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謀 第九章 境令仙楓恭稱師

作者 ︰ 天听雪

納蘭雪的這一番作為,頓時,便引起了整個昭陽城的轟動!

尚扶蘇立在窗前,看著遠處,已經圍攏了一群人的納蘭府門口,雙拳緊握,指甲刺入了皮肉,猶不覺疼痛。

他想不明白,為何,那一天,他就會睡得那麼死,那麼久……為何,自那一天之後,納蘭雪就開始躲避她,他明里暗里,數次登門,都是被她拒之門外,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而如今,莫皇下詔,為膝下的六位皇子擇取正妃,她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尚扶蘇不信,納蘭雪是為了嫁給這六位皇子中的哪一個,而這般對待自己,不然,她也不用如現在這般,掛出棋盤棋子,說出這般決絕的要求來!

納蘭雪一出生就會下棋,二十余年,從未敗過的輝煌,早是在諸國間傳得人盡皆知,世人皆嘆,她是天上棋星降世,凡人里,絕無可能有人是她對手……如今,她這般的做,可不就是擺明了,她誰都不嫁?!

「陛下,皇後娘娘她這……是不是被人脅迫了?」

shi衛們親見了這幾日來,自家陛下登門拜訪,都被納蘭府拒之門外的情景,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去下聘提親的那日,對自家陛下那般「含情脈脈」的皇後娘娘,怎就會突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見都不肯見自家陛下了!

「脅迫?呵,你覺得,她那般聰明的一個女子,會有人,能脅迫的了她?」

尚扶蘇緩緩了閉了眼,又慢慢的睜了開,深吸口氣,擰身,疾步出門,「備馬。」

「陛下,你,你這是要去哪里啊!陛下……」

見自家陛下突然要出門兒,shi衛頭領忙不迭的便追了上去,這時,陛下的心情可是不好的厲害呢,可別,可別一時沖動,做出什麼傻事來才好!這里可是莫國,搶親什麼的,可是萬萬行不通的啊!

「我去試試,能不能把她給贏回來!」

尚扶蘇想明白了,反正,用正常的方式求見致歉,納蘭雪也不肯給他機會,倒不如,就在今日,趁著她在府門口掛了這「告示」出來之時,前去一搏!

如果,能僥幸贏了她,讓她肯跟了自己回去商國成親,那自是皆大歡喜,如果……輸了,至不濟,也能見上她一面,跟她問個清楚,為何就突然不肯見自己了!

他承認,爽約在先,是他的不對,但,他也非故意,為何,她就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他!他錯的,他改,他認罰,她想怎麼教訓他,收拾他,處罰他,他都認,可,像現在這般的,一聲兒不吭的就將他拒之千里了,算是怎麼個意思!

……

皇宮里,司馬殤已自遣去盯梢的小廝那里,取得了納蘭雪使人丟出門外的那十幾箱棋譜,正在無聊翻看。

棋這東西,需要人靜下心來,才能研究得深入下去,司馬殤從小兒就不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對棋這東西,也只能算是稍稍知道點兒落子之法,至于,境界……卻是比許多初學的稚童,都有不及……不過,有沒有境界,都不耽誤他研究這些棋譜,尤其,不耽誤,他記錄背誦這些,被納蘭雪畫上了圈圈點點,落字評說的,精妙之局!

「殤兒啊,你,你怎還看得進去這些閑書啊!」

樂妃風風火火的從門外闖了進來,見司馬殤還是半點兒都不著急的倚在軟榻上,喝茶,吃點心,看棋譜,便是忍不住了,「納蘭府的門口,都擠滿了人了,你那四個皇兄,一個皇弟,都已經早早兒的去了!你,你……你現在才看棋譜,還有什麼用啊!快,快下來,趕緊去,去試試手兒,昨兒,我跟佛爺菩薩都求過了,讓他們保佑你……」

「磨刀不誤砍柴功。」

司馬殤看都不看樂妃一眼,繼續背誦著棋譜上的文字,就仿佛,其他人如何作為,都與他沒有半點兒關系一般,「你若是閑的厲害,便去一趟御廚房,使廚子用蜂王mi做點兒可口的點心回來,尋個樸素點兒的食盒兒裝了,一會兒,我要有用。」

見自己兒子這般的信心滿滿,樂妃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司馬殤是個不讓她省心的兒子不假,但,卻是鮮少應承做不到的事情,他既是說了,是要有用的,那,便該是有用的才是!

