你的頭就會從脖子上滾下。」

見夜楚郁不受威脅,公玉九重逐漸收緊了五指,想要給夜楚郁施加壓力,但聰明如夜楚郁,自然知道他在忌憚什麼。

「朕要是死了,那個人也別想活。」夜楚郁面色不改,冰眸的眼底閃爍著狠唳的光芒,似有若無的瞟向楚燃的房間。

公玉九重微微一怔,猛地撤回了負在夜楚郁脖子上的手,側過身子,沒好氣道,「楚皇究竟想干什麼,不妨直言,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夜楚郁垂下眼眸,懶懶整理著被公玉九重弄皺的龍袍,慢悠悠開口道,「若赤焰國有難,紫聖國出兵來救。」

公玉九重在紫聖國中地位崇高,別說是帶兵救援赤焰國,就是私自和夜楚郁簽訂協議,紫聖國之君都不會有半點異議。

但很明顯,公玉九重並不想這麼做。

赤焰國與巫越國的恩恩怨怨,公玉九重自地牢月兌身之後,多多少少也听聞了一下。在他看來,巫越國和赤焰國兵戎相見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在赤焰國北邊的虎視眈眈穹傲國,想必也會趁火打劫,那麼紫聖國何必出兵幫助一個危困之國白白折損兵力呢?再說,若是穹傲國真的趁火打劫,紫聖國難免和穹傲國對上,到時候天下便陷入戰亂之中,百姓的生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紫聖國經歷戰亂必會元氣大傷,失去逐鹿天下的實力!

公玉九重久久不答應,夜楚郁倒也不著急,只是在一邊氣定神閑的站著,如鷹般銳利的眼眸中時不時流露出勢在必得的自信。事到如今,他公玉九重還有選擇嗎?除了答應朕,只剩下——答應朕!要怪只怪他太過自信,敢孤身闖入赤焰國!

公玉九重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思量一番,最後自唇角溢出一絲絲苦笑聲來,抬頭用頗為欣賞的目光看向夜楚郁,定定道,「這一局,你贏了。但敢給本王下套,本王怎能盡如你意。本王答應你赤焰國月復背受敵之時,絕不出兵攻打赤焰國,但要本王出兵援救赤焰國,是絕無可能的事。」

夜楚郁略一思量,便也點點頭答應了。公玉九重能做出這樣的讓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若再索取什麼,便是不知好歹了。

看著深沉穩重的夜楚郁,公玉九重表情雖然冷冷的,微眯的鳳目中卻時不時流出欣賞的光芒。恐怕早在听到他求見的時候,夜楚郁便布下了這一連串妙棋,不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倒讓他身陷局中,險些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看來,這赤焰國不能久留,還是盡快離開為好。

這次,夜楚郁是真的將公玉九重往御書房中請,但公玉九重卻因一時想的出神停在了原地,夜楚郁見他不走,便也停了下來。

公玉九重回過神來,但見夜楚郁眯眼細細打量著他,不悅的別開了目光,冷冷道,「楚皇這是何故?」公玉九重自小相貌出眾,長大之後更是驚為天人,雖見慣了這些艷羨的目光,但對于夜楚郁毫不避諱的打量,還是自骨子里厭惡到了極點。

看著公玉九重這張清冷無雙的面容,夜楚郁不知怎的竟莫名的想起了楚燃,總覺得兩人有說不出的相似之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絕無可能。

公玉九重雖三十有余,卻至今仍為娶妻,膝下怎麼會有孩子呢?更別說赤焰國的宮女楚舒了!

