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虛陵現代篇 44卷 二

作者 ︰ 君sola

第四十四章死亡烙印

師清漪神色看起來有點復雜,拎起手提包,利落地往玄關處走︰「你對那個雨霖婞倒是很關注。」

洛神扔下書,隨在她後面換鞋,同時笑著低低道了聲︰「及不上你。」

師清漪動作明顯一陣停頓,而下一刻,心情莫名地又變好了起來。

其實師清漪住的地方距離紅線會所不算遠,開車過去很快就到。抵達的時候,便有眼尖的門童走過來,引著師清漪去合適的泊車位泊車。

看車知人,泊車位停放著的那烏泱泱的一大片名車,足以讓師清漪初步了解到這個會所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雨霖婞名下的紅線會所包括很多部分組成,餐廳,酒吧,台球室,健身房,美容養生館等等,該有的娛樂休閑場所都有,甚至于連會員的旅游行程,會所里都會提供妥帖詳細的安排。那些有錢有身份的人每年需要在這里花費高昂的入會費用,與會所之間保持著一種長期的類似于「婚姻」的關系,無非就是為了有一個能夠供他們聚集消遣玩樂的地方。

這個地方需要檔次高得足夠讓他們產生一種優越感與滿足感,很明顯,紅線會所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會所的一層大廳里裝修出一片耀目奪人的貴氣,每一道裝潢,每一處擺設,乃至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都被設計者賦予了無比精細的奢華。只是這種貴氣與奢華太過張揚,在師清漪看來,也就顯得有些過于猙獰了。

在大廳里沒走幾步,立刻又有衣著整齊的男性接待人員彬彬有禮地迎上來,分分秒秒都不讓師清漪喘氣。

由于受到過嚴格的訓練,且出入會所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這邊的接待人員一直都是好脾氣到極致的,甚至于謙卑到極致,說話時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

往來的幾乎都是熟客,來人是什麼身份,大廳的接待人員一眼就能明了。

所以那年輕男人第一次見師清漪和洛神兩人,防範之下,不免又笑著問了句︰「請問兩位今天是預約了哪一項?請兩位把會員卡遞給我,我來幫您們查看一下今日的相關安排。」

師清漪知曉男人的言外之意,從手提包里模出之前雨霖婞給她的那張vip卡示意,也是笑得溫柔得體︰「我們今天沒有安排,只是過來這里找人的。」

那男人瞧了卡片一眼,臉上的表情一瞬之間便凝固了,試探性地道︰「請問,兩位今天來是找哪位?」

「蕭言。」師清漪道︰「對這位客人有印象嗎?」

那男人的表情越發復雜,嘴角笑意卻是不減︰「蕭少爺在十二樓的包廂,1213號。」

「謝謝。」師清漪腳步加快,和洛神往電梯方向拐了過去。

那男人看著師清漪和洛神的背影遠去,立刻又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站著等了一會,道︰「笙哥,小姐之前關照的那兩位客人來了,現在她們正往十二樓的1213走。」

電話那頭回應的聲音軟而沉︰「嗯,知道了。」

剛靠近1213號包廂,就听到蕭言大聲喊叫發酒瘋的聲音,歇斯底里得厲害。

師清漪蹙了蹙眉,瞧見走廊那邊迎面走過來一群人。

打頭的是一名身形頎長的西裝男子,干淨的黑色短發與身上筆挺熨帖的黑色薄西裝相得益彰,俊眉星目,好看的眉宇之間又揉著一股子儒雅的風度, 亮的皮鞋踩在走廊地毯上,從從容容。

這種外貌,這種氣度,更加上這種身份,絕對是大多數女人心中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他身後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堆人,師清漪見了,忙牽過洛神的手,往旁邊讓了讓。

