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未等惡僧的刀劍砍在身上，那個渾然未覺刀劍即將臨身的惡人谷少主忽然笑了起來。他緩緩地抬起頭，一雙通紅的雙目直直地看著他們，冰冷肆虐的殺意透過那雙帶著猙獰的眼楮，直直看進他們的靈魂之中。
一團摻雜著冰雪的毒霧自莫雨的足下，猛然爆發開來！
那些毒，有如跗骨之蛆，只是輕輕站在那些人果-露在外的皮膚，肉眼可見的黑色就迅速蔓延開來，內力低微的惡僧甚至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劍就紛紛跪倒在地，艱難地呼吸。
然而，最為詭異的是，明明眼前的青年手中無劍，但這片毒霧之中竟有著極為冰冷的劍意。那劍意一旦進入人體之中，竟順著經脈流轉全身，大肆破壞，原本沒有傷痕的皮膚上竟滲出鮮血來。
莫雨在笑，即使那雙眼楮中蘊含的情緒再令人不寒而栗，也無損那張近乎美麗的面容。他垂下眼，帶著皮質手套的手輕輕按在委頓在他腳下苟延殘喘的惡僧頭頂，緩緩地將他提了起來。
「饒、饒命……」惡僧滿眼的恐懼，無力的肢體以及體內肆-虐的疼痛讓他拼命求饒。
「呵……」莫雨又笑了一下，手指緩緩收緊。那惡僧猛然瞪大了眼楮，被莫雨扣住的頭部漸漸變了形狀。
莫雨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那些中毒的惡僧滿眼驚恐，看著莫雨的目光仿佛在看傳說中的夜叉惡鬼。盡管四肢提不出半點力氣，甚至連呼吸都極為困難，他們仍努力地向外爬去，遠離這個惡魔。
莫雨知道，他不該在穆玄英的面前做得如此之過。但他心底的那團火卻驅使著他，用最為酷烈的手段將這些人一點一點折磨死，讓他的毛毛看清楚，他的小雨哥哥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所以，不要拿那種痛惜失望的目光看著他了，他覺得，膩歪得很！
正在這時，那柄由莫雨親手鑄出的湛盧刺進了那個番僧的胸口，莫雨垂眼看著從番僧後心穿透而過的那一小截劍尖，挑了挑眉，還真是精準呢，一劍就要了這個和尚的命。
莫雨無所謂地松開手，任那人的尸體摔在地上。他眼中帶著笑看向他面前的穆玄英，但眸中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穆玄英的唇抿得死緊，幾乎成了一道蒼白的線。他看了莫雨一眼，隨即利落轉身，一招「十煌龍影劍」，直接斬殺了周身五丈之內的所有惡僧。但他沒有停，他飛身躍出小院，復又將那些距離當初莫雨稍遠而沒有吸入毒霧，見狀不妙而逃跑了的魚木寨惡僧一一殺死。
穆玄英不知道他有沒有將這些作惡多年的惡僧全部鏟除，但他不敢留情緒明顯不對勁的莫雨一個人呆在那個院子里。
他很快回到了魚木寨的前院中。
他的莫雨哥哥沒有動，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他靜靜地站在尸體與鮮血之中，任殷紅的液體將他的靴子染紅。
鮮血順著莫雨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足下的血泊之中。
他竟然還在笑。
見到藍衣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院子里並向自己走來，莫雨輕笑著抬起手，讓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清楚無比地映在穆玄英的眼里，緩緩道︰「不要髒了我的手？可是我的手已經髒了……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穆玄英的心中忽然一陣澀然，他快步走到莫雨的面前，抬手握住了莫雨被鮮血染紅的手。♀穆玄英定定地看向莫雨的眼楮，那雙瘋狂卻有平靜的赤色眼眸，緩慢而堅定地道︰「我知道的，所以，以後小雨要殺誰，只要不違本心，就……」
穆玄英慢慢彎起眼，一字一句地道︰「就由我來動手吧！」
莫雨怔住。
他像是听到了極為荒謬的東西，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慢慢道︰「你說什麼？」
「什麼嘛，小雨哥哥這麼年輕就有了劉爺爺的毛病了嗎。」穆玄英歪頭，笑了，道︰「我說，小雨哥哥，不要弄髒了你的手，以後殺人，就由我來出手吧。」