「沒想什麼,朕只是突然想起來一個故人。」見公玉九重面露不悅,夜楚郁也連忙收回了目光,隨便扯了幾句,將此事一筆帶過。

公玉九重另有所想,便也沒有在意,與夜楚郁並肩而行一起往書房走去,同時提出了離開,「華兒因身體抱恙,在炎王府養病多年,如今吾皇既然送來密信催他回宮,本王想明日便帶華兒離開,不知楚皇意下如何?」

赤焰國現在內憂外患,夜楚郁恨不得公玉九重今夜便帶著公玉琉華離開,幫他穩住紫聖國那邊的局勢,便接著他的話說道,「難得見崇王一面,朕本想帶崇王好好游玩一番,沒想到崇王如此歸心似箭,東皇又催的如此急促,朕也不好多留。既然如此,那朕明日在沉月亭為兩位餞行……」

秋日寧靜的夜里,沒有蟬聲嘶力竭的鳴叫,沒有蟲蟻孜孜不倦的嘶吼,只有花葉肆意飄零,碎成一地秋霜,冰冷淒然。

待門外的腳步聲消失後,公玉琉華方才從櫃子里出來,隔著十丈翻飛的紫色紗幔,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里面那道孤傲的清影。

「他就是你不肯離開皇宮的原因嗎?」公玉琉華閉上眼楮,似乎看到炎王府書房里無數張畫滿夜楚郁的卷軸,還有一句句情深意重的款款落筆的題詞,心痛的仿若滴血,得到的,仍是她冰冷的回應。

「本王不該來……」公玉琉華苦笑一聲,眼里滿是譏誚之色,默默地轉過身,便往門口走去。

他三步作一步的走,走的十分緩慢,似是心有所戀,仍然抱著一線希望,但等他走到了門口,身後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想他公玉琉華冰冷淡然,沒想到還有為情所苦的一日?

公玉琉華自嘲的搖了搖頭,摒棄內心的最後一絲期望,伸手緩緩將門推開,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幽幽月光流轉,瑟瑟悲風回鳴,楚燃透過他清冷孤傲的背影,仿佛看到他嘴角苦澀的笑容,如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攪亂了一片寧靜。

「等等……」她終是不舍的開口,想要多看他幾眼,哪怕只是一個絕決的背影……

「何事?」公玉琉華身形一頓,如枯槁灰木般死寂的心仿佛被一團烈焰燃燒,重新復蘇了過來。

誰知,他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明日宴會之上,勞你取迷藥贈我。」

公玉琉華輕皺眉頭,心中燃燒的烈焰被無情的暴雨澆熄,剩下的只有悲涼,痴痴的問道,「作何?」但一出口,便後悔不已,明擺著的目的,他竟傻傻不明白,一時間,失神的跨出絕決的一步,沙啞道,「如你所願。」

幾許清風吹滅了燭光,只剩下鋪天滿地的黑暗。

楚燃輕嘆一聲,終是長袖一揮,掃出一道氣勁,將房門關上,也將門外那道失神落魄的白影自眼前揮去。

雖然知道他誤會了,但他明日便要離開,她恐怕窮盡一生也無緣再見到他,又何必再說些什麼,徒惹的心傷……

第二天,沉月亭。

一座精致的小亭建在碧潭之上,碧綠色的潭水有千丈之深,每到日暮降臨,將西下的紅日暈染成碧月,帶到月升之刻,將九天的幽月映照成明月,天上地下,兩輪日月,乾坤顛倒,別有一番奇異景致。

將近中午時分,紅日高懸空中,潭中波光瀲灩,倒影一彎碧日,偶有幾瓣閑花飛落,或有幾只蜻蜓掠過,浮光掠影,紅簟殘秋。

夜楚郁早早就命人在此設宴,上完早朝之後,便和夜楚軒兩人去了沉月亭。

此刻,公玉九重和公玉琉華也已久候多時。

酒過三巡,夜楚郁開始了正題,「恕朕直言,二皇子此時回國,怕是凶多吉少。」

「此乃紫聖國家事,無需楚皇擔心。」昨晚被夜楚郁擺了一道,公玉九重可還記在心里,當下冷冷的回了一句,免得又入了夜楚郁的圈套。

公玉琉華神色淡然的坐在一邊,雖想和夜楚郁商談合作之事,但見公玉九重冷冷拒絕了夜楚郁的「好意」,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隨即似是想到什麼,又緩緩的舒展開來。如今赤焰國內憂外患,夜楚郁還有余力助他嗎?就算夜楚郁有能力助他,想必也會諸多為難,不如先晾在一邊,方才能消了他的銳氣。

