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止趴在牆上，隔壁一片靜悄悄的，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他明明看見軼靈兒進了楚空寒的房間，怎麼可能會一點聲音都沒有，一定是那家伙偷偷設了結界，哼！
關止從牆根爬回床上，閉著眼躺了一會，又煩躁地坐起來，他一把撈起熟睡的小九︰「走，我們去看看楚空寒。」
走到門口，他又頓住，這幾天楚空寒對他的態度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冰冷，尤其是在今天下午采買東西的時候，更是連個好臉色都沒有，天知道他在發什麼瘋，不會是覺得他夾在兩人之間做了電燈泡，所以才這麼討厭的吧。
什麼嘛，有話就不能好好說，他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說明白了自然就不會跟著他們——不對，分明是楚空寒要帶他出來的，憑什麼不能跟著。
那，重來！
什麼嘛，有事情就要說出來，憋在心里鬼才曉得，說出來他下次就不跟著做錚亮的電燈泡了，好好呆在後山修煉才是正解。
他一手抱著小九，一手扶在門上，沉浸在思緒中的臉色不停變幻，連小九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都沒有注意到，知道小九被從門縫里擠進來的涼風吹得有些不舒服，在他懷里掙了兩下，他才恍然︰「小九，你醒了！」
小九在不知不覺間又長大了一些，關止也習慣它的睡眠式成長了，並沒有覺得詫異，看小九輕巧地跳到地上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抬起水藍色的眼楮瞥他一眼，扒開房門，走了出去。
「小九，你要去哪？」
小九出了房門，出乎他意料地並沒有走遠，而是停在走廊上回望著他，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估計小東西是被他剛才呆著門口半天不動惹惱了，干脆替他做了決定。
關止看懂了，可他現在還沒決定要不要去找楚空寒呢，萬一去了，再被凍回來多影響心情啊。他彎腰抱起小九，覺得呆在走廊里是在太引人注目，回房間小九鐵定不願意，干脆帶著小九上了屋頂。
夜幕漆黑，關止和小九在屋頂上吹了一會涼風，忍不住心思又活絡起來，他扯扯小九的前爪，「如此良辰美景，如果再配上個美酒佳人，這人生才算滋潤，嗯，你說是吧。」
他在略有些傾斜的屋頂上翻個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小九︰「不如，我們去偷點酒喝吧。」
……關止現在已經不是初到的窮光蛋了，身上多少還備些銀子靈石，他想要偷酒，完全是——沒事燒的。
小九不知道酒是什麼東西，不過從它當初能和關止搶著嘗普通人的食物最後卻又滿臉嫌棄這件事來看，它也是那種對所有新鮮事物都好奇不已的初生性子，當即看向關止的目光就充滿了躍躍欲試。
既然志同道合，那還有什麼好遲疑的。關止從樓頂一躍而下，也不用法術藏身，就和普通人一樣，躡手躡腳地探明了酒窖的方向，躲躲閃閃好不容易才潛到了附近。
小九覺得好玩，哪有平時風馳電掣的模樣，提著爪子小心翼翼地跟在關止後面，也虧得沒人注意，這一大一小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要去做賊的模樣。
酒窖地處偏僻，也沒有人把守，只有一個鐵將軍老老實實地守在那里。關止不會開鎖，不過修仙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他用神識控制一部分真氣鑽進鎖孔，幾番嘗試將鎖芯調整到位，「啪嗒」一聲，那鎖輕易就被打開了。
關止得意地對巴巴蹲在他腳下的小九眨眨眼，將門推開一條縫，和小九一起快速地閃入，然後重新將門關上。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關止並不嗜酒，不過他已許久未沾滴酒，不由深深吸了幾口氣，對黑暗中的一團白小聲說道︰「怎麼樣，我的注意不錯吧，看上哪個了，隨便挑。」
酒窖里很黑，不過對小九和關止來說這都不是問題。但這里的酒味太濃，小九又是第一次聞到，略微有些暈乎地晃了晃腦袋，瞄準最大的那個酒缸就撲了過去。
「不行，那個太大了，我們拿不走的。」關止說著，還是過去打開酒封，蘸了一些塞進嘴里，「誒，這酒不錯，那就這個吧。」
他在酒窖里轉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乘酒的器皿，拿起來利落地灌了一小酒壇，提著已經開始趴在酒缸沿上舌忝喝的小九，迅速撤離。
他們一回到屋頂，小九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去搶關止手里的酒壇，不過它剛剛似乎喝得過了，居然被關止手一提便躲了過去，整個身體就掛在關止的衣袖上，還搖搖晃晃地向著目標爬去。
關止就著掛小九的姿勢，將酒壇送到嘴邊大飲一口︰「爽快！」
他將小九揪下來放到瓦片上，然後把酒壇遞到它面前，讓它喝了兩口重又拿回，再灌一口。