樂妃答應了一聲兒,便擰身出門,朝著御廚的方向去了。

她是宮里位份不低的妃子,自己院兒里又有小灶,像御廚房這樣的地方,便是有什麼所求,也是使人去吩咐一聲兒便可,那就至于,需要親臨?但,如今,司馬殤都說了,讓她去一趟,那便是意思,這要做的點心,該是極重要的才是!既然……是極重要的,為了兒子的前程,她親自去上一趟,又有什麼!

……

原本還在殿中修養,因割腕自殘,想以自己xing命,換納蘭雪生還的司馬玉,在听聞了司馬青下詔書給他和他的弟弟們擇取正妃,將納蘭雪也列入了其中,她的反應之後,便不顧皇後靈玉和御醫們的勸阻,硬塞了十顆十全大補丸進自己的嘴里,掙扎著下了榻。

因之前失血過多,險些沒命,司馬青為救他,而當真把那粒祖上傳下來的藥丸拿了出來,他卻是倔強,死咬牙關,拒不肯吃,最終,逼得司馬青沒了法子,答應他,若他能自己撐過死關,好好兒的活下來,便允他,把這里藥丸拿去給納蘭雪保命。

結果,司馬玉還真就憑著自己頑強意志,掙扎了數日,活了下來,只是,待他準備使人,去把這藥丸給納蘭雪送去之時,納蘭府里,也傳來了納蘭雪痊愈的好消息!藥使用不上,並未使司馬玉有半點兒的懊惱,在他想來,納蘭雪能無恙,便是老天給他的,最大的恩賜!

于是,自司馬青那里,以命為賭,換來的這粒藥丸,便被司馬玉小心的收了起來,並在將來時候,起到了極大效用。

「殿下,你當真要去跟郡主下這一盤棋麼?」

馬車之上,一直在司馬玉身邊兒伺候的太監之一小德子,仔細的給他在背後墊了個軟墊,見他蒼白的額頭上出了虛汗,又忙不迭的取了帕子出來,給他擦了擦,「依著小的想來,只消去把之前時候,殿下為了郡主,不惜以命為賭,換陛下手中保命之藥的事兒,跟郡主那麼一說,郡主就該感動的應下殿下的求親了,哪就用得著,殿下這般不顧惜自己身子的來再遭這罪!」

「這事,不準跟雪兒提起。」

司馬玉的身子極虛,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顯得氣短,他向後倚靠在了軟墊上面,閉了眼,歇了一小會兒,才開口跟小德子說道,「我跟她相處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今日這棋局……便是贏不了她,也該是比旁人下得趁她心意的多……我要光明正大的娶她,讓她心甘情願的,嫁我……我要的,是她的真心相許,而非,愧疚下嫁……」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她嫁你,那可該叫高攀才是,怎能說是下嫁!」

听司馬玉這般自貶,小德子便是不樂意了,太子殿下這般學識好,人品好,又是痴情的男子,放眼這世上,也是少有了,想嫁給他的貴門女子,數不勝數,他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唯獨,對這納蘭府的郡主,就像是著了魔一般,「你是尊貴的太子,將來要成為帝王的人,她才不過是個郡主,又是再嫁的不貞之人……」

啪一一

未及小德子把話說完,一記耳光,便扇到了他的臉上,給他把未說出來的話,給生生扇了回去,不疼,也不響亮,但,這卻不是因為司馬玉不舍得打他,而是……如今的司馬玉,壓根兒就使不出力氣來,連剛剛的這一下,也是因為極端憤怒,而使盡了全身力氣!

