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臉色慘白，他看著那人神情淡漠地從他身邊走過，他想要笑一下然後伸手扯住那人的衣袖，就像是夢里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大黃，上！哎等等，我現在是小婉，沒有大黃！對，小婉心善，那就……喂，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你又喚什麼名字？」
「我叫……咳咳，好吧，小婉。♀你呢？」
「我叫小凡。」
「你為什麼離開家？你的家人呢？」
「誰說我離開家了，我沒有家，我家人都死了！」
「死了？那啥子，算了，看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本……姑娘就收留你好了，今後你就住我家，我家雖然還是我家，但分你一小半還是可以的。事先說好哦，我這不是心軟，我家是缺一個掃院子的！」
可葉凡終究沒有伸出手。
「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葉凡啞著嗓子，輕聲念道。這是他當初教給「小婉」的童謠，她皺著眉總是說幼稚，可只要對她露出失落的表情，她就會苦著臉跟著他念。
他總是說他那不是心軟，但事實上，他確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小婉說，那句歌謠是她哥哥十歲那年高燒時候迷迷糊糊總在嘴里念叨著的。她當時跑過去照顧她哥哥，反復听所以就背下了。
小婉說，那時候柳家上門提親，她不想嫁給一個不愛的人，所以難過得想要死掉。誰知道會遇到小凡，小凡那麼好，看她的目光那麼溫柔，即使小婉知道他認錯人了可還是忍不住貪戀那些溫暖，所以她沒有說出真相。
真相啊……
他找了他那麼多年，從江南找到蜀中，尋得的狂喜淹沒了他，即使心底仍存有疑惑，但小婉即將嫁人的消息卻令他恐慌，所以，他沒能確認就帶走了她。
他始終都記得，唐無樂追來的時候說過的那句話——
「這樣一個無德無信的公子，配不上我的妹兒。」
那時候他只當唐無樂是憤怒他帶著小婉私奔所以極力貶低他。
其實，唐無樂其實在那時候就認出他了吧。
也對他失望透頂了吧。
連許諾的人都認不出，明明當時說好了要一起去昆侖看雪，是他自作主張要給病重的他帶來雪卻一去不復返……童年的記憶太過斑駁，他只隱約記得一個名字，一個承諾。
他曾經拉著名為唐小婉的陌生人訴著真情，冒著天下大不韙與她一道私奔，信誓旦旦的喜歡，信誓旦旦的愛，到了如今棄約悔婚，過往種種如同一個笑話。
當初的他憎惡著所有阻止他和小婉在一起的人，尤以毒手公子唐無樂為最，畢竟，當初他身上的毒是他借著小婉的手讓他喝下。後來當他為了保護他們而死時，他勸說著小婉節哀順變，甚至沒有提讓他入土為安的事情，任他和那些霸刀曝尸荒野。
一步錯，步步錯。
甚至于當滿心絕望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的葉凡在惡人谷見到已經「死去」兩年的人時，狂喜之後看著那人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眸時，葉凡才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無愛，亦無恨。
莫問，只是莫問。
唐無樂，早在兩年前就死在了霸刀雜碎的手上。
一步錯，步步錯。
……
將閑雜人等統統轟了出去，莫雨回頭看著叼著包子的穆玄英，嚴肅道︰「犧牲一個包子還這個世界一個清淨，我覺得很值得。」
穆玄英白了他一眼，道︰「好歹是個姑娘，怎麼下手那麼重！」
莫雨不在意地道︰「姑娘怎麼了，這世道，姑娘比漢子還嚇人！尤其是惡人谷的姑娘，日後昆侖戰場相見，毛毛你可不能看人家姑娘好看就手下留情，吃虧的可是你自己！」他家毛毛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由不得他不操心啊。
穆玄英又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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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盟主只身進了惡人谷一事無疑成了一個重磅炸彈，直接將昆侖浩氣盟大營上下給炸懵了。
