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傾一生 第四十六章 吾祝吾之友安好

作者 ︰ 彼之伊人

四月十九日,味滿天下。♀

「薛兄,今日一別可真不知何年何日再會相見!」三樓寬大的包廂里,薛謹言相熟的同窗好友都在為他餞行。觥籌交錯,光怪陸離,他也有點離別的惆悵,一杯接一杯,酒入肚腸,頭腳開始飄然。

「灑灑姐,你不上去敬薛大公子麼?」季蕘裕坐在女學生這一桌︰在窗戶旁,四月的明媚恰到好處的透進來,為離別的氣氛減了不少憂愁。季蕘裕原本不想來,約好與落凡渝去太學府閱覽書籍。只是因陸瀟瀟不來、陸灑灑再三邀請。溫婉端莊、高雅可人的陸灑灑從來都沒有主動請求別人,聰慧和嫻熟讓她事事都能自行解決,如此相邀,季蕘裕少不得陪來。

「不著急,他們先敬著,待會我們女學生再上前去!「陸灑灑放下手中槐香飄溢的茶,微笑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學生的那一桌,柔和回道。陸灑灑出門都會自己戴著茶葉,而如今杯子里的紅花刺槐還是昨日才剛炒好的,新鮮香味非常綿長︰此舉大家已經司空見慣了。

「也好,那些公子們如今正狂野著呢,估計薛大公子回去時,怕是不醒人事了!」此言一說,不少小姐附和。季蕘裕于是索性吃起桌上的菜來,比女院婆婆們做的好吃多了,不吃白不吃。

「呵呵,你們吃著啊,我過去看看去!」莫紅葉見幾位大一點的小姐吃的吃,說體己話的說體己話,只有陸灑灑坐在桌前靜靜的喝茶,不時望向正對著的窗外。氣氛很安靜,小姑娘耐不住。

「你去湊什麼熱鬧?難不成你和薛大公子還要私下話別?」聞言季蕘裕放下筷子,扭過頭來打趣道。其實她很不解,這兩人幾乎相差十歲,再加上男女有別,怎麼著也不會很熟,今日餞別宴會,不曾想莫紅葉會來,哪想到最後莫府就只有她來了,而越府沒有人來。

「季姐姐,你還真說對了,我確實是有私底話要與薛大哥哥說!」莫紅葉雖是活潑開朗的樣子,但是沒了往日在落凡渝面前的隨意和直白。一字一句很是恭敬,不苟言笑。

「還真有?」季蕘裕更納悶了,而旁邊的陸灑灑聞言也微微偏頭看向莫紅妍,臉上絲絲疑惑很快一閃而過,溫和的笑容似是常開不衰,「紅葉妹妹去吧,小心不要被幾位喝醉了的公子撞著了!」

「嗯,謝謝陸姐姐提醒!」莫紅葉乖巧的應了,而後笑呵呵的蹦蹦跳跳走向隔壁桌。♀

「小渝還說她像個大人,根本就是小孩子一個!看來小渝的眼光還是有待提高的!」季蕘裕丟開那些疑問,繼續拾起桌上的筷子準備再吃。想起了落凡渝的話,傻笑了起來,心里還盤算怎麼個打趣對方。

「慢點吃,不要咽著了!」陸灑灑對她的取笑一笑而過,而後動作輕盈的伸過手,拉住吃的囫圇吞棗似的季蕘裕,一邊還遞上消食的山楂湯。

「莫小姑娘,你也要來噌酒喝麼?」不知道哪位公子發現了莫紅葉奔過來,醉醺醺的模樣還是認出人了,遂敞開喉嚨叫起來。男學生這邊年齡都有十歲以上,平日里都當莫紅葉是可愛的小妹妹,彼此相交也就多了幾分親切。

「沈公子若不是公務離不開身,定會到場。只是現在,十分遺憾啊!」又有位喝醉了的公子念叨起來。

「薛兄今日一別,或許還是福事!不像我等還要•••」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兄弟,隔牆有耳!」聲音很低,而剛剛說話的公子听罷打了個激靈,酒醒的差不多了。

眾人的身份雖然都很高貴,但是高貴自有高貴的煩惱。十年來有家回不去,高堂難以相見,被局限在這狹窄的空間,壯志和生活的激情都被時光打磨的差不多,很不滿。只是這些話,只能放在心里。