男子目光掃過,落到了師清漪靜然偏過去的側臉上。

他腳步停滯下來,又多看了師清漪幾眼,唇角微微往上翹了翹,拿手略微松了下領帶,這才與那一大群人離開。

洛神盯著男子遠去的方向,縴眉微蹙,又回過頭覷著師清漪。

「怎麼了?」師清漪渾然不知︰「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

洛神一笑︰「許是你太好看,盯著你看的人才會有這許多。」

師清漪臉紅了起來,卻又很快明白洛神的意思,輕聲道︰「是那個男人?」

洛神頷首︰「嗯。瞧他神色,他好似認得你。」

師清漪搖頭︰「我不認識他。」

兩人正說著,那邊1213號的包廂里突然爆開了酒瓶子碎裂的聲音,蕭言在碎玻璃的雜音中大喊道︰「蕭慕白,有種你就別走!叫你留下跟小爺單挑,你倒是……倒是不敢了!」

師清漪進到包廂里,就見靠門口的地方站了一圈人,卻都站得遠遠的,誰也不敢上前去勸倒在沙發上砸酒瓶的蕭言。蕭言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眼楮通紅,身體癱在沙發上軟成了一灘泥。即使再英俊的人,如今成了一幅醉鬼的模樣,也順眼不到哪里去。

「蕭慕白,混蛋!」蕭言罵罵咧咧著,一腳又踹在了地毯滾落的煙灰缸上。

「混蛋?」師清漪走過去,彎腰,把蕭言的衣領子拎了起來,只覺得好氣又好笑︰「誰也沒你混。」

「師師。」蕭言醉眼朦朧地望著她,突然又顯出幾絲委屈的神色,呢喃著道︰「師師,你听我說,蕭慕白這家伙吃人不吐骨頭的,吃人不吐骨頭……你不許跟他相親!你會……會吃虧的。」

師清漪越听越氣,攥著這個不成氣候的高個子男人就往外拖︰「相什麼親,滿嘴胡說八道。我相親不相親自己不知道,還要你來告訴我?」

蕭言眼皮直打架,情緒在師清漪到來後,終于變得緩和了下來︰「你瞞著我……你怎麼瞞著我呢。師師,你和師兄我認識了這麼久,你都不告訴師兄你家里的情況……原來你……原來你是……」

說到後面,蕭言的舌頭直打結,渾渾噩噩得連半個字眼都吐不出來了。

師清漪心說是你瞞著我才對,明明是個不得了的大少爺,還天天跑過來哭窮,有意思嗎。

她有功夫底子,攥著蕭言走也不算很吃力,洛神一聲不吭地過來幫手,兩人正要分開人流往走廊走,這時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急沖沖地跑了過來,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大概是四十來歲,鐵青的下巴,一見蕭言東倒西歪地靠在師清漪身上,便急急忙忙地過來扶︰「哎!三爺,你怎麼成這樣子了,來來,咱不在這里,跟我回家去。」

中年男人從師清漪手里接過蕭言,感激地笑道︰「小姐,謝謝你照顧我家三爺,我……」

下一刻,中年男人的話隨之一滯。

他有些渾濁的目光膠在師清漪臉上,半晌才僵硬道︰「小姐,謝謝您。」

不知不覺中,話語里已經使用了敬稱。

師清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過還是微微一笑︰「我是他的師妹,是他的好朋友,做這些事都是應該的。我就住這附近,本來該我接他回去,你既然是他的家里人,那麻煩你把帶他回去,給他弄點醒酒的東西。」

中年男人連連點頭哈腰︰「好,好,那我把三爺帶回去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太麻煩您了。」