「若再被我听到,你這般說她,我便讓人把你拖出去,大卸八塊。」

歇了一小會兒,司馬玉才是攥夠了說話的勁兒,深吸了幾口氣,睜開眼楮,瞪向了小德子,出言警告他道,「她是莫國的功臣,孤可以拼了xing命不要,也要保全的,摯愛之人,日後,更是你需要恭敬shi奉的主子,听得明白麼?」

「是,是,奴才記下了,奴才,奴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記下了,殿下別動氣,別動氣。」

見司馬玉是動了真怒,小德子頓時便被嚇得臉se都蒼白了,忙不迭上前,幫司馬玉撫著xiong口順氣,「殿下這身子還虛著呢,哪禁得住這般折騰……一會兒,還要跟郡主下棋呢,這若是氣得厲害了,支撐不到勝出,可是多不合適……消消氣,消消氣……」

听小德子說得也是有理,司馬玉便又閉了眼,養神起來,雖然,他心里並未覺得,自己就能贏得了納蘭雪,但,單論棋藝方面,與他的其他兄弟比起來,他還是要略勝一籌的,這,他很有信心。

……

納蘭府門口,第一場棋局已經擺了起來,正在跟納蘭雪擺陣的,是曾慘敗在了她手下的長仙楓。

「上次與郡主一別,不覺,已又是兩個寒暑。」

長仙楓的態度非常謙遜,先朝著納蘭雪拱手行了一禮,才是在她對面的位置,慢慢的坐了下來,「兩年前的四國大會,仙楓幸得郡主教訓,懂得了諸多道理,之後,又為求索郡主所出之聘禮謎題,而遍行風國疆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拜望賢者,與民同樂……這般之後,仙楓才是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如何幼稚淺俗,不知天高地厚……」

「郡主所求之三樣聘禮,仙楓已捧上兩樣,如今,這棋局勝負,便是最後關鍵。」

見納蘭雪沒有說話,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听他說話,長仙楓頗有些緊張的頓了頓,然後,輕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仙楓自知,天分不及郡主,棋之一藝,又是多憑天分,但,今日,既已是郡主自己提出以棋局勝負,來擇取夫婿,那,仙楓只得斗膽一試,若僥幸勝出,還望郡主,能如言所行,稟明莫皇之後,與仙楓回風國去舉行大婚。」

「仙楓殿下請。」

對長仙楓的表現,納蘭雪不禁微微一笑,一別兩年,這昔日里的風國大皇子,言談舉止,已是都變得成熟了不少,昔日里,她在棋局里告訴他的許多道理,他已是都理解通透了,這很好,至少,在以後,納蘭述所輔佐的莫國,跟他所在的風國之間,在相處上,會少許多阻礙,多不少友善。

以身份相稱,是表尊重,以名相稱,是表親近,長仙楓稱呼納蘭雪為郡主,是因他曾輸給過納蘭雪,這樣稱呼,是表達他對她的敬仰之情,而納蘭雪稱呼長仙楓為仙楓,則是表示,至少,她已把他當成了朋友,而非,風國的大皇子。

經歷了歷練洗禮的長仙楓,棋藝果然精進了不少,不再似之前時候般得,狂風驟雨,而是,更接近于春天時候的,潤物無聲,對他的進步,納蘭雪極是滿意,舉棋落子間,又是給他傳授了諸多為君之道。