莫紅葉淺淺的嘆了口氣,沒管听到的那些,直接走到還算清醒薛律言面前,稚聲女敕語,「薛二哥,那邊的姐姐們都感無聊,哥哥們應該主動過去邀請她們才行嘛?」

「啊呀,紅葉妹妹也無聊了?」原來薛律言也是醉了,說話沒了平常的伶俐和機智,只憑著本能,隨口而出,「即如此,公子們,我們就過去邀請邀請小姐們吃酒游戲去!」一呼百應,言畢拉起身邊的季若謙就往前去。經過薛謹言旁邊還要再拉人,莫紅葉眼快,一把將薛謹言往後拖,避開一群醉得搖搖晃晃的公子!

「莫小妹有事麼?」待眾公子走向遠去,薛謹言睜開了迷糊的眼楮外溢清明,回頭鎮定的望著正吸口氣的莫紅葉,悄聲問道,「往日里像個大人樣,如此避開他們是有事要和我說吧!」俊朗的微笑掛在因喝多了酒而漲紅的臉上,樣子有點狼狽。

「薛大哥哥好酒量,這麼多人都沒灌醉你!只是•••」莫紅葉擺手示意薛謹言湊近,而後瞟向遠處被擠在鬧哄哄圈子外面的陸灑灑和季蕘裕,努了努嘴,「薛大哥還是抓住機會的好!」言畢不管對方的反應,上前去拉過陸灑灑旁邊無措的季蕘裕,往另一邊的桌子旁坐著。

「你拉我過來干什麼?」季蕘裕丈二和尚,「灑灑姐一個人在那,我得陪著去•••」說完就要起身抬步。

「你還是別!」莫紅葉怎麼會讓她走,「一個人的又不只是她•••」言畢自顧自的喝茶,只是手上的力氣卻是未減。

季蕘裕疑惑的望了她一眼,而後轉身掃視包間,恰好對上了也正在望向這里薛謹言的視線,不甚明白。

「到底怎麼回事?」季蕘裕因為吃多了,腦袋比往日轉的慢了點,又因為過于關心陸灑灑沒有想明白。

「真不明白落姐姐怎麼會和你這種笨人是好朋友!」莫紅葉一臉無語,放下手里的茶杯,湊近對方的耳旁,而後者因為擔憂的看向陸灑灑沒有听清她說了什麼。

「有一男一女分別是獨自一人,會怎麼著?」莫紅葉壓低聲音快速玩笑道,而此時季蕘裕才微微弄清是怎麼回事,听完也就促狹的笑了笑。莫紅葉沒管她,湊進人堆里,這里聳聳,哪里拱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八歲的小姑娘,小姐們不會嫉妒,公子們很是疼愛。

薛謹言詫異的望向莫紅葉背影在人群中挪動。深深呼吸,最終把目光移動到已站在窗前靜靜看風景的陸灑灑身上,恬靜又柔和。

「去吧!」季蕘裕走過來,推了他一把。而後笑著去另一扇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風光,當然手上還拖著一盤點心。

「陸小姐,還是那麼喜歡槐花!」薛謹言拖著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慢慢挪來,相隔不遠並排站著,平復好心情,遂轉身望向依舊靜靜的陸灑灑。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槐香令人陶醉,不由得目光專注,語氣溫和。

「嗯,喜歡!得你賜教,連炒茶都會了!」陸灑灑軟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而嫣然的笑容從來都是那麼明媚,樂觀向上的神情讓人見了也多出幾分進取心,而聰慧嫻淑的神情更動人心弦。

薛謹言按捺住心中的興奮,洋溢的歡喜卻是無法平靜,「鏡仙湖周圍的草地據說要改種槐樹,或許以後可以一起去看看!」我們一起。等長好開花後,也該幾年了,期間總會有機會回到大京的。薛謹言信心滿滿,于是看向陸灑灑的神色也越發有著期待。

「可以,到時候同窗好友一塊相聚,是個不錯的游覽佳地!」陸灑灑的臉上也掛起來幾分期待。只是期待的原由或許是因槐樹,或許是因為同窗相聚,唯一沒有感到的是與自己心中相同的意味。薛謹言不由得失望,但面上還是仍舊爽朗的笑著。

