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千年老妖 第七章 ︰人作怪還是鬼作怪(四)

作者 ︰ 江浣月

別過畫末的姜憐心心下甚不是滋味,明明她才是家主,可怎的這姜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副畫末當家的情狀,就連她也不得不時常受他教誨。

「不就是喝個酒嗎?哪有這麼多大道理?」

她邊小聲嘀咕邊往府外去,參加趙歡等幾位重要掌事的議事。

這件事她有意瞞著畫末,便是希望自己在生意上可以多一些說話的機會,莫要處處受他擺布。

悶悶不樂的姜憐心剛行至大門口,卻見兩名衙門里的捕快正往姜府過來。

想起自己在牢獄之中時這些人的嘴臉,姜憐心更是不待見,于是冷了一張臉,不等他們開口便道︰「哪里的風把官爺給吹來了,只是姜某沒有記錯的話,那陸子洵的案子應該已經了了,也不知是牢獄之中,在下打點諸位的少了,還是你家縣老爺閑得慌,邀我去飲茶?」

那其中一名捕快知曉姜憐心不悅,忙露出一臉諂笑︰「不敢不敢,誰不知姜家是江南大戶,也是我們縣老爺的護官符,那案子當然與姜小姐無關,正因為如此,我們老爺才遲遲拖著不肯發落,為的就是給您洗月兌冤屈吶。」

姜憐心自然知曉他這些都是唬鬼的混話,只甩袖冷哼了一聲,也懶得同他們爭辯。

兩位捕快顯然還趕時間,見她情緒稍緩,便急著將來意說明。

「我倆今日前來,是奉縣老爺之命提醒姜小姐,進來金陵城中連日有命案發生,凶手尚未歸案,還請姜家上下加強防範。」

「命案?」

听罷捕快的話,姜憐心想起那名誣陷她的陸姓男子之死,不由的蹙緊雙眉。

她上前一步,還欲問得詳細些,街上卻不知從哪里忽然躥出許多孩童,紛紛往姜府門前投擲石子。

姜憐心慌忙閃躲,那兩名捕快也忙幫著守門的小廝一道驅趕孩童。

孩童們頑劣,眾人又怕傷及無辜,不得以與之糾纏了許久方才終于將那些孩童自姜府前驅走。

事畢,見姜憐心並無受傷,兩名捕快便齊齊向她拱手道別,繼而向其他人家通告信息。

待姜憐心回過神來時,那兩人已然行遠,便也只得作罷,只略吩咐了下人打掃門前滿地的石子,便繼續向府外行去。

說來自那日在靈犀閣差點被馬車撞上之後,姜憐心便覺得自己的運勢一落千丈,總是好好的就遇上些巧事。

比如行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滑倒,路過市集時險些被打翻的油鍋潑到,停在屋檐下時幾遭差點兒被花盆給砸中……。

又好比今日,早上才被畫末訓斥了一番,待到與重掌事議事時被所提之事又屢屢被眾人駁回。特別是那個趙歡,竟然故意趁著她失意時雪上加霜,提出由他自己完全擔負手下商號的盈虧,只在每年年末向家主上繳一定數額的盈利。

