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衣裁縫 第四章

作者 ︰ 七根胡

六、瓖金絲邊的紅盤扣

那件新衣服早已縫制完成,沿著她原有的針眼兒又縫了一次,又縫?老富想到這個字眼,不禁苦笑一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

跟往常一樣,老富做完了衣服就會將死人放回到它原有的地方,所以現在那個女人正孤零零的躺在來時的那口棺材中,只有一截燭頭剛好塞在她的口中。至于眼、鼻、口、耳的針眼兒,老富打算見到那名老太太再問個清楚明白。

一切還都算正常。

可是現在那間木屋卻傳來了「啪」的一聲。老富從門旁操起了一根平時用來頂門的木棍,躡手躡腳地走向木屋,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進木門。沒有聲音,老富伸手在下巴處模了模,他確定自己剛才的確听到了聲響,雖然並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寂靜的夜里,卻听得很清楚。他有些猶豫的推開了那扇門,香燭還在放著最後的異彩,元寶在香燭的照射下正散發著一種詭異銀光。老富仔細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什麼特別的,他輕輕的松了口氣,不禁笑自己神經太過緊張。他放下木棍,走到桌前,取了根新的香燭在快燃盡的那根上點著,將舊的吹滅隨手扔到了地上,恰在此時他看到了一樣細微的東西。

老富拾起了那樣東西,是個瓖金絲邊的紅盤扣。也許下次還能用上,這樣又能省些銀兩了,他沒有多看隨手將盤扣扔進了凳子旁的筐中。已經快天亮了,折騰了一夜,老富感覺困意一陣陣地襲來,他伸了個懶腰,是應該睡一會兒了,明天那個老太太還要來取貨,想到此,他拽了拽有些松懈的褲子,朝著里院走去。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七顆,加上木屋地上撿的那顆,一共是八顆,全是清一色瓖金絲邊的紅盤扣。這回老富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他盤著腿坐在炕上,兩眼木呆呆地望著眼前並排擺放的八顆耀眼的盤扣。

盤扣的種類很多,有四方盤扣、蝴蝶盤扣、鏤空盤扣……這八顆是標準的纏絲盤扣。手工制作粗糙,上面的紅線早已有些月兌毛,金色的絲邊也有些殘缺不齊。這樣的手藝,這樣的水平肯定不是出自于老富之手。除了第一顆盤扣是在木屋中撿到的,其余的有的是在院子里撿到的,有的是在屋里撿到的,總之老富翻遍了整個裁縫店、木屋、院里以及這間睡覺的屋子,就發現了這八顆盤扣。不知為什麼,老富總感覺這八顆盤扣似乎在哪見過。

老富終于動了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那雙老得有些不中用的腿現在已經麻得讓人心里有些發疼,他伸手使勁兒地捶了捶。黑色的帳本從他胸前的衣縫中掉了出來,正好掉在八顆盤扣上,老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難道跟它有關系?這是老富的第一個念頭。他突然伸出手憤怒的將那個黑色的帳本扔到了最不顯眼的牆角處,那塊地方燭光根本無法照到,老富感覺自己這樣做,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不知是誰家的雞忍不住黎明的寂靜,發出了第一聲的鳴叫,老富的身子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哆嗦,一股黎明前的寒意也恰在此時襲來,老富不得不緊緊了身上的那件羊皮褂。

「有人嗎?」店外突然傳來叫聲,老富听得出是那個老太太,她還在咳嗽,看來她的命也不長了。

「來了!」老富隨手將八顆盤扣抓起來,塞進袖子中,從炕上一個翻身下了地。

她還是穿著那件幾乎挨著地面的黑襖,身子倚在桌子的一角,看樣子病得的確不輕。

「已經全部做好了。」老富睜著懶洋洋的雙眼,無精打彩的看向剛搬出來的棺材說道。

老太太走向了棺材前看向里面。

老富又打了一個哈欠,他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發酸的眼楮,希望借此能讓自己打起些精神。

老太太的尖叫聲在頃刻間徹底讓老富清醒了,他幾乎是躍到了棺材前,但是當老富看向棺材里的時候,卻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他現在終于知道那八顆瓖金絲邊的紅盤扣為什麼那麼眼熟了。

薛秋秋的腌菜館關張了,京城再沒有她的叫罵聲,這條街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大家都有些不適應了,但最不能適應的是,她的眼、鼻、口、耳都被紅色的絲線給縫上了。