一連說了好幾個「麻煩您」,那兩個男人這才扶著爛醉如泥的蕭言往電梯那邊走,而這邊蕭言帶來的那一群朋友也都意興闌珊地作鳥獸散,只留下兩名侍應生留下來清理包廂的殘局。

師清漪嘆口氣,打起精神對洛神道︰「我們也回去吧。」

洛神淡淡應著︰「嗯。」

「兩位請留步。」轉身的時候,師清漪听到身後又是一聲男人的低語,聲音軟而有磁性,听著就讓人舒心。

「什麼事?」師清漪回頭,看見一個碎發的年輕男人筆直地站著,好似一棵樹,兩腿修長,黑色襯衫一絲不苟地貼著肌膚,隱隱能看出薄襯衫下緊致的肌肉曲線。

「我家小姐想見兩位。」男人溫文有禮地回答︰「她就在樓上,已經在等著兩位了。之前她一直在等兩位,卻遲遲不見身影,本來她想今天派我去找兩位,不想兩位剛巧就來了。」

果然是雨霖婞。

師清漪猶豫了片刻,並沒有立刻做出表示。

洛神倒是大大方方地道︰「有勞帶路。」

在電梯里,師清漪特意往那男人身上打量了幾眼,看見他黑襯衫上與其他會所的工作人員一樣,別著一個身份標牌,上面寫的卻是「餐廳部經理,風笙」。

風笙領著師清漪和洛神去到十三樓,走進走廊最深處的一間包廂里。

這間包廂大得離譜,與之前見過的包廂不同,裝修一反之前的那種輕浮奢華,變得素雅而沉靜,燈光調出一種曖昧的暗色調,一個輕軟微卷長發的女人靠在沙發上,姿態優雅地坐著,身上一襲紅裙,襯著指尖捏握的高腳杯里的紅酒,越發的醉人。

「喲,貴客。」女人擱下酒杯,桃花眼角縫了明顯的笑意︰「果然貴客是要請的,不請還不指望她們能來。」

洛神從從容容地走過去,盯著沙發上的雨霖婞,也是唇角玩味的一絲笑︰「客人這邊也想問下主人家,有何貴干?」

雨霖婞最看不慣洛神這幅淡然模樣,好像從來就沒什麼顧慮似的,本來她自認自己平常在手下面前就夠裝的了,沒想到這女人一舉一動都在那裝,而且裝得毫無破綻。

「請坐。」雨霖婞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醒好的紅酒,為了表示下「主人家」的熱情好客,她這次特地還讓風笙準備的是她珍藏許久的那一瓶。

師清漪和洛神一人坐了一邊沙發,師清漪禮貌地笑道︰「我喝不了酒,謝謝。」

她酒量實在淺得可憐,紅酒下肚都能很快醉了她。

雨霖婞挑眉,又看著洛神。

洛神淡道︰「我慣常喝白的。」

雨霖婞眸光一沉,這女人還真會抬杠。

「雨小姐,你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師清漪手擱在膝蓋上,手指交叉著,很自然地道。

雨霖婞桃花眼滑向她,半晌,臉色有點涼地道︰「你平常洗澡的時候,照不照鏡子?」

師清漪臉一紅︰「……請問,你是變態嗎?」

雨霖婞輕哼︰「我不就問一句而已,你居然對我進行人身攻擊。」

師清漪不自在地道︰「你問這做什麼,莫名其妙的。這都是個人**。」

雨霖婞道︰「如果你洗澡時月兌光衣服照了鏡子,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身體上有什麼異樣的地方?比如說,多了點什麼痕跡,我是說,後腰上。」

師清漪滿月復狐疑搖頭︰「沒有,我好端端的。」

雨霖婞皺眉,又看向洛神︰「你呢?洛小姐。」

師清漪這次十分肯定地回答︰「她也沒有,腰上好端端的,沒痕跡。」

之前洛神手傷,師清漪幫洛神洗過好多次澡,她腰間的肌膚怎麼樣,師清漪心里最有數。

雨霖婞勻著酒杯里的紅色液體,卻是听得一愣︰「我問她呢,你怎麼就知道了?你不是說個人**嗎,你還看她洗澡,看她腰了?」

師清漪︰「……」

洛神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淡淡一笑。

師清漪咳嗽一聲,惱道︰「雨小姐,我實在不明白,你現在問我們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從墓里出來後,這段時間里,我底下的人好多都陸陸續續地死了,死的時候,腰上都有奇怪的痕跡。」雨霖婞聲音冰冷︰「昨天我洗澡的時候,發現我後腰也有。」

第四十五章蠱

師清漪和洛神兩人的臉色,在雨霖婞的這番話落下後,倏然地沉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師清漪這下坐得萬分不自在了,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沖動,恨不得立刻去確定下自己的腰身上是不是也有雨霖婞所說的那種可怕痕跡。

