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咬緊了唇才將那一聲嗚咽壓在喉嚨中。♀他緊緊閉著眼楮,不肯讓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不確定莫雨有沒有察覺出的異常,他只死死將頭埋在莫雨的胸膛上,手臂亦是死死纏著他的腰,絕不給他任何起身的機會。
——騙人！騙人！！才沒有一個睜開便是另一段人生！他記得的,有關雨哥的事情,他通通都記得！無論他那段記憶多麼混亂,他始終記得靈魂仿佛被剜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明明還活著但心底空蕩蕩的絕望。
他記得,他死死抱著雨哥的身體不肯放手,他跪在裴元面前,他去求醫聖孫思邈,他去求每一個萬花的醫者去救他，他甚至找到了一向與莫雨不對付的「閻王帖」肖藥兒,但他們都說，莫雨已經死了。
死了……莫雨……他的雨哥怎麼可能會死？！無論是年幼時總愛欺負他的小雨哥哥，還是十年流浪時總是護在他身前的莫雨哥哥，亦或是身在惡人谷之中已然位居十惡之一、武-功在他看來總是無法逾越的雨哥……這樣厲害的雨哥，怎麼可能會死？！
一定是雨哥生他的氣，不願理他了！
于是他緊緊抱著莫雨，喃喃著求他再看他一眼，無論誰來說，無論誰來勸都不肯放手。
後來，他被打暈了，再醒來的時候雨哥已經不在他的身邊。
有人對他說，雪魔已經帶著莫雨的尸體回惡人谷安葬了。
穆玄英卻忽然暴怒起來，他大聲呵斥那人，他不允許任何人咒莫雨死。
他連夜去了惡人谷。
人生百年，不過一抔黃土。這個道理穆玄英懂，但他卻無法接受那抔黃土中埋葬著他的莫雨。
他跪在那里，瘋了一般用手挖開了埋葬著莫雨的黃土，震碎棺木，他看著雙眸緊閉神情安然仿佛正好夢正酣的莫雨，笑了，笑得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小雨哥哥，看著毛毛為你擔驚受怕，你在一旁看著其實很得意吧，太壞了……小雨哥哥是壞蛋，毛毛再也不要……真壞，小雨哥哥你是吃定了毛毛舍不得不理你嗎？
他將額頭抵在莫雨的額頭上，喃喃自語。
他怎麼舍得，不理他的莫雨哥哥。
後來，王谷主來了，他的師父也來了。
王谷主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硬生生讓他所有的掙扎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穆少盟主，惡人谷不歡迎你……勿要在此處擾了莫雨的安靜。」
是了，勿要擾了他小雨哥哥的安靜。
他看著王谷主將莫雨抱在懷里，抬手拭去他面上的塵土，忍不住淚流滿面。
無論怎樣挽留，那個人也不再會為他駐足，微笑著看著他，說，傻毛毛。他想，雨哥能不能再疼他一回，在奈何橋邊等等他，等他報完仇後就去找他。♀
他再也不任性了。
他終于承認——其實離不開莫雨的人，是他。
……
在撐著最後一口氣得到了王谷主的允許，會將他葬在莫雨哥哥的身邊後，他終于閉上了眼楮。但穆玄英沒有想到的是，他看到的不是黃泉路，而是默然佇立在他身後的莫雨。
他忍不住微笑起來，他的莫雨哥哥來接他了嗎。
然而，他卻驚惶地發現，莫雨哥哥似乎看不到他。
他站在莫雨的面前拼命地叫他，但莫雨哥哥卻只看著已然死去的軀殼，手指慢慢地描繪著他面上的輪廓，低聲喚著「毛毛」、「毛毛」。
那是他莫雨哥哥的魂魄，原來，他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曾離去。
他看著莫雨守在他們的墓前，一連三年，目光由當初的期待到焦急，最終化為最後的沉寂落寞。他听到莫雨哥哥宛如喟嘆一般的聲音低喃著說道︰「真被你說著了，這樣還真是寂寞……不守信用的小白眼狼。」
