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餐桌上,于連晨小心地給秦氏打個眼色,快瞧我妹妹,是不是魔愣了?
秦氏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輕輕放下碗筷仔細觀察起于晴來。♀
母子三人間的氣氛詭異的不得了,面對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只有于晴吃的津津有味,秦氏已經顧不上吃了,只不可思議地,目不轉楮打量她,這個吃相斯文有禮的小孩是他們家的小魔女→_→于晴?
而于連晨更奇怪,他不僅不吃飯,還忙的不可開交,一雙大眼楮轉個不停,一下瞄瞄這個一下又看看那個,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在旁伺候的眾人也被搞郁悶了,怎麼回事?今天夫人和三少爺只看著二姐兒吃就能頂餓嗎?
…………
等用過午膳,杯盤碗碟撤下去,口也漱了,手也洗了之後,秦氏的好奇都要爆棚了。
她望著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于晴試探地喊了一句:「笑笑?」
「是,請阿娘指教?」于晴立刻放下茶盞,側著身子雙腳點地,做出一副隨時起身听訓的姿態。
秦氏愣了愣:「你今日的表現很好!」
「謝謝阿娘夸贊,女兒還會做的更好!」于晴謙虛地低下頭,嘴角尤帶著幾分笑意。
「呃……」秦氏暗道,是不是昨天太嚴厲把她嚇著了?轉念一想,怎麼可能,這小丫頭什麼出格的事兒沒干過,當初,她連關黑屋子都當成小菜一碟來看,哪能被自己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嚇唬到!
「女兒瞧著阿娘今日的氣色還不錯,午膳卻用的不多,是飯菜不合脾胃嗎?」于晴認真觀察了秦氏片刻,一堆文縐縐的話從她嘴里 里啪啦冒了出來。
秦氏擺手道:「不是……」
「女兒出發前在將軍府的方大廚那兒謄了幾道阿娘愛吃的菜肴,女兒現在就讓人送到廚房去,請他們做一份送上來可好?」于晴說著就要找人回屋去取食譜。♀
秦氏趕緊攔住她,「不忙,你,你先坐著,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于晴抿嘴一笑,了然道:「阿娘不必擔憂,笑笑沒有生病,沒有鬧別扭,也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規矩笑笑都學過,也都懂得,只是從前在玄城自由慣了不願意守著,如今要回京,自然不能再大大咧咧地給阿爹阿娘丟臉面。」
秦氏頗為感慨,微微前傾牽住于晴的手,扭頭對著旁邊同樣一臉動容的于連晨道:「你們都能這樣規矩齊整,阿娘內心甚慰!」
于連晨又如同發誓一般說了句:「阿娘,你盡管放心!」
看到最讓人操心于晴變得乖巧溫順,又听了她那一番真摯的剖白,秦氏心頭如有大石落地。
兒女听話了,心情好不好自然是不用說,秦氏有興致,午歇什麼的就要往後站了。
午後,吩咐伺候的人上幾樣可口的點心,再泡來一壺清茶,秦氏是不能喝茶的,雲姑姑給她熬了酸酸甜甜的烏梅汁,母子三人圍坐在圓桌旁,由秦氏帶頭于連晨做補充,扒于家的發展歷史,順便理一理于家的家譜,給于晴來一次系統全面的科普。
「先說說你們的祖父,如果一定要用個詞夸贊他,必定是:勇氣可嘉!!不要覺得夸大,這可是你們外公的原話。」秦氏眯著眼細細回想,接著又道,「當年,他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偶然一次機會陪還是太子的當今聖上微服尋訪,不想,在深山中遇到一只大蟲,近身侍衛們皆負傷累累,在危急時刻,他奮不顧身替聖上挨了一爪子,從右臂往下至小腿處生生被刮下一片肉來,整個人都廢了一半,聖上也是念情之人,登基後,封了他忠勇王,無實職,享親王祿,許長子襲其位,繼三代方了,這可是開朝以來的第一例!」秦氏一氣說完,喝口烏梅汁清了清嗓子。
于晴捂嘴驚呼,吊炸天啊!沒想到,救皇帝一次福利如此豐厚。啊喂!把財迷本性收一收好嗎?
邊上的于連晨已經不是第一次听了,內心里還是止不住生出與有榮焉之感。
「可惜,他老人家終是傷了身子,十八年前就逝世了!」秦氏一轉高亢的語調,整個人都低迷下來。
沉默半晌,秦氏整整心情,又重拾話題:「老爺子不僅仕途得意,在家庭方面也是可圈可點,終其一生也只娶了一人……納了一妾……」
「嗷……」于晴情不自禁地怪叫一聲,這也能稱之為可圈可點?!
秦氏疑惑地看她,「怎麼?」
一驚,于晴恍然,這可是提倡三妻四妾的古代社會啊!傻了吧?!