一人一獸很快半壇酒下肚，關止話就多了起來︰「哈哈，小九，我們現在可是踩在楚空寒頭上呢，那家伙總是冷冰冰的，肯定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哈哈哈哈。」
「不對，他有時候人也很好啊，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他總是不搭理我，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簡直莫名其妙。」
他從埋頭喝酒的小九身邊奪過酒壇，盯著它的眼楮︰「喂，你說，是不是他莫名其妙？」
小九眼楮已經沒有聚焦，如果它現在能說話，一定會對著關止吼上一句︰「你才莫名其妙，把酒還給我。」
酒鬼這種東西，才是最莫名其妙的。
兩個酒鬼毫不自知，關止還在絮絮叨叨︰「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他，我要去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明明說好做朋友的，嗯，哪有朋友是這個樣子的！」
他踉蹌著站起身，好在意識清醒，並沒有摔倒，不過他在上面歪歪斜斜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小九，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他？」
小九理所當然地沒有回應。♀
他嘆口氣，又模爬著回去坐下︰「算了，他現在正和大美女卿卿我我呢，我去了，肯定又要討厭我了，去他娘的朋友！」他抓起酒壇，又是一大口。
不一會，他又不安分起來，「不行，我得去，我得去問問他，有意見就要說出來，不然我怎麼改，對不對？」
他酒醉之下，想起楚空寒這兩天看他的目光，心底還是有些發寒，嘴上說著要去，到底還是有些猶豫不決，手中不自覺地抓起一個東西︰「到底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倒霉的瓦片被他一個連一個揭起，又隨手扔到一邊，他口中的喃喃有詞，慢慢就成了「去，不去……去，去，一定去，必須去！」
他下定決心，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誰承想腳下的瓦片早就被他揭光，單是黏在木板上的那層薄土怎麼能承受他的重量，他醉酒之中也不記得修仙法術，當下 里啪啦一陣亂響，再扯著小九爬起身的時候，就看見楚空寒正坐在床上，表情淡然地看著他。
「嘿嘿嘿，你好。」關止暈暈乎乎轉了一圈，「咦，軼靈兒呢？」
「她早就走了，你在干什麼？」楚空寒在屋里，對屋頂上的動靜一清二楚，他一直沒有出聲，就是想看看關止到底想做些什麼，不過听這家伙酒醉後的話，便猜出一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天有些煩悶的心情，突然開始清朗。
關止「呵呵」笑了兩聲，「喝酒啊，你要不要來點，很好喝的。」
他虛著眼，最後只在地上找到了已經摔碎的酒壇子，撓了撓頭，說道︰「已經沒了，那……啊，對了，小九醒了，你看。」
他把已經醉死過去的小九舉了起來，踉蹌著走到楚空寒的床邊，啪嗒一下撲了上去，「你看小九多乖，動都不動……咦，它怎麼又睡著了。」
楚空寒淡淡「嗯」了一聲，由著他發酒瘋。
關止意識里辨認出楚空寒的態度不錯，膽子也大了起來，醉眼朦朧地瞅了一會，居然伸手去抓楚空寒的臉，白女敕的爪子在上面捏了一下，放下來的時候又順便模了模，然後咂咂嘴︰「手感真好，楚空寒，你長得真好看。」
楚空寒難得沒有對這句話生氣，只是把他還不老實的爪子揮到一邊，聲音壓低，原本清冷的嗓音帶了一絲誘惑出來︰「那你為什麼還會怕我？」
「我才不……怕你呢，」關止哼哼唧唧，「哼，你那麼凶，誰都會怕的，我也……不怕……」
楚空寒低了頭，黝黑的雙眸對上關止的︰「那天我殺人的時候，你在怕什麼？」
「殺人……殺人？」關止猛然打了一個哆嗦，身子往後避了避，「殺人要償命，那是犯法的……嗯，不對，不殺人就會被人殺……該殺，沒什麼好怕的。」
他醉酒燻燻，說的話也不清不楚，楚空寒勉強听得懂每個字，可連起來居然也有些地方弄不明白，可關止對殺人的排斥還是有些了解，「你從來沒有殺過人嗎？」
「沒有，我才沒有……會坐牢的。」
……坐牢，什麼東西？
楚空寒這類的修仙者，自小接觸的都是修仙界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即使堯舜禹三國是由修仙世家的皇族把持的，可他們也並不敢將普通人的法則強加到修仙界，所以楚空寒對與關止的話一知半解，不過他也知曉了，關止那天的懼怕表現，不過是不習慣殺人，並不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看著關止還在不依不饒地往他身上撲，干脆捏個訣將他禁錮住，然後問了另一件讓他心里不太舒服的事情︰「你是不是喜歡顧少焱？」
這個問題顧少焱問的時候關止並沒有回答完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很在意這個答案，所以必須得問。
關止手腳都動彈不得，還覺得很好玩似地嘟嘟嘴，半響才回答︰「顧少焱……桃花眼，那是個壞人，長得好看也是壞人。」
