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宮詞 第25章

作者 ︰ 薄慕顏

「宸妃娘娘,沒事的。♀」郭宇亮笑了笑,順手將絲絹別在馬鞍上,「公主自幼跟我們一起玩,時常打打鬧鬧,早就習慣了。」

「你少胡說!」樂楹作勢揮拳,又「哼」了一聲。

「是是,不說了。」

慕毓芫原本還想勸解兩句,但看眼前這對少年男女,一個是任性慣了,一個是受欺負成自然,自己再說話倒是有些多余。海陵王聞聲調馬過來,看了看他二人,朝樂楹公主說道︰「又發什麼脾氣?老實呆在車里頭,一個姑娘家,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你才大我幾天,整天就會教訓人。」樂楹公主一臉不樂意,反倒委屈起來,「分明是他弄壞了我的絲絹,不要還不行嗎?」賭氣將車簾一甩,郭宇亮挨得甚近,正好被微擺擦到眼角,不由「啊」了一聲。

「宇亮,沒事吧?」見郭宇亮搖搖頭,海陵王皺眉調轉馬頭,「早知道這樣,說什麼也不帶你出來,就知道添亂。」

樂楹公主當著眾人下不了台,索性哭了起來,「你們就知道欺負我?我,我不跟你們去了。」自己走到車門外,嚷道︰「停車!我要回去!!」如此大的喧嘩,惹得整個隊伍都停下來。

明帝從前面馬車探出頭,問道︰「怎麼回事?」

「皇上,剛才……」事情越發鬧大,郭宇亮忙嚷了一句,回頭看見委屈掛淚的樂楹公主,一時有些猶豫。

「皇上。」慕毓芫輕輕掀開車簾,將頭稍稍偏出去一些,「此時正午炎熱,還是先趕路到湖州再說罷。♀」說著將樂楹公主拉回馬車,又對郭宇亮說道︰「去跟皇上說,樂楹公主有些受暑,抓緊趕路就是。」

「皇兄他——,沒說什麼吧。」

「呵,這會又害怕了?」慕毓芫取過牛皮水壺,又從隔板下取出玉茭杯,將紫綃紗絹浸得濕潤,「先把臉搽一搽,別哭了。」

「嗯。」樂楹公主應聲點頭,歪倚在一旁。

石板官道略微不平,馬車在零亂的「得得」聲中前進,搖搖晃晃中,慕毓芫只覺一路漫漫看不到頭,倚在錦繡紅線金角靠背上,漸生困頓。兩人都沒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隱車窗外有嘈雜之聲,「砰」的一聲,馬車突然強行停下。

「怎麼了?疼死我了。」樂楹公主「哎唷」一聲,揉著頭坐起來。

車外氣氛有些靜默,慕毓芫覺察出有些不對勁,忙回頭擺手噤聲,掀起車簾從細縫里往外看去。只見前面站著十來個手持鋼刀的人,身上衣衫襤褸,頭上卻統一扎著鮮艷的赤色頭巾,不知到底是什麼來頭。為首的一個生的五大三粗,扯著嗓子嚷道︰「識相的,就趕緊把銀子交出來!大爺一高興,就放你們過去!」

此次慶都一行,並不是公開的皇帝出游。孫恪靖統領御林軍分布小路上,緊隨皇帝車馬的,就只有海陵王、郭宇亮等人。他二人都是俊秀少年,又年輕,想是被人誤以為富家子弟,準備劫持發一點小財。

「听見沒有!大爺手上的刀——」那人「嘿嘿」咧嘴一笑,轉而吼道︰「可不是吃素的!」見海陵王等人不理會,越發著急,「再不說話,爺可要動手了!」他越吼的凶,反越顯得沒底氣,嘍們更是畏縮怯怯。

海陵王冷笑一聲,不屑道︰「不說話,你又能如何?」

那人不料踫了個大釘子南,一時愣住,旁邊的人小聲說道︰「崔老大,他們是不是走鏢的啊?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放屁!走鏢的難道爺就怕了?」

「拿了趕緊滾!」海陵王挑了挑眉,扔了幾錠銀子在地上。

「你以為,幾個小錢就能把爺打發了?」那崔老大被激反硬氣起來,朝身後眾人揮刀道︰「去,把那個姑娘也給我搶了!」

樂楹公主正在看熱鬧,嚇得趕緊縮回車內,只听郭宇亮喝了一聲,長槍橫掃,頓時將五、六個人摜在地上。跟隨護駕的侍衛包圍過來,長繩一圈,便將幾個膽大妄為的家伙鎖成一團。那崔老大見屬下被圍困,幾名少年又是武藝高強,嚇得面如土色,轉身拔腿,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海陵王一劍封住他咽喉,冷聲喝道︰「找死!還想跑?」