听雨霖婞言下之意,她是昨晚上才發現的,而之前她手下那批人也是陸陸續續地死亡,說明痕跡顯現和死亡的時間有早有晚,也許是根據每個人的體質而定,並沒有一個定數。

師清漪昨晚沐浴的時候,是很確定自己的身體當時沒有出現異樣的,但是她卻不知道洛神的身體情況,想到這,目光不由得又往洛神那個方向看去,心里滿滿的都是擔憂與恐懼。

洛神站起身來,平靜道︰「洗手間在哪里?」

雨霖婞一揚下巴,示意︰「往里走就是。」

「清漪,來。」洛神輕聲招呼師清漪,師清漪跟上去,兩個人走到洗手間外,洛神道︰「進去仔細檢查。」

她眉眼溫婉,又低聲補充了句︰「別怕。」

師清漪抿著唇,點了點頭,一個人先進到包廂里頭的洗手間里。洗手間里燈火通明,整面牆壁都是亮堂而豪華的明鏡,師清漪解開扣子,褪□上的淺色小襯衫,露出凝脂般的肩背與一截曲線玲瓏緊致的腰身。

滿牆的鏡子壓蓋下來,將她光果的上身映照得一覽無遺,身上的肌膚都是完美無瑕的,並沒有半點雨霖婞口中所說的詭異烙印。

師清漪穿好衣服,走出洗手間,洛神在門口靜靜等候,看見師清漪出來,聲音里終究還是透出一絲焦急︰「怎麼樣?」

師清漪搖頭︰「沒有。不知道是不是暫時還沒有。」

洛神這才露出一個微笑︰「只要沒有,那就是極好。」

師清漪不放心道︰「你也快進去看看。」

洛神嗯一聲,走進洗手間,帶上了門。

過了大概五分鐘,她終于又走出來,看著緊張等待的師清漪,道︰「我也沒有。」

師清漪笑了,笑容還有點復雜。

她不知道自己這些起伏紛亂的情緒已經都開始圍繞著眼前這個美麗女人在打轉,為女人擔憂,為女人喜悅,女人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足夠牽扯了她的心魂。

她以往沒什麼特別在意的朋友,與祝錦雲交情尚好,祝錦雲對她關照而熱情,她卻像是溫吞水似地回應著那份友情。蕭言在她心中也只能算個普通朋友,而她以前唯一親昵相依偎的親人——她的小姨師輕寒,早已死了。

從頭到尾只有這兩個不能算深入交心的朋友,還有一個情分極深卻早已亡故的親人,所以師清漪這些年的感情都被她斂藏得深深的,不敢輕易掏心掏肺地拿出這許多,因為並不需要。

如今,她的那些心思,那些情緒,在洛神漸漸揉進她的生活後,變得再也不能平靜。

兩人重新走回去,挨著沙發坐下。

雨霖婞已經悶悶地喝光了好幾杯酒,白皙的臉上暈著很淡的一抹紅。她心情不好,喝再多的酒也無濟于事。

「怎麼樣?」雨霖婞嘴角一絲略帶嘲諷的笑。

洛神搖頭,師清漪猶豫了片刻,才軟著聲音回答道︰「我們兩目前都是正常的,身上並沒有你所說的那種東西。」

雨霖婞臉色涼涼的︰「是嗎?恭喜,真幸運。」

人總有這種陋習,如果自己倒霉,看到別人也有相似倒霉的經歷,心里好歹也有點安慰,畢竟感覺大家仿佛都平等了似的。現在在場的三個人中,只有雨霖婞一個人倒了個天大的血霉,也難怪她心里不舒服。

雨霖婞聲音懶懶的,听上去卻像是刻意掩飾內心的恐懼︰「那墓里不干淨,我的人那麼多都中招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該輪到我死了。」

師清漪皺眉想了想,說︰「雨小姐,我並不是很清楚情況。難道去過古墓的人,都會受到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影響,從而產生身體上的異變?我和洛神目前是沒有的,你之前帶去的那些人,全部都出現了這種痕跡嗎?」

雨霖婞嘆氣,道︰「也不是,只有一部分。」

「只有一部分。那他們有什麼特別的?我的意思是,他們在墓里接觸了什麼,有什麼共通點?腰上都出現某種痕跡,在這里頭,你們肯定是有什麼共通點的。」

「共通點?」被師清漪這麼一提醒,雨霖婞呢喃著,開始蹙眉琢磨起來。

想了很久,雨霖婞神色郁郁地搖頭︰「這個太復雜,當時人員那麼亂,一時半會還真不好說。」她頓了頓,又道︰「你們考古組的那個教授和你那幾位同學有異樣嗎?你問下,如果他們都沒有出現這種痕跡,你們兩也沒有,那問題可能就只是出在我們這邊了,而不是古墓大環境的問題。」