七、禍

「肯定是老富干的……」

「這天下除了他還哪有人會這門手藝,他也沒收過徒弟……」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平時看他不愛說話,沒想到這骨子里壞水還真不少……」

「喜歡干這門手藝的人,心里都有點問題……」

「我看他們平時也沒什麼過節啊,怎麼就把人給殺了哪……」

「奇怪,既然是他殺的人,為什麼要讓別人知道……」

「是挺奇怪的,既然殺了人還那麼明目張膽,好像也不通情理……」

「……」

老富靜靜地坐在那張已經破破爛爛的床板上。地上正放著一個缺了口還泛著黑的大瓷碗,碗里放著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的窩頭,其上面深深的烙下一個黑色的五指印,一只瘦小的老鼠正抬著兩條前腿趴在上面享受著它認為的人間美食。老富動了一下,手上和腳上同時發出難听的鐵器磨擦聲,他不禁皺了皺已經有些僵硬的眉頭。老富的手上帶著一副沉重的鐵鎖,一條粗粗地鐵鏈順著手上的鐵鎖一直延伸到腳上,正好與腳上的那對鐵鎖完好的結合在一起。這里是大牢,這是老富生平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昏暗的牢房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冰冷的鐵柱子卻很好的劃分出了犯人和好人的區別。這里有一盞常明燈,它散發出的慘淡的燭光讓老富想起了那間木屋子里的香燭,只不過那間木屋子里躺著的是死人,香燭是為死人而點,而現在躺著的是活人,燭燈是為活人而點,只不過這個活人很快就要變成死人了,老富清楚的知道這是死牢。

薛秋秋怎麼會死在那口棺材里?是誰殺的她?為什麼要殺她?用什麼方式殺得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又為什麼要陷害他?又是怎麼做到的?最重要的是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門手藝?那個老太太和那兩個年青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們送來的那個女人怎麼會不見?老富想不出來,不管他怎麼絞盡腦汁的想也想不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老富,該吃晚飯嘍!」一名年歲較大身著官服的人走了過來,他是這里的牢頭張本三,老富認得他,他老伴的衣服就是經過老富的手親自縫制的。

老富挪挪了腳,但是身子還是穩穩地坐在那張破床上沒有動,只是頭略微抬起來看向了張本三。

「咦?你一直沒有吃啊?」張本三將鐵門打開,將一碗跟地上的一模一樣的飯遞給了老富,道︰「好歹也要吃點東西,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老富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張本三說道︰「我會死嗎?」

會死嗎?連張本三都不知道怎麼回答老富的這個問題。這里是死牢,進入這里的人肯定是要問斬的。

老富知道自己這句話問得很多余,所以他接過了那碗飯,低頭默默地吃著。飯菜已經有些發涼,上面還伴著一股甘水味,但老富此時的肚子已經不停得在叫,他已經不打算再將這碗飯送給地上的那只瘦小的可憐的老鼠。

張本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不管怎麼樣,都要吃飯。」雖然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這飯菜難吃得要緊,但是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好。

老富躺在硬邦邦的破床上,兩只眼楮望著上面已經有些月兌皮的牆,不禁在想徐媽媽和陌白知道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反應?還有他的兒子富拙和那個看起來就讓人討厭的兒媳婦楚夢君。過了今晚就是明天了,不知道明天誰會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不管是誰,那都是明天的事了。老富蓋上了那個破得不能再破的被子,他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你說會是老富嗎?」徐媽媽拖著難看的臉色來到了陌白的茶棚,又坐在了那張發出‘吱吱’聲的椅子上。

陌白伸手模了模自己那只像猴子般的扇風大耳,而腳卻已經熟練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在跟你說話!」徐媽媽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那個黑色的帳本……」陌白故意拉長了音,道。

「那個帳本不是已經在老富那了嗎?」徐媽媽實在弄不明白陌白想說什麼。

「可是薛秋秋昨天剛給老富的。」陌白望向了遠處,他的眼楮變得有些深沉了。

徐媽媽的臉色白如一張厚紙,他伸手扶住了桌子,道︰「難道薛秋秋還是……還是沒逃了?現在又輪到了老富?」

陌白沒有再出聲,他拿起了桌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這回他用得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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