夜楚郁好意被拂,心中雖然不悅,但早在來沉月亭之前,便已經猜的七八分,當下也不在說話,等著公玉琉華開口。

夜楚軒年輕氣盛,並沒有他那般能沉得住氣,本想當場發作,卻在夜楚郁警告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雙方以靜制動,一時陷入了僵局。

半響,夜楚郁慢悠悠品了一口茶,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公玉琉華,笑道,「二皇子可知,東皇送來密信催皇子回國之時,朕已經收到了來自太子的密函……」說著,夜楚郁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優雅的放到桌子上,緩緩推到了桌子中間,慢悠悠道,「二皇子可有興趣猜猜這密函上寫了什麼?」

公玉琉華懶懶掃了一眼,唇角勾勒出諷刺的笑容,「楚皇無非想與本王合作,但又害怕本王獅子大開口,提出楚皇無法容忍的要求,讓精打細算的楚皇吃虧,所以楚皇才拋出大皇兄來,熟不知,大皇子容不得本王之事,在紫聖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公玉琉華頓了頓,繼續道,「其實,本王也有意與楚皇合作,遲遲不開口,是想看楚皇能拿得出多少誠意了!」

「派人護送皇上安全處境,再暗中幫助皇子登上皇位,不知道這樣的條件皇子可滿意?」夜楚郁眉梢一挑,用最基本的要求試探公玉琉華的反應。

但在公玉琉華的眼里,夜楚郁做這些是無可厚非的,便只是淡淡應了句,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難道皇子還覺得不夠嗎?」夜楚郁聲音一冷,透著些許不悅。

公玉琉華沉默半響,忽然開口說道,「若赤焰國有難,紫聖國按兵不動,必要之時,派兵援救。」

夜楚郁微微一愣,不知公玉琉華為何會做出此等讓步,不得已暗自咂舌,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皇子的意思,是要朕再加籌碼了?」

「正是。」公玉琉華抬起修長如玉的手指,緩緩將桌上的信封撿起來,當著夜楚郁的面,一點一點的捏成粉末任風吹走,像是在宣告什麼一樣,定定道,「只要楚皇肯答應本王一件事,本王不但出兵幫楚皇退敵,以往楚皇與大皇兄合作加害本王之事也煙消雲散。」

「好。」事到如今,夜楚郁也只有孤注一擲,放手搏這麼一會,「二皇子有什麼要求盡管說來,朕一定滿足二皇子的要求,二皇子是一個聰明人,想必不會提太多刁鑽的要求,否則朕就是有心也無力促成了。」

「自然不會。」公玉琉華眉眼含笑,嘴角輕輕的勾起,淡淡道,「待本王重掌紫聖國大權,本王要楚皇將夜楚燃送來,任憑本王處置。」

公玉琉華輕描淡寫一句話,似一顆小小的石子扔入湖中,不經意間,引起了難測的軒然大波。

「哈哈,這算什麼要求!別說是夜楚燃,就是夜楚邵,本王也會親自為二皇子綁去!」夜楚郁一听公玉琉華這話,怔愣過後,便是一陣捧月復大笑。皇兄和夜楚燃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是夜楚燃是先皇的骨肉又如何,皇兄一定將他打瘸了扔到紫聖國。

「皇兄,你說是不是啊!」夜楚軒笑了笑,用胳膊撞了撞夜楚郁,卻見夜楚郁臉色陰沉不定,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開心?莫非皇兄還想討價還價?哼!真不愧是他斤斤計較小肚子雞腸的精明皇兄!