「呃……呵,呵呵……像祖父這樣的人,確,確實難得!」于晴干笑著把面上的不屑掩下。
沒想到,秦氏居然還十分贊同地點點頭,「笑笑此言不虛!」
于晴默默吐血三升,不虛!不虛!
「……剛才說到哪兒了?」秦氏回神,轉頭問于連晨。
于連晨淡定地提醒她,「說到祖父娶了一人,納了一妾!」
「是了,娶的那人便是你們的祖母,她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生活一直順風順水,性子難免有些嬌氣,這一點,將來你們與她多相處便知道了,因為出身名門望族,她對後輩的規矩禮儀要求極嚴苛,所以,我才再三要求你們一定要學好規矩。」
于晴和于連晨齊齊應是,秦氏放心地點點頭,又繼續娓娓道來:「老爺子的那房小妾,姓徐,听說是個性情溫和之人,她走的比老爺子早,死于難產!」
听到這,于晴只覺得徒然間有一道寒氣漫上胳膊,這個時代……死于難產的還真不算少,自己的外婆,于連晨的親娘,再加上這個小妾徐氏,嚇……☉﹏☉
不管于晴月復誹什麼,秦氏的語氣仍是抑揚頓挫,字句分明:「……老爺子膝下共有三子三女,長子,正妻所出,就是你們的大伯父,現已承襲了老爺子的位子,無官職,膝下三女一子!」
「次子,徐氏所出,今外調為瓊州御史,膝下兩子兩女。」
「三子,正妻所出,就是你們的阿爹,膝下……」秦氏的語調一轉,突然降低,「三子兩女……」
「……」
于晴和于連晨听到這些,面上都不由露出幾許與年齡有違的神情來。
以前借著年紀小,于晴偷听過姑姑們的閑話,對阿爹的子嗣也是有所了解,今天卻是第一次在秦氏的口中听她提起。
女人,不管表現的再怎麼大度,再怎麼賢惠,內心里也是會介意的。
與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不僅不能沾酸吃醋,還得溫言軟語,這是古代女人的悲哀!于晴默然無語,這或許也是她將來要承受的東西。
「笑笑,怎麼了?」秦氏拍拍于晴緊握成拳的小手。
于晴扁扁嘴,「阿娘,笑笑只是有些累了!」
「果然是個孩子……」秦氏模模于晴倦意十足的小臉,「今日才夸你懂事,這會兒卻坐不住了,也罷,反正路途還遠著,剩下的便等得空了再說吧!」
「晨晨,你跟笑笑都回去歇著吧!晚膳時,我再派人去喊你們!」
于連晨朝于晴點頭示意,兩人起身對秦氏行禮:「兒子女兒告退!」
看著一雙兒女相攜離開,秦氏才揉開緊皺的眉頭,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雲姑姑,你瞧,孩子們長大了!」
雲姑姑一向見不得她憂傷,聞此趕緊開口勸慰:「他們永遠都是夫人的孩子!」
秦氏回頭幽幽地看著雲姑姑:「到了京都,他們就不能是孩子了!」
雲姑姑眼中溢出心疼,「夫人懷著身孕,切莫再操心這些,奴扶您上床歇一陣可好?」
秦氏模模小月復:「也好!」
話說,于晴穿越前可是一個標準的南方人,穿越後卻一直都生活在偏北的地區,在玄城住那麼久也早已習慣了玄城的氣候。
玄城的春天一直都是來去匆匆,或者說玄城根本沒有春天。
玄城總是突然下那麼幾場大雨,冬末就直接過度到夏初了,像什麼春雨啊春風啊之類的,對玄城而言,完全就是扯淡!
這次意料之外的,于晴才剛離開玄城就踫上了闊別已久的春天。
春天除了鮮花遍地開,還有不得不提的就是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春雨。
望著窗外細細密密的雨絲,于晴有一種整個人都要發霉了的感覺!
她們被困在鳳溪足足四天,听說南方也在下雨,听說堅固的河堤垮了,听說成片的農田淹了,听說標準的國道塌了,听說可怕的瘟疫來了……客棧里的過客來了去,去了來,各種消息也是日新月異,層出不窮。
無數听說,于晴听著只覺得發膩,為什麼就是沒有听說車隊何時能出發上路?
「啪……」一聲關上臨街的木窗,將紛紛擾擾的謠言和悉悉索索的雨聲通通隔絕在外。
托春雨的福,于晴在昨天已經成功將女兒經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了,秦氏高興,許了她一個獎勵,于晴那缺心眼的直接月兌口而出:「就獎勵我再回玄城住個一年兩年吧?!」
等待她的是洶涌而來的詩書典籍——從頭到尾抄寫一遍。
于晴再一次深刻認識到,何謂禍從口出,古人誠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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