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孩子很難，養個聰明孩子更是難上加難。君玉盤著腿坐在炕角，腿上攤著一本書，也沒見著他翻頁。曉雅湊過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沒抬頭，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君玉，怎麼了？」感覺這孩子有點不對勁，曉雅搖了搖他的胳膊，他沒有動，兩串淚珠卻順著他的臉滑了下來，滴在了書上，暈染開了墨跡。曉雅這才慌了，君玉長這麼大根本就沒哭過幾次。雖然在她面前有時候很別扭，可也從來不惱她，只要一哄再大的事也都過去了。看著他一張小臉哭得淚跡斑斑，曉雅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曉雅將他摟在自己懷里，他像小貓一樣服帖地伏在自己胸前，手揪著她的衣裙，小小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她一下一下地模著他的背，臉靠在他細軟的頭發上，輕聲問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一句話還沒說完，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听著她也哭了，君玉慌忙抬起頭，淚汪汪的眼楮看著她，伸出手笨拙地給她擦起了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說︰「你……你哭什麼……」
曉雅取出帕子給他擦了眼淚，抵著他的頭問道︰「告訴我，怎麼就哭了？」
君玉眼楮紅紅的，扁著嘴說︰「從小舅那兒出來我就去找你了，把整個村子都找遍了也沒找著……你去哪里了……」說著聲音又低下去了，閉了眼靠在她身上。團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他們兩人，像連體嬰孩一般擁著彼此。
他們兩人相依相伴了近四年，她熟悉他甚于熟悉自己，看他一點一點長大，她像吃了蜜一樣甜。在團團面前，偶爾她還會嚴厲一些，可是對君玉她卻是舍不得。不是她偏心，她只是覺得君玉擁有的太少，他是那樣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好不容易能全心全意依附自己，她怎麼舍得讓他難過。
「你這個傻孩子，我怎麼會丟下你呢！不管我走多久，都會回來的，你不用怕，知道麼？」曉雅捧著他的小臉認真說道。
君玉點了點頭，伸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邊說道︰「曉雅，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他的聲音那樣稚女敕，卻又那麼堅定。永遠是多麼美好的字眼，從未有人對她說過，她也未曾想過。它們像是罌粟花，不僅有美好的樣貌，還會讓人上癮，讓人甘之如飴地拋卻所有的理智。可是她有什麼理由不信他呢，這是她養大的孩子，她知道他有多執拗有多頑固，有時會覺得無奈，可這時卻愛死了他的這種執拗與頑固。
渴望永恆的都是傻子，可人活著總不能一直精明，因為算來算去還是算不過命。就讓她留些執念吧，這樣她就可以一往無前地走下去，不論遇到什麼，都不會輕言放棄。
君玉終究是累了，抱著她的脖子竟然就睡著了。她將他輕輕放在褥子上，他睜眼看了一下，見是她又閉上了眼，卻緊緊抓著她的手。曉雅躺在他旁邊，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想他長大以後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上輩子到底沒有得到愛情的眷顧，她不信一見鐘情，也不信男才女貌，她只信日久生情。所以自她決定要安安靜靜守著他，等他長大這一刻起，她便存了要和君玉在一起的心。說白了她只是一縷幽魂，而他也無依無靠，那就讓他二人守著彼此，平靜過完這一生吧。她笑著親了一下他的臉，低聲對他說道︰「你想走也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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