兩人的這盤棋,已不是爭斗,而是……名副其實的手談,只不過,一人是先生,一人,是學生。

最後一子落下,長仙楓微笑起身,輸得心服口服,沖著納蘭雪,恭敬的行了個弟子禮,連對納蘭雪的稱呼,都是變了不同,「仙楓多謝先生指點,授業之恩,銘記終身。」

「若為君,切記以民為本,則可天下太平。」

納蘭雪淺淺一笑,也站起了身來,自衣袖里,取了一只做工很是一般的紫se錦囊出來,遞給了長仙楓面前,「你將此物收好,非萬般為難之境,莫要開啟。」

「多謝先生,仙楓記下了。」

對納蘭雪所贈的這不起眼禮物,長仙楓只是態度恭謹的接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衣襟,再次行禮之後,倒退著,出了圍觀的人群。

在旁人看來,納蘭雪的這份「禮物」,未免寒酸,但,在站在一旁的尚扶蘇看來,便是軒然**o!

納蘭雪贈給長仙楓的這錦囊,竟是,跟尚應世和納蘭述送給他的那兩只,全然沒半點兒分別!不,應該說,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的!

送這錦囊給長仙楓……難道是,納蘭述的意思?或者說,讓納蘭雪跟自己疏遠的人,原本該是納蘭述?也不對啊!那一天晚上,納蘭雪的兩個兄長,分明都是對自己態度極友好的,若無因由,怎就可能,突然變了模樣呢!

尚扶蘇這般想著,便是本能的把目光轉向了立在納蘭雪身後觀棋的納蘭述,卻見他發覺自己目光,微微抬頭,回視過來,眸底,頃刻間,變得冷若寒霜!

這其中,定有誤會!

這時,尚扶蘇才是感覺到了不對!

細想那一日,他回了客棧里面,也只是微微有些困倦,並不嚴重,便是不睡,也沒甚要緊,只不過,那時,他是想著,晚上還要與納蘭雪全心全力的下棋,才勉強了自己睡下的,怎得,也不該是,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的才是!

「你們,回去咱們住宿的客棧,把我住的那間,細細的查一查,任何地方,都不要放過。」

尚扶蘇想到了不對,便喚來了一旁的shi衛頭領,壓低聲音,吩咐他回去徹查房間里面情景,以期弄明真相,也好當成是證據,來跟納蘭雪解釋誤會,那一日,他睡下之後,房間外邊四周,都有shi衛把守,絕無道理,使人有機可趁,唯一可能,便是這客棧房間的里面……有什麼貓膩兒!

尚扶蘇的話,讓shi衛頭領微微一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轉身,帶了兩個人,匆匆離開,他已經想到了尚扶蘇話里的意思,如果,這事兒是真的,那,這……可就是有人在故意使壞,破壞他們的陛下跟皇後娘娘的關系,就是……剩下的,shi衛頭領已不敢想,確切的說,是沒有工夫想,只想著,快快的找出這可能來,許,還有機會,扭轉如今的情境,在他們的皇後娘娘,選中旁人之前!

「商皇可要一試?」

沒了之前的溫柔細語,納蘭雪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烽火戰意,讓尚扶蘇覺得,冷得徹骨,她稱呼長仙楓為仙楓,卻稱呼他為……商皇!之前時候,她明明,已是開始稱呼他為扶蘇的,如今……竟是一朝夢醒,隔了人兩重世界,一重雲上,一重泥里!

「雪兒一定要這般稱呼扶蘇麼?」

面對納蘭雪的叫陣,尚扶蘇不禁叫苦,他不能不應,不然,便是等同于棄了一爭的權利,但,若是如尋常人般的應了,又是將自己徹底的跟她扯淨了關系,成了陌路。「商皇一國帝王,萬人之上,納蘭雪不過是個小小的郡主,又哪里敢有非分之想?」

納蘭雪並不打算給尚扶蘇辯駁的機會,猜子也不等他,就兀自伸手,從棋籃里拈了一粒棋子出來,落在了棋盤之上。

不猜先手,執掌黑子,這在幾國之中,皆是挑釁的意思,這般行棋,在棋局終結之時,要點掉十顆己方棋子後,才可開始與對方一同數子,換句話說,便是等于,讓了對方十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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