「放肆!」明帝掀開車簾站出來,郭宇亮趕忙跑過去,「幾個烏煙瘴氣的流民,也制服不了麼?趕緊打發了,盡早趕到湖州城。」

「是。」郭宇亮垂首領訓,不住點頭。

時值夏季,進入湖州城一片燈火交錯。幾家大酒樓仍很是熱鬧,人聲鼎沸、彼此疊嚷,連說話都要提高嗓門才行。雖比不上京城繁華,卻也有幾分富足之地的味道。慕毓芫正在往沿街看去,賣冰糖葫蘆的、臭豆腐、捏面人,對于久居宮闈的她來說,別有一番新鮮情趣。

當夜宿在客棧涵晶館,暗灰長石牆角,素白普通牆面,頂上是最常見青藍通燒弧形瓦,窗格也只是簡單十字錯分。慕毓芫說此處幽靜,又贊庭院幾抱碧桂樹長的好,明帝再無二話,立時吩咐安排六間上房。

「六間?」王伏順有些疑惑,小聲問道。

「夫人身子不適,需要清淨。」明帝聲音平靜若水,將目光投在慕毓芫臉上,象是是在等待著什麼,流連片刻道︰「給夫人——,單獨開一間客房。」

慕毓芫不言,緩緩別過身去。

閣樓下,積年碧桂樹綠得滴水。再遠些,再高些,是半彎皎皎明月,周圍繁星一閃一閃,好似會說話一般。清涼月華化做一抹薄霧,湖州城內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沾染上極淡的瑩瑩之輝。

「宓兒。」明帝微眯雙目,雙後背負于身後,似乎渾然忘記方才之事,正在享受著輕柔的夜風,「喜歡這碧桂樹?等回宮後,朕讓人在椒香殿種幾棵。」

「不……」

一頓嗚嗚咽咽好似鬼哭狼嚎,打斷二人說話。白天被抓起來的那起流民,正在放聲哀號,海陵王從里面出來,朝下喝斥道︰「吵什麼吵,都給我安靜點!」轉頭瞧見明帝和慕毓芫,一扭頭又鑽了回去。

「晚上露氣太重,陪你進去罷。」明帝笑容不見動搖,不容慕毓芫躲閃,上前替她緊了緊披風,又朝王伏順斥道︰「趕緊去把那些人嘴堵上,還讓不讓人安生?順便查一查,究竟是何來歷?」

屋里點了一盞雙罩紅蠟燈,透過橘色薄皮紙散出昏融柔光。慕毓芫走向高台,欲要再取一盞點上,明帝卻道︰「不用點燈了,朕坐一會就回去。」

「皇上,要喝茶麼?」

「不!」

慕毓芫一怔,甚是不解。

「朕只是在想,這個不字——」明帝嘴角勾出一抹淺淡笑意,欣賞著那一瞬間的驚訝,「你還要說多久?」

慕毓芫起身欲走,那目光似針芒一般刺人。

「難得,你也會生氣。」明帝象是存心挑釁,擋在她的面前阻斷退路,「你不討好朕也罷了,竟連生氣也不願意?朕的心意,你就只會說一個不字?」

「臣妾不敢。」

「不敢?」明帝聲音蘊著火氣,好似要燃燒出來一般,屋內溫度也有些升高,坐下來靜了片刻,「朕說什麼你都听?那好,喚一聲朕的名字,你知道的。」

——不過,只是個名字而已。慕毓芫試圖說服自己,可是卻有氣流涌上心頭,稍一松懈,便哽咽在喉頭,不能再開口。

「算了。」明帝靜默片刻,雙臂緩緩環過來,「是朕太心急了。」

慕毓芫被鎖在那穩厚胸膛上,不能動彈,聞到陌生男子的氣息,甚至能听到輕微的心跳聲,令人不安。他並沒有為難自己,處處體貼、處處關懷,到底是為何難過?是因為他越是好,便越發思念另一個人?是了,那些溫柔關懷,何嘗不是一種折磨?一次又一次拒絕,彼此更覺累了。

「臣妾——」慕毓芫輕輕開了口,想要把心思都講清楚,抬頭卻迎上明帝心疼的眼光,微作遲疑,底下的話便沒有說出來。

明帝一點點松開雙手,目光似能洞穿他人。

「時辰不早,臣妾送皇上回去安歇。」

「不用。」明帝眼中投影著晃動燭光,聲音恢復平靜,「湖州沿河風光秀美,明天一早,我們摒棄車馬改坐畫舫,順著水路趕往慶都。既可以觀賞沿途風光,又可以省卻車馬勞頓,不失為一件美事。朕自己回去,你早些安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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