師清漪琥珀色雙瞳盯著這個大小姐,斟酌著輕聲道︰「雨小姐,你找我們,是想要我們幫你嗎?」

雨霖婞兀自給自己又倒了一杯紅酒,抿了一口,指尖擱在透亮的酒杯處,帶出一種妖異的紅。

良久,她有些不甘心地回答︰「是。我很怕我會死,當然,我也很怕蘇亦死。而至于那些已經死去的弟兄,他們也都跟了我很多年了。」說話之際,話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與恐懼。

師清漪道︰「蘇亦,他也是?」

對于雨霖婞身邊緊緊跟著的那個文雅的男人,師清漪是有印象的。雖然只是古墓里不多的接觸,卻也能看出那個名叫蘇亦的男人對于雨霖婞的言听計從。

「嗯。」雨霖婞捏著酒杯把玩,紅色液體輕輕晃蕩︰「我後腰上的痕跡還算淺,是昨晚才出現的。蘇亦他身上的痕跡比我稍早幾天,程度要深些。這種痕跡很邪門,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變形變大。」

「一共死了幾個?」這時許久不說話的洛神覷著雨霖婞,沉聲道︰「先不管出現痕跡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人,我只問你,那些死去的人,死的時候什麼模樣?」

雨霖婞聲音提高了些,招呼道︰「阿笙,去拿那些照片過來。」

「是,小姐。」挺直身體候在不遠處的風笙聞言,推開包廂門出去,過了一段時間才折返回來,給雨霖婞遞過來一個厚厚的信封。

雨霖婞抖著信封,把里面的照片分給洛神和師清漪看︰「每個弟兄死的時候,都進行了拍攝留檔,你們自己看。」

照片一共是五份,看來目前是陸陸續續地死了五個人。

照片每份包括死者的臉部特攝,肢體特攝,以及腰間的重點特寫。師清漪端詳著手里捏著的一疊照片,最上面是一個男人猙獰的臉孔,顴骨高聳,眼窩凹陷,表情凝固著死時的癲狂,看起來死前確實經歷了一段極度殘忍可怖的折磨,臉都快爛沒了似的,分外可怖。

照片接著往下翻,翻到死者的手臂特攝。

死者的左手一片血肉模糊,生生地被咬掉了一個手指頭,而指甲和古墓棺材的那些苗人的尸體一般,也都盡數被咬了下來,剩下的手指頭宛若浸入了血湯之中,簡直不成樣子。

眼前的死者,簡直可以說是古墓棺材里那幾個苗人尸身的復制版本。

師清漪看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突然在心底特別同情雨霖婞。

雨霖婞那麼風情的一張臉,如果到時候也變成了照片上這幅詭異可憐的模樣,這個中滋味,實在是不好怎麼去形容。

女人總是愛惜容貌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師清漪甚至認為,像雨霖婞這種性格的人,也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地懼怕死亡,她苦苦壓抑著的驚惶與不安現在終于忍不住暴露了出來,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內心深處其實最懼怕自己會死成照片上的這一副慘狀。

最後是腰部痕跡的特攝,死去的人痕跡十分明顯,半邊後腰都是青黑色的,已經從側面蔓延過去,導致前面半邊小月復也是呈現一種暗青色。而在這一大片的青色中,又盤踞著一條黑黝黝的影子,像是一條蟲一樣蜷縮著,在那片凝固的青色中一動不動。

師清漪看了很久,越看越不舒服,總覺得那個黑色蟲影般的東西,就要活過來,爬到她的手上。

師清漪把照片疊著擱在沙發前的茶幾上,看著對面對著照片沉思的洛神,暫時沒說話,想等待洛神的意見。

洛神的眉微微蹙著,過了一會,她的目光從照片上收回,好看的眉終于舒緩了。

「你看出什麼了?」師清漪道。

雨霖婞的眼神也變得熱切起來。她在墓里見識過洛神的本事,潛意識里對她很是期盼。

「這是一種蠱。」洛神深邃的眸子滑向雨霖婞︰「你們究竟模過什麼,怎會沾染到蠱蟲?」

第四十六章支票

雨霖婞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之前進來時,她還是一副故作鎮定的模樣,如今她再也不能掩飾了。