就在夜楚軒月復誹之際,忽听夜楚郁壓低了聲音,「為什麼?給朕一個理由,說服朕的理由。」

公玉琉華抬眸,卻在夜楚郁深不可測的眼底捕捉了不舍和掙扎,心中積郁許久的怒火突然爆發,讓他忽感一陣窒息,無聲握緊了拳頭冷冷道,「夜楚燃折辱了本王九年,也該讓本王加倍返還。」

聞言,夜楚郁身子輕輕一顫,沉默了半響,卻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好,朕答應你的要求,但朕也有一個要求……」

公玉琉華冷哼一聲,連听都不想听,明顯不肯同樣他的附加要求。

夜楚郁卻似乎沒有听見,仍是一字一句的說著,「無論如何,留她一命,畢竟……她是朕的兄弟,身上流著皇室的血。」

「好……」公玉琉華本就沒想要了楚燃的命,或者說,壓根就沒打算報復折磨楚燃,但見夜楚郁真信了他的理由,嘴角微微上揚噙著淡淡的笑容。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夜楚郁一陣失神後,端著一本酒站了起來,又恢復了當初高深莫測的表情,對著公玉琉華道,「飲下此酒,永結同盟。」

聞言,公玉琉華也緩緩站了起來,優雅的執起面前的酒杯,緩緩遞到了夜楚郁面前,冷冷道,「楚皇若真有誠意,不妨與本王換酒……」

夜楚郁微微一愣,臉上頗有些不悅。眼見到了結盟之刻,幾人卻還是勾心斗角,這讓他如何可以放心讓公玉琉華回去,誰知道公玉琉華會不會違反約定!

公玉琉華看出了他的遲疑,但無論如何他也要夜楚郁飲下這杯加了料的酒,于是上前一步,奪過夜楚郁手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笑道,「楚皇遲遲不肯飲下這杯酒,是怕本王下了毒嗎?還是說,楚皇根本無意與本王締盟?」

公玉琉華咄咄相逼,為了赤焰國的未來,夜楚郁緩緩接過他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冷冷的提醒道,「盟約既成,違背者,定遭天譴。」

「自然。」公玉琉華鳳目微眯,亦冷冷的接了一句。

之後,幾人又陸陸續續聊了幾句,無非是商談合作之事,聊得差不多了,夜楚郁派了一些重臣護送公玉琉華等人離開,自己和夜楚軒齊齊去了書房。

在離開御花園的時候,公玉琉華恰巧看到楚燃的身影一閃而過,便給了公玉九重使了一個眼色,支開圍了一圈的大臣,向著無人的假山走去。

公玉琉華一襲銀白色錦袍,面容精致,氣質淡然,晶瑩如玉的皮膚少了幾分病態,明顯紅潤不少,儼然一個嬌生慣養的翩翩貴公子。

楚燃在暗處看著,也放心不少。

公玉琉華環顧四周,尋找楚燃的身影,遍尋不得,忽見廋骨嶙峋的假山旁露出淺綠色的衣衫,不由得欣喜的輕喚道,「阿燃,出來吧……」

眼見四下無人,楚燃方才安心走去,對著公玉琉華敞開手心,沒心沒肺道,「二皇子,我要的東西呢?」

一句簡單的「二皇子」,一下子拉遠了兩人的距離,不知何時,他們竟然如此生分了?

公玉琉華目光一暗,不冷不熱的說道,「藥我已經摻在了酒杯中,遞給夜楚郁服下,不出半個時辰便會發作。」

「嗯,多謝。」楚燃淡淡應了聲,轉過身便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沒想到她會如此絕情,公玉琉華微微一怔,隨即勃然大怒,怒氣沖沖的上前幾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對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時,忽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反對什麼,便壓低了聲音道,「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楚燃推開他的手,輕笑道,「我不會反悔。」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公玉琉華心有不甘,死死盯著楚燃的背影,試圖喚回那顆失落的心。

楚燃腳步一頓,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輕嘆一聲,然後快步離開了後山。

除了彼此的身份,隔在她們之間的,太多了……

楚燃用力搖搖頭,將公玉琉華的殘影自腦海中揮出,集中精力的想著——

現在只剩半個時辰了,她若再不設法將夜楚郁引到浮花宮,就要前功盡棄了。

該死的公玉琉華,顯然是算準了時間,讓她沒有下手的機會。

她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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