莫雨皺緊了眉，道︰「胡說些什麼！許你殺人不許我殺人，這就是浩氣盟的道理嗎？！」連莫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方才在心口翻滾不休的火焰已經平靜了下來。
穆玄英梗著脖子，道︰「殺一惡人就為救萬人，這是我浩氣盟的道理。」
莫雨都要氣笑了，道︰「怎麼，就因為我是惡人谷的，所以我殺一個惡人就不能救那萬人了？！再說了，方才是誰連這些個惡僧都下不去手，還差點折在他們手上？」
穆玄英面上一滯，隨即用著比之方才更加大的音量，大聲道︰「我只是……只是在找手感！」
莫雨卻沒有理會穆玄英的說辭，只散去面上所有的表情，平靜地道︰「不要隨便那些理由搪塞我，我不愛听。」他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
穆玄英咬緊唇，直將唇咬得沁出幾滴血珠來。
莫雨嘆息一聲，想要抬手拭去他唇上的血滴，但穆玄英卻將他的手握得死緊，即使莫雨暗示他松手也不肯。
他總是拿穆玄英沒有辦法，他早該知道的。
莫雨又嘆了口氣，湊過去用唇輕輕在穆玄英的唇角上磨蹭，喃喃道︰「算了，我不問了，別傷了自己。」
穆玄英的鼻子一酸，眼眶紅了。
「我真的不問了。」莫雨輕輕地笑著，竭力掩藏面上的失落。
穆玄英凝視著莫雨被鮮血染紅的手，低聲道︰「小雨哥已經殺了很多的人……」
莫雨一愣，隨即有些自嘲地道︰「是啊，殺了很多的人，江湖上誰人不知惡人谷的谷主有個小魔頭徒弟，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
「小雨哥才不是那樣的人呢！」穆玄英紅著眼瞪。
莫雨平靜地道︰「我本就是那樣的人。」
「沒有！」穆玄英堅持，道︰「小雨哥殺的都是壞人，我知道的。」
「那你在擔心什麼？」
「我……我……」穆玄英握緊莫雨的手，低聲道︰「我前些天在望北村里遇到一個算命的大師，他算得很準。」
莫雨蹙眉︰「不過就是個江湖術士。」即使三世輪回，他也不曾信命，更枉論那些江湖術士的算命。
「不是江湖術士，是真正的天師！」穆玄英認真道，「那人算出我很多東西，還知道我有個極牽掛的人，甚至算出了我對你有……咳咳，總之，我讓他幫你卜了一卦，算出你命帶血光太甚，恐日後……不是很順暢，下一世也會過得不那麼好。」
莫雨有些無奈地看著穆玄英結結巴巴很努力地想著修飾詞，心底清楚，那個所謂的天師一定對他的批命定然沒有這麼溫和，但看著自家孩子漲紅了臉既想要他正面認識這個批命又不願他過于擔憂，自己首先就把自己給繞得矛盾無比的模樣，心中微暖。
「總之……」穆玄英越說自己越亂，最後有些惱了，大聲道︰「即使殺一個壞人能救很多好人，但殺戮就會帶來殺孽，所以小雨哥哥以後要殺的人就交給我好了。」
莫雨垂下眼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輕聲道︰「那豈不是毛毛要造下很多殺業，那毛毛怎麼辦？」
穆玄英一窒，隨即強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天師說……嗯，說我的命挺好，這點殺業不算什麼。」穆玄英說得緊張，從小到大都沒有說過謊的人，如今要在最為熟悉了解自己的人面前說謊，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對于算命這種東西，即便認定這是假的，但因為對親人的牽掛，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更何況那算命的道士倒還當真說出了他的情況，無論是幼年失怙還是有牽掛之人身在遠方。
身犯殺業，難有善終，天道輪回，不得善果。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穆玄英都不願意拿莫雨的一生去試。
至于他說自己的命好，呵呵，當時听完小雨哥的批命，他整個人都傻了，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當即回到落雁城就向謝叔叔稟明，自己要前往昆侖雪原，無論怎麼勸都不行，回院就開始收拾東西，打定了師父不讓走他就偷溜的主意。
所以，當趕路中的穆玄英听到惡人谷發生內亂的時候，心中的擔憂可想而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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