「我們模金的,還能模過什麼?」雨霖婞壓著聲音,道︰「除了尸體,無非模的就是明器。」

師清漪試著幫雨霖婞分析起來︰「那些苗人沒有起尸之前的尸體,我們課題組這邊的人都踫過,至少我和洛神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所以應該不是尸體上沾染的蠱。」她說到這,又補充了句︰「當然,但凡是類似的這種接觸,我們都是戴了手套的。」

「棺材里里外外的都不干淨,開棺的時候,我們自然也都是戴上手套才會進行操作。」雨霖婞道。

「明器呢?」洛神抬了抬眸︰「當時開棺後,你們順走了哪些物事。」

「當時棺材里沒什麼特別的東西。除了少許陪葬的銀器,就剩下那兩具苗人男尸上戴著的那些里三層外三層的厚重銀飾。」雨霖婞表情變得懊惱起來︰「其實我們那趟的目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更重要的那個‘它’。只是這種古苗銀現在很走俏,加上造型獨特,也是分外少見的珍品,弟兄們順手一並收下了,我當時懶得管,也就沒有阻止。那些東西,你們有踫到過嗎?」

師清漪點頭︰「我們踫上的那具棺材里頭沒有陪葬的銀器,不過那種帶三角形掛件的銀飾倒是很多,我們都有接觸過的。」

雨霖婞頭疼道︰「如果是尸體或者明器其中某一個的問題,我們兩方都有接觸過同樣的東西,沒道理只有我們這邊中招。應該不是這方面的原因。」

洛神眼里斂著微微晃動的光,好似在琢磨著什麼,一直沒有參與話題討論。

師清漪抿著唇想了想,許久,才有些猶疑地開口︰「別的我覺得都沒什麼,不過那些掛件我總覺得有些蹊蹺,後面我拿了玻璃瓶里采集的一只掛件樣本回去,找實驗室的老師化驗過,掛件被融出了一個小洞,里頭是中空的,里面殘留著一些奇怪的黏液,成分也是前所未聞的稀奇。」

雨霖婞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我見過的那些掛件,都是封閉得嚴嚴實實的。你剛才那意思,是想說里面有東西?可能是那掛件的問題?」

師清漪點頭。

雨霖婞實在是不甘心,呢喃著道︰「可是我們兩邊都有過相同的接觸經歷,不可能結果會有所不同。難道這種還要因人而異?」

「是時間。」洛神終于開了口︰「你忽略了一點,是時間上的差異。你們接觸的時間極長,因著你們將它們帶在身上了,而我們只是戴著手套短暫接觸。這就是不同。」

雨霖婞先是一怔,隨即道︰「我沒有帶。」

「但是他們帶了。」洛神清清冷冷地道︰「死去的這五個人,當時的背包中是否都各自攜帶了一些那種銀飾?」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當時我不管這些,你等下。」雨霖婞拿起茶幾上的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短信。

很快,對方的短信就有了回應,雨霖婞看完短信的回復內容,停頓了一會,這才神色復雜地道︰「蘇亦說,當時背包里負責分攤攜帶銀器的,的確是照片上的五個人。」

洛神道︰「倘若如此,這便是了。」

她眉眼間的神色冰涼了下來︰「銀飾的掛件里應當是封著某種蠱的。至于是什麼蠱,我不清楚,但是可以明白的是那些三角形掛件里的蠱從里面融出,潛藏進了那五名攜帶者的身上。所以,他們死了。」

雨霖婞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她的手指很漂亮,削蔥似的修長,此刻擱在膝蓋覆著的紅裙軟料上來回揉著,邊揉邊道︰「可是,我和蘇亦並沒有攜帶銀器。實際上,當時我在墓里,就只是戴著手袋瞧了片刻而已,如果是接觸時間的問題,我不可能會遇上這種倒霉事。」