穆玄英從不知道，原來即使死去了，已然不會跳動的心口依舊會痛得厲害。
他想說，小雨哥哥你看看我，毛毛沒有不守信用，毛毛說會一直陪著你就哪兒都不會去。
可，莫雨他依舊看不到他。
哪怕到了最後，他的莫雨哥哥靠著墓碑闔上了雙眼，他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傻毛毛就靠在他的身邊，一直不曾離開。
前世的記憶太疼，哪怕僅是想一想，穆玄英都覺得自己的心在抽搐。他緊緊閉著眼，努力想要壓下心底翻騰的難過——他已經不想要莫雨再為他擔心了——可淚水仍是漫過他的眉睫，漸漸泅濕了莫雨的衣襟。
而莫雨只是輕輕地撫著穆玄英的後背，喃喃道︰「傻毛毛……」
………………
陡然擁有了前世的記憶，穆玄英不是不恐慌的。整個人被那些絕望的情緒浸染，他幾乎分不清如今的順遂究竟是真是假。
他真的已經殺掉了害死莫雨哥哥的蕭沙了嗎？還是這僅僅是一個夢，夢醒了，他又回到那空空蕩蕩的地方，滿目瘡痍。
思及那些揪心的過往，穆玄英的淚水根本止不住，到最後哭得直打嗝。但他一直沒有松開纏著莫雨腰部的手臂，也不肯抬頭，滾燙的淚水浸濕了莫雨的衣襟，透到皮膚上的時候已經化作沁涼。
莫雨的手一直撫著穆玄英的後背，雖未言語卻令穆玄英真切地意識到，莫雨如今正在他的身邊。
後來，穆玄英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這時，莫雨才伸手輕輕地撫模穆玄英的臉頰，溫熱的指尖輕輕拭去他猶在腮邊的淚水。
「真是個哭包。」莫雨低低地道，但語氣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顫抖。看穆玄英哭成這個樣子，他不是不心疼，只是，若是不發泄出來而郁積在心底，恐怕前塵過往終會成為他的心魔，于其日後心境不利。
舍不得將哭得倦極睡去的穆玄英驚醒，莫雨維持著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勢，直接令巡邏的幫會鐵衛從他的臥室中取來錦被，而後嚴嚴實實地裹在穆玄英的身上。
懷中與他緊緊相貼的是渴求了三世的人，但莫雨此時卻沒有半點綺麗的心思，只抬手模索著輕輕撫平那人眉心的褶皺，滿心的疼惜。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沒有生他的氣。
當初種種，他不是不氣，不是不恨，不是不怨。
莫雨打小就不是什麼好氣性，從來有恩必報，有仇必還。
只是……
他氣、不，他恨當初的十二連環塢毀他家園令他與穆玄英流離失所，流浪江湖，他卻從不認為年幼的穆玄英是他當初本就艱辛生活的累贅。
他恨浩氣盟與惡人谷之間所謂的正邪之爭硬生生將他們兄弟二人分開，自此穆玄英在信念與情誼之間掙扎，卻從不怨他因心中正義而下意識疏遠于他。
他恨謝淵在本就艱難維系的情誼上雪上加霜，從中作梗，恨當初月弄痕武-功低微還要穆玄英保護。然而，即使當初穆玄英那一劍重創于他，令他心冷，他也始終不曾怨恨過穆玄英。
到底，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氣他，舍不得恨他，舍不得怨他。
莫雨靜靜地望著穆玄英的發頂，無聲嘆息——果然是被你吃定了麼，傻毛毛。
作者有話要說︰表看上輩子少爺倒霉，少萌主也不逞多讓~還有虐完這一把應該、大概、極有可能，不會虐了~~
mask扔了個地雷，朔風扔了一個地雷，麼麼噠小伙伴們~
另外~明天又是周三了小手絹~咱周四見吧~全勤這玩意兒果然就是浮雲啊qaq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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