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新詠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澤旭後事

作者 ︰ 梁上燕子歸

程正詠回頭看看來路,不是石壁,只是一條十分尋常的地下通道。她順著石道往前走,蜿蜒轉過了幾個圈,經過了數條支路,走了許久也沒有看到盡頭。甚至,程正詠走著走著似是數次經過了相同的地方。

這彎彎曲曲時而上升,時而往下的通道也不知扭過了幾個圈,若只是這樣走過去怕是難以尋到盡頭。程正詠一邊走一邊側耳去听,果然听到了細細的水流聲。

無論是那鐘乳石的石洞,還是淺水小池,都可看出這座山中必是有著地下暗河的。這些通道雖然曲折,且屏蔽了神識的探索,可若是順著河流的走向而去,說不定還可找出一些規律來。

每到岔路之時,程正詠便听著水流聲辨別方位,過了許久果然走過了那一團曲折的通道,發現了一間石廳。

石廳中已是有了一名修士,看那身形也十分熟悉。

徐凡看了一眼程正詠,就轉過了頭去,沒有絲毫興致的樣子。他仍是沒有理會程正詠,只是在石廳中的四處模索著。

石廳里空蕩蕩的,也不知原是用來做什麼用。見徐凡這樣模索著,程正詠便也加入了進來。雖然用眼楮看不出,可程正詠的手卻明顯觸踫到了一些深深淺淺的劃痕,似是要向來人訴說什麼。

敲了敲石壁的材質,程正詠略一思索,取出了一瓶紅色的液體。她開口道︰「這是紅色染液。可用了之後沒有個七日便不會消除。」

她似是在自言自語,但廳中的兩人皆知這是說與徐凡听得。若是徐凡不願被後來的修士發覺,程正詠自不會去用它。

徐凡搖搖頭。道︰「不要。」他的聲音干澀。似是許久不曾開過口。又似是喉嚨受過傷。

程正詠收起紅色藥瓶,又道︰「若要不被發覺,其實還可用靈氣來染色。」說著凝結出一團團的靈氣,附著到石壁上散開,描繪出劃痕的形狀來。

一條條劃痕顯露出來,只是數行話語而已,卻讓程正詠看的一驚。這幾句話乃是用簡體字寫就,徐凡越看越皺眉。但也能夠估模著猜出一些意思來。

「東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似是訴說人生失意、一時落魄,又似是在懷念。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又有遺恨萬千。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又是愛之不得。

再往後卻只余連篇累牘的思鄉之情,寄予短短五個字連成的斷句之中。如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看到前面幾句之時,徐凡雖然略有激動,但多少還可把持的住,及至看到後面的思鄉詩,眼淚便是再也忍不住的從臉龐上滑落了下來。

一行行,一滴滴的眼淚是如此的悲切。可程正詠卻知道徐澤旭懷念的必然不是此界的故鄉,而是已經回不去的前世。

前世的故里距此何止三千里?困于此又何止二十年?什麼時候會是漂泊的盡頭呢?徐澤旭或許有淚,但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又有誰能夠看到他的眼淚?

在志得意滿的時候,在左擁右抱的時候,在執掌煉器宗大權的時候,在揚名中州的時候,他或者短暫的忘記了自己的來路。可當他被朋友、被愛人背叛,卻宗門遺棄,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路逃到雪山處的時候,能讓他的心稍稍感到溫暖的,卻只剩下故鄉了。

程正詠不知道徐澤旭在這個山洞中躲避了多久,最後又是如何逝去的,但這里顯然是他最後的埋骨之地了。所以,為了躲避中州的修士,為了能在被找來的時候阻擋一陣,這里才會有這樣那樣的布置。

萬年過去,從不曾听說有誰得到了徐澤軒的寶物。那麼那件玉瓶仙器必是也隨他埋于此處了。

程正詠偷眼去看徐凡。他卻一抹眼淚,繼續如程正詠一般用靈氣將徐澤旭留下的痕跡顯露出來。而後卻是一幅幅的畫。

有七八歲的少年攀爬著山峰,背上背著比自己還大的背簍;有二十許的少年瀟灑的將一柄巨大的鍛造錘抗在肩上,做出看起來很傻的動作;還有身著莊嚴禮服的青年從白發蒼蒼的老者手中接過一件玉器;最後才是一幅煉器圖。青年看起來更加沉穩了一些,敞著衣衫,露出月復部糾結的肌肉。鍛造錘被高高的揚起,汗水隨著臉龐滑落,還有幾滴停留在了月復肌之上。桌案被半人高的熔爐所遮蔽,看不出是在鍛造一件什麼法寶。