洛神肅然道︰「蠱被掛件封著,有屏障,短時間的接觸的確不足以讓它們潛入。但是尸體上的蠱,可並沒有被封起來。它們就似隨時可以撒播的種子,你剛好做了它們的溫床。」

雨霖婞面色凝固了。

師清漪歪頭看著雨霖婞︰「你們踫過死去的那幾具尸體?」

雨霖婞沒說話,而是又倒了一杯紅酒,接著並不優雅地一飲而盡。

師清漪發現,她的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了。

答案不言而喻。

師清漪道︰「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

雨霖婞似被噎住,很久,才憤憤然地道︰「我只是想調查清楚而已,而且我檢查尸體的時候,明明有戴了手套的。」即使開了空調,她也開始覺得燥熱,撩了撩微卷的長發,說話底氣明顯不足︰「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詭異死法,我只是太好奇了。」

師清漪煞有其事地點評起來︰「好奇心害死貓,這話真沒錯。」

雨霖婞肩膀一抖,差點要炸了︰「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最不舒服的時候說那個字!」

師清漪這才想起雨霖婞的死穴,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忘了你怕貓。」

雨霖婞聲音發起抖來,咬牙切齒︰「……你還說。」

師清漪考慮到雨霖婞目前的處境與情緒,決定發揚人道主義精神,對她好好關懷一把,于是柔順地繳械投降︰「好,不說。雨小姐,現在你最大。」

雨霖婞輕輕哼了一聲。

師清漪在心底嘆息,真是個難伺候的大小姐。

雨霖婞把目光投向洛神,經過剛才的一番交談,她現在完全是把洛神當做了救命稻草︰「洛小姐,這種蠱有沒有解的可能?怎麼個解法?對于蠱蟲這方面,你好似很懂。」

她頓住,又聲音軟軟地補充︰「我還能活多久?」

洛神嘴角牽出一個很涼的笑意,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雨霖婞。

雨霖婞嘴唇有些顫抖,看著洛神那個閻王見了都害怕的表情,她突然有點不想從洛神嘴里知道答案了,而是招呼風笙拿了一張空白的支票過來,施舍般地遞給洛神︰「拿去,你想要多少都行,自己寫。我只想好好活著。」

雨霖婞從小養尊處優地慣了,從來也沒把錢放在眼里,雖然身上此刻被蠱蟲纏了,性命危矣地想要向洛神求助,骨子里那種自負與感覺良好也還是遮掩不住。

畢竟,在她的心中,沒人願意和錢過不去。

洛神沒表示,就只是冷淡地覷著那張支票。

師清漪看不下去了,皺眉︰「雨小姐。」

雨霖婞側過臉去,一臉的不屑︰「怎麼,嫌少?」

洛神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睨著雨霖婞。

她的目光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復雜,似有悵惘。

良久,才淡淡道︰「等你真正知道自己在請人幫忙時,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時,再來找我。」

雨霖婞的面色僵硬了。她的肩膀軟了下去,嘴唇抿著,似是在壓抑著什麼。

「再見。」洛神輕聲說著,眼神示意師清漪,師清漪拎著手提包,跟著她一起出了包廂的門。

豪華包廂里陷入一片死寂。

風笙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小心地走到沙發旁,柔聲道︰「小姐。」

雨霖婞垂著頭,微卷長發極有風情地披散在雪白的肩頭,包廂里昏暗的雅光灑在她身上,卻是滿滿的寂寥。

「阿笙,以前我遇過的所有人,他們從我手里接過支票時,我只能從他們眼里看到那種大同小異的神色——貪婪,渴望,與喜悅。老頭子生前就說過,人與人之間都是無數利益紐帶在糾纏著,利益永遠是擺在第一位。而錢總能很好地詮釋這些利益紐帶,作為一個商人,一定要善于操縱金錢,這世上沒有什麼誘惑,是能大過金錢的。」雨霖婞終于開口。

風笙靜靜地听著。

雨霖婞自嘲似地一笑︰「我以為,錢完全可以滿足任何人,她們肯定會幫我。結果,我錯了。」她眼楮往風笙那邊瞥︰「你說,我是錯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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