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曉雅屋里磨蹭了很久，君玉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雖然他打定主意還要回來，但這一走就不知得多長時間，總要和家里每個人都告別一下。
君玉進秦舒屋里的時候，他正在畫桃花。遒勁的枝干上瓖嵌著朵朵絢麗的花兒，像是十四五歲少女的臉龐一般生動嬌艷。君玉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秦舒提筆，潑墨，看他的指尖微挑，像是在安靜地撥動琴弦一般。
每每待在秦舒身邊，所有煩躁不安的情緒就會在悄然不覺中退去。君玉喜歡待在秦舒身邊，因為他喜歡這種難得的寧靜，也因為小舅舅像自己一樣喜歡曉雅。♀
一幅畫作畢，秦舒擱了筆，將君玉叫到自己身邊，說道︰「听說你祖父遣人來接你了？」
君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小舅別的就不說什麼了，只希望你做任何決定都莫失本心。」說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提筆在作好的畫上面題了四個字「人面桃花」。
君玉笑著出了秦舒的門，搖了搖頭，覺得還真是典型的小舅式的分別方式。♀等從福凌墨和莫娘那屋出來已是月掛柳梢頭，一向早眠的團團雙手托著下巴，對著油燈跳躍的火星打瞌睡。見君玉回了屋，嘟嘴說道︰「等你等得差點睡著……」
「听姐姐說你要去京城了，到時候有什麼有意思的玩意兒千萬別忘了給我捎回來啊！」團團眨著星星眼瞧著他，像是在看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元寶。
君玉很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就知道從團團嘴里蹦不出什麼好話來。
「你別不說話啊！好歹……好歹咱倆也同床共枕了這麼久了，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嘛！」團團眼巴巴地瞅著君玉，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福叔要是知道你這麼用成語，看他不讓你面壁思過。」君玉點了下團團的腦門兒，一臉的無可奈何。
「怎麼和姐姐一樣喜歡點人家腦門兒呢，萬一給戳傻了怎麼辦？將來我還要討媳婦呢……」
本來還有些離愁別緒，被團團這麼一攪和，就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你要好好听福叔的話，我走了可沒人給你打掩護，你那些野史話本子什麼的趁早藏好。要是被福叔發現了，鐵定給你一把火燒了。」
團團哀嚎了一聲，最後的那點瞌睡蟲也跑了，忙著拾掇藏在各個旮旯角落里的雜書，一邊念念叨叨︰「你別烏鴉嘴，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有好些是張元寶借給我的，可不能讓我爹瞧見。」
說也奇怪，團團這不著調的性子不知是像了誰。不過他倒是過得自在，完全是一副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擱的樣子。說到底君玉還是很羨慕他的，若是自己能有團團一半的自在，那很多事就不用擔心了吧……
京城之行近在咫尺，在前面等待他的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恨自己年紀太小，人微言輕，沒有力量去反抗祖父。只是若祖父還以為他是那個沉默寡言、任人擺布的孩子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有了自己想要爭取的東西，那些浮華權貴對他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知這些年過來，祖父午夜夢回時是否會想起他早亡的兒子和媳婦。君玉看著窗外茫茫的夜色，心一點一點變得堅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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