最後那副畫里的人物與前面相比,相貌發生了些許的變化,程正詠看來看去目光落在了徐凡的臉上。他呆呆的看著最後那幅畫,伸過手去觸踫到熔爐,卻被燙的縮回了手。

程正詠眼楮一眯,道︰「許道友,我們先將熔爐移開吧?」

徐凡不答,只將一滴血滴落到熔爐上,轉瞬之間便被他收入了乾坤袋中。

熔爐移走之後,桌案果然露了出來。徐凡向前走了兩步,頓了頓。他不曾回頭,只道︰「勞煩程道友為我看著些。」說著走入了畫中,好似附身到了畫中男子的身上一般,舉起了鍛造錘,一錘一錘的擊打在了桌案上的鐵器上。

程正詠偷偷掃了掃徐凡的肌肉,果然沒有原畫上看起來的那麼多,那麼結實。她撇撇嘴,對前面幾幅畫中徐澤旭的容貌也產生了懷疑。

好吧,自畫像而已。人人都希望自己的畫像看起來更加美麗,或者更加英武一些。

最後一幅畫之後似乎已經沒有了更多的空間留下更多的信息。程正詠往後模了模,附上了一些靈氣,滿意的看到了數行小字。

「余掙扎數千年,及至此時方知人生無常,略悟道之一二。前半生自蒙昧凡人一路凱歌至獨掌一教,首座亦不能奪。身掌大權,嬌美環繞,以為人生得意亦不過如此。暢意不過千年,竟是眾叛親離。逃亡至此,因禍得福。心境松動,修為不減反增。奈何一己之力不可對抗半個中州。即使修煉不輟,亦不曾大成。

如有後人來此,可傳我衣缽,承我舊志。」

而後字跡漸漸凌亂還做了前世所學的簡體,道︰「煉器宗,煉器宗!故鄉各處?今生亦不可歸!爸爸?媽媽?」

字跡之後是一只小小的瓶狀印記。確實是徐凡所獨有的。

程正詠在雲夢城時也曾讀過徐澤旭的事跡。自從進階了金丹期,手掌煉器宗大權,徐澤旭的修為便再無多少進益。千年的時間也不過是讓他提升到了金丹中期而已。徐澤旭自言逃亡之後,沒有多少進步的修為竟是有了進益,又稱不曾大成。如此想來他沒有進階元嬰,只是金丹後期修為吧。

可是,看看這山洞中的種種禁制,尋常元嬰怕也布置不出來。更何況,徐澤旭被追殺之後,程正詠看他似是已經有些瘋魔了。難道之後安定下來,他又好了?

徐澤旭雖是幾千年前的人物,卻是程正詠的同鄉。他的遭遇,程正詠天然的便能多感覺到幾分悲涼。最後修為沒有進步,壽終而亡的結局也讓她唏噓不已。來到這個異世一趟,他的功業被抹殺,事跡被篡改,連最後的故鄉也回不去。

畢竟不是練氣期的時候,徐澤旭的來歷給程正詠帶來的那種安心之感已是無甚重要了。起伏的心緒也很快平復了起來,她有注意起這個所謂的衣缽傳承來。

徐澤旭雖然只說「後人」來此,但其實卻是提出了條件。如何找到這個被封閉的洞穴就不說了。洞口的禁制便是第一道篩選。想想可以進入洞穴的幾名修士,都是多少通曉煉器之道的。而後到了這個石廳,若是找不出他留在石廳中的暗示也是枉然。

便是發現了最後這幅畫,發現了這一道考驗,卻是要能夠走入畫中,融進畫中的人物,且要以一種獨特的煉器手法煉制出一件法寶。

畫中那人物與徐澤旭的面貌有著幾分相似,挑選的或許就是他自己的血脈後人,便是那法寶也不是隨便煉制就可的。

徐凡走入畫中之後便將熔爐放了出來,這鍛造用的竟然不是徐澤旭自己流傳下來的自然煉器法,而是熔煉煉器法。可看徐凡煉器之時的動作也知道這種煉器法門乃是徐澤旭所獨有的——便是將自然煉器法傳了下去,徐澤旭怎麼也會留幾手獨門手法。

程正詠一邊看得目不轉楮,一邊在心中想著︰如今的修仙界,能夠繼承徐澤旭傳承的怕是只有徐凡這個不知道傳了多少代的血脈吧。

時間慢慢過去,用以顯現畫像文字的靈氣漸漸散去,只有這最後一幅畫留存了下來。而這畫似是有著特別的效用,譬如加快時間的流速等等。反正,程正詠不過等了半個時辰,徐凡的那件法寶便已是煉制好了。

他從畫上下來。那幅畫再次變作了靜止,畫上人物的輪廓恢復了原狀,肌肉也同樣變作了原本糾結的八塊。只是畫中那件被遮蓋住的法寶被徐凡帶了出來。

卻是一只鐵瓶。(未完待續……)

PS︰好了,加上下一章,徐澤旭的後事差不多就會交代清楚了。對他的故事還有疑問嗎?其實說來徐澤旭他大多都是自己作的,便是煉器門放棄他其實也有著各種緣故,他自己的原因就佔了好大一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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