……難道在這家伙眼中誰都長得好看？對皮相素來無甚感覺的楚空寒眼皮一跳，繼續問他︰「你喜歡顧少焱嗎？」
「喜歡？」關止嘟囔一句，讓楚空寒听得心中莫名一緊，還沒咂模出味來，就听見關止繼續往下說去，「我才不喜歡，他是個壞人，要殺我，我喜歡楚空寒，不喜歡顧少焱。」
喜歡……楚空寒？
「我還喜歡小九，不喜歡楚空寒……」關止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等楚空寒辨認出他最後一句話想要再問個清楚時，已經無法叫醒他了。
他看看屋頂的天窗和一地狼藉，還有鳩佔鵲巢睡得正香的關止和小九，站起身，整整衣衫，徑往隔壁去了。
喜歡楚空寒，不喜歡楚空寒？這是什麼意思？
關止醒來的時候，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動彈不得，他轉轉眼珠子，看見從屋頂上露出的一道光，心中咯 一聲——不會又被綁架了吧，果然遇上顧少焱就沒有好事。
他還在想要不要開口呼救的時候，軟綿綿的爪子踩上他的身體，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胸口臥好，小九水藍色的眸子對上他的斜眼，眨了幾下。
「小九，去找楚空寒，快點！」關止來不及細想，小九目標小，又能穿越結界，是最好的求助對象了，「我被綁架了，找楚空寒來救我，要快！」
小九疑惑地眨眨眼，對關止的行徑完全不能理解，不過等它看到關止急得快要變色的臉，還是從他身上一躍而起，慢慢悠悠地去隔壁找楚空寒。
對于修仙者來說，酒會醉人，卻不會留下什麼頭疼之類的後遺癥，所以關止和小九現在皆是頭腦清醒，只是昨晚醉酒後的事情——反正關止記不得了，他只記著他和小九喝酒來著，喝著喝著……
「醒了？」楚空寒清冷的嗓音響起，讓關止思緒轉了回來︰「楚空寒，我動不了了，顧少焱那個壞蛋。」
楚空寒想要解開禁錮的手一松，問他︰「這和顧少焱有什麼關系？」
「他總是趁我喝醉的時候綁架我，上次也是，」他現在只能把眼珠子咕嚕嚕轉，「快點幫我解開，難受死了。」
楚空寒依言而行，漫不經心地問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我和小九偷酒喝，一不小心喝醉了。」關止活動活動手腳，從床上坐起身，「誒，這不是我的房間嗎，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客棧的上房都是一樣的布置，關止先是沒料到他連房間都沒出，此時看著地上破碎的房頂建築材料和酒壇，再看看屋頂上的大洞，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當下訕訕笑道︰「我和小九喝多了，哈哈，喝多了。」
「確實喝得不少。」
關止的干笑戛然而止，「咦，楚空寒，你終于肯理我了！喂，你給我說說，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麼了，要嫌我打擾你和軼靈兒了，你也要直接告訴我啊。」
關止屬于給他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的，楚空寒和顏悅色，他先前的那點愜意立刻灰飛煙滅了，問起話來也理直氣壯。
「和軼靈兒有什麼關系？」楚空寒不解，不過連他都沒搞懂那幾天的煩悶，更不可能回答關止了，只是避而不談，「你最近修煉得太慢了，這麼久還沒有進階。」
「啊，」關止眼神開始飄忽不定，他最近煩心事太多，哪有心情去修煉，「我最近，可能快突破了吧。」
「修煉之事急不得，可也緩不得。我們這次去妖獸森林，我打算在里面呆一段時間再出來。」
能讓楚空寒特意叮囑的一段時間，肯定不會太短。「大概是多久？」
「少則三年，多則五年，也不會太久。」關鍵是關止體內的噬丹蟲不能等得太久，他將噬丹蟲殘卷上的內容寫出來交給了付老，他是煉丹大師，此次外出試煉不僅是為了提升關止的修為，更重要的是集齊付老開出的藥方，盡早將關止體內的噬丹蟲驅趕出來。
三五年，不算太久……
關止默，扭頭就看見軼靈兒正站在敞開的門口，正準備抬手敲門，「軼靈兒來了。」
屋里被楚空寒設了結界，軼靈兒剛剛站在門口並看不到什麼東西，等結界一撤，她驚訝地看著屋內的狼藉︰「楚師兄，這里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昨晚有人來偷襲？」
那個偷襲的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正想開口說點什麼，被楚空寒言簡意賅的話語打斷，「沒有，時間不早，我們走吧。」
那一屋子的破破爛爛讓客棧老板看了直跳腳，不過楚空寒給錢大方，再加上這幾人氣度非凡，在這不乏修者的城里，老板迎來送往多年，多少也是有些見識的人，並沒有過多為難，連酒窖里被偷卻又在楚空寒房間里發現了破碎的酒壇都只是一帶而過。
關止捏了捏儲物袋里搜刮出來的幾小塊銀子，再想想剛才楚空寒送出去的一大錠，默默下決心——掙錢，一定要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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