「對,是個游覽佳地!」語氣卻是十分明顯的缺了點激情。

「薛大哥此去,應該很難再回大京了吧!」陸灑灑猜測,這會兒說著日後同窗相聚勾起了對方的離別愁腸。

「是的!除非幾年後成為京官!」那也是從東北軍營退役後的事,少說也得五年。想到此,薛謹言的心里更是陣陣不安,不快。二人雙眼相望,卻陷入沉默。薛律言飛開挪開視線,就听到那邊一群鬧中的人有哭啼,有勸慰,有賠笑•••

「明日河梁上,誰與論仙舟。少了薛大公子,往後就少了好些樂趣!」有人低聲哽咽。

「你們憂愁什麼啊,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薛大哥哥永遠在我們心中!」莫紅葉小姑娘貌似也喝了點酒,開始胡言亂語了。此話說來豈不是更讓人傷心︰在心中,在心中是什麼意思?季蕘裕一臉無奈。不過公子小姐們都醉得有點不醒人事,鬧哄哄的附和,「對對,太祖皇帝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形象貼切,大家就該如此胸懷!」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薛謹言笑聲嘀咕,心里反復琢磨。許久,釋然,展開燦爛的笑容對上和他一樣明了的陸灑灑投過來眼神,「雖是往後難得再回大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在哪兒都是一樣的,陸小姐還是會如從前那樣引我為好友吧!」

「會!」陸灑灑對視,認真而肯定的回道,自然而坦蕩的態度掃去了不少尷尬。兩人有說有笑聊了起來,直到天黑眾人幾乎都不醒人事方才散去。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在此吾祝吾之友一切安好!」在學院大門男院與女院的岔路口臨別時,薛謹言誠懇而真摯地看向陸灑灑,溫和又專注的目光沒有變,卻少了那殷切的期待。或許不被過度期待的得到要比緊追而得要來的驚喜。

「嗯,吾亦祝吾之友一切安好!」陸灑灑俏皮的抱拳作揖,一雙烏黑的眼楮在這黯淡的夜色里十分明亮。只是轉身與季蕘裕離去時,腳步是那麼的瀟灑、隨意,自然!

即便是離別也不能讓她有點點憂傷?薛謹言已平復的躁動涌了上來,心口疼痛。而陸灑灑的身影越走越遠,只一霎那就消失在夜幕當中,眼楮再也搜尋不到了。他失望的嘆了口氣,捂住已無法呼吸的胸口,步伐蹣跚地往男院走去,一步比一步要艱難!

「灑灑姐,我就不信你不明白薛大公子的意思!」季蕘裕瞧著薛謹言失落的身影遠去,慢慢湊近陸灑灑身邊,低聲好奇的問道。夜風微微,初夏已過,涼爽而舒適,季蕘裕不由得想多享受享受一會再進屋。

「小裕,你不知道我們身份麼?」陸灑灑微微嘆氣,語調了有著哀傷,但很快就變得若無其事,樂觀和滿足的態度才是積極向上的,「況且,我並無心!」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自己沒有那份心思,就不會想著去回應,而對現實也認的更加清楚!

「即便是做為人質,我們總會要嫁人的啊!」季蕘裕沒有听懂,繼而疑惑更深,也顧不上矜持,直言反駁。

「上月大選,二品官員以上家族的女子都未入選!」陸灑灑也壓低聲音,緩緩道來,「不是因為各家小姐們未有適齡的,你就沒想想這是為何?」

「為何?」季蕘裕驚叫起來,此時回想起來才發現端倪。即便是劉家霞美人今年也才十五歲,可是女院的小姐十五歲也有,且也貌美多才,卻無一入選。

「這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你去問問你表哥?」陸灑灑撤下嚴肅的表情,笑嘻嘻的湊近季蕘裕臉前,微弱的路燈還能看到對方的嬌羞神態,「皇子們的年齡大了,應該是明年或者後年•••」幽幽言畢,不再停留,快速往前走去,步子輕盈卻穩重。

「皇子們年齡都大了•••」季蕘裕身子一震,喃喃自語。她明白這話中的意思,就是因為明白,她的心里深深的震撼,也開始絞痛。是到了選妃的時候了!她想起她的熙表哥,即便小渝說要想清楚,想了大半年還是一如當初的思念,深深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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