少盟主跟惡人谷的少谷主跑了……不對，是少盟主被惡人谷的少谷主騙進了惡人谷！惡人谷是什麼地方，惡人谷里面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成年與惡人谷作戰的浩氣盟如何會不清楚！
合著少盟主要進去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個人進去了是吧？！你們這些盟主親派的護衛腦子都成了漿糊嗎？！
眾人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有人弱弱反駁說是那個小瘋子保證過會保護少盟主的安全，結果遭到更嚴厲的批評——惡人谷的人說話能信嗎？！
為了穆玄英的事情，浩氣盟大營幾乎亂成了一團。眾人紛紛獻策想要從惡人谷手中營救出少盟主，但始終不得法。而當午後前來支援的搖光壇主月弄痕率眾來此的時候，這些人無比內疚自責地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位出身霸刀的爽朗女子並沒有多擔憂，反而安撫地對他們笑了笑，道︰「放心，玄英不會有事的。」
得到月弄痕安慰的浩氣盟眾俠士反而傻了。
月弄痕輕輕模著刀鞘，道︰「怎麼說呢，莫雨雖然算不得好人，但也不會是那種十惡不赦之人。玄英那麼信任的人，我也想要相信一下。」
眾浩氣俠士默默地看著搖光壇主︰壇主你說的真的是那個小瘋子嗎？
……
「說起來，謝淵怎麼放心你過來昆侖這邊了呢？」要知道在前世的時候，他家毛毛一直被謝淵養在深閨之中……啊不對，是被謝淵給藏得嚴實！也就是當初蕭殺逃出少林達摩洞的時候，謝淵帶著毛毛去追殺蕭殺來到南詔，在毛毛二十四歲之前，他基本上不曾來過昆侖與惡人谷交手。
穆玄英仰面躺在莫雨的床-上，任莫雨伸手給他揉肚子——沒辦法，餓了一個早上又被他小雨哥殷勤夾菜盛粥剝茶蛋，一個沒注意穆玄英就吃撐了。莫雨用上紅塵心法的內力，手法勉強說得過去，熱乎乎的倒讓穆玄英好受了不少，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大白天吃完了就睡實在是有些墮落，穆玄英勉強睜著眼楮，只是上眼皮總是往下眼皮那里去。莫雨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飄蕩了一會兒才慢半拍明白是什麼意思，穆玄英揉了揉眼楮，道︰「我跟謝叔叔說，要是他不讓我來我就自己跑過來。」他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師父拗不過我只能讓我來了。」
莫雨︰「……」
默默地給近些年來黑了不少的自家孩子揉著肚子，莫雨狀似不經意地道︰「要是有一天謝淵要你與我反目，你會選擇誰？」
莫雨「淡然」地看向窗外，就連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停住都沒有注意。片刻後，仍然沒有回應，莫雨有些了然亦有些失落地道︰「也對，謝淵到底是你的師父和叔父，我總不會讓你面對這樣艱難的抉擇的。」
「……」
仍然沒有回應，莫雨心下納罕，將視線移回來這才哭笑不得地發現，穆玄英早已耐不住困倦，此時正閉著眼楮睡得正香。
「這……真是！」莫雨無奈了，卻也不自覺放輕手腳。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桌子上擺著的餐碟碗筷，有些猶豫是否喚人進來收拾碗筷，但又怕吵醒了穆玄英，可萬一留著這些餐碟極有可能招來蟑螂蟲蟻。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抬手，一陣寒風吹過，桌子上的碗碟發出細小的「 」聲，轉眼就被凍進了一大塊冰中。
然後莫雨瞄了一眼窗外的艷陽天，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喃喃道︰「從昨晚就布置應對康雪燭他們叛變一事，現在休息一下也是合情理的吧。」
說完，莫雨自動自發地爬上-床，在緊貼著他家毛毛的位置躺平，隨即嘴角輕挑，滿意地看著穆玄英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嘴里嘟囔著偎進他的懷里，腦袋毫不客氣地壓在了他胸口的位置。莫雨抬手模了模穆玄英高高的馬尾，只覺得窗外陽光正好，太適合和心上人午睡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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