這儼然就是要分家的意圖啊。

趙歡竟然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毫不掩飾的昭示著他欲奪姜家家產的圖謀

姜憐心十分生氣也十分沮喪,分明自當上家主後她盡心竭力,其成果也是有目共睹,可為何偏有這許多人孜孜不倦的來拆台。

但姜憐心也不是輕易被打敗之人,她僅憑著一己之力,和為數不多的幾個掌事的支持,拼盡全力與趙歡相抗,護衛姜家的家業。

于是這次議事便持續了整整一日的時間,當姜憐心在明槍暗箭中舌戰群儒時,她竟有些想念畫末的刻薄。

若是他在此,她或許不必如此辛苦吧。

至日落十分,趙歡亦透徹的領悟到姜憐心態度的堅決,終于在眾人對她仍持續的圍攻中略擺了擺手道︰「罷了,此事容後再議。」

待眾掌事散去,姜憐心獨自一人在那座位上呆坐了許久,半晌才回過神來,以至于那隨行的侍從喚了她幾遭才終于記得起身回去。

只是她才撐著身子自座椅上起來,眼前卻是一陣暈眩,想來是這一日始終精神緊繃,議事期間連茶水也並不記得飲一口,這才透支了體力。♀

侍從正想上前攙扶,卻被姜憐心抬手制止。

「無妨,我自己可以。」

她邊說著,重新穩了穩身形,扶著桌角站直了身子,而後緩步往街上行去。

倦了一日的身子明顯有些虛弱,連踩在地上的腳步也是軟綿綿的,姜憐心明顯覺察到自己身體的異樣,正抬袖擦拭額際不斷冒出的冷汗,欲轉過身去同僕從說,卻覺方才還十分明亮的夕陽,忽然黯淡下去。

待到眼前漆黑一片的時候,那雙腿也終于支撐不住身體,伴隨著意識的失去而逐漸軟倒下去。

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身上還酸軟的沒有一絲力氣,強烈的灼燒感滲透進骨髓深處,卻又卷裹著陣陣寒意惹得肌膚發緊。

姜憐心下意識的蜷縮了身子,總覺身上的棉被還不夠暖,卻又裹著身子里的那把火不得解月兌,于是愈發難受的皺緊了雙眉。

這般煎熬的感觸,直到一片清涼覆上她的額際才終于得以緩解。

姜憐心漸漸清醒了神思,緩緩睜開雙目,正觸上一副宛若謫仙的俊美容顏。

如同墮落于深淵的人獲得救贖,姜憐心拼著身上為數不多的氣力,朝著那白衣仙人伸出手去。

仙人的目光微滯,終于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沁人心脾的涼意一觸上掌心就讓人貪圖更多,姜憐心拼命的握緊了那只掌,生怕他會離自己而去。

「且不必憂心,不過是突發了熱癥,褪下去就好了。」

听到熟悉的清冷語調,姜憐心才徹底清醒了神思,意識到正坐在床榻前的那位並不是仙人。

「回白管家的話,散熱的藥已經煎好了。」

丫鬟的聲音自帳外傳來,畫末于是起身與那丫鬟又交待了些別的事情,待重新回到床榻前時,手上已多了一碗湯藥。

被他扶著坐起身來的姜憐心倚靠在床頭,目光緊鎖在幾乎與白皙手指融為一體的雪瓷碗上,不由的蹙起雙眉。

光聞那味道就知曉,這碗藥必定難飲至極。

奈何隨著畫末傾身靠近,他卻端著藥碗自其中舀起一勺,移至薄唇間吹兩遭,便遞送到她的唇瓣邊。

姜憐心在這世上活了十六載,雖然時常被鬼魅糾纏,可身子卻是極好的,莫說得什麼大病,便是普通的風寒也極少得上身。

就連蘭馨嬤嬤都說虧得她好養活,否則被這般棄在偏院里,還不知能否活到成年。

所以,對于吃藥這種事情,她十分的不習慣,不僅不習慣,還十分厭惡。

那些灰褐色的藥汁,不僅看起來十分嚇人,觸到舌頭上更叫人沒來由的作嘔,即便後來食上許多蜜餞,也壓不住唇齒間盤桓不去的苦澀之味,真真讓人後怕。

幾乎是下意識的,姜憐心隨著那湯匙的靠近而不斷往後縮去,兩瓣粉唇更是緊閉得不留一絲縫隙。

對于畫末來說,這般親手伺候湯藥于床前,已是十分考驗耐心之事,若非考慮到她是與他結定契約的姜家家主,他又怎會屈身至此。

即便是過往那幾位姜家的祖先也多不曾這般難相與,而今這般情形,他都是拼命壓制住心性才得以維持,怎料她還如此不知好歹,頓時就要控制不住憤然之情。

「快飲下去,否則這熱度如何散得了。」

他盡量耐著性子哄她喝藥。

見畫末陰沉著一張臉儼然就要發怒,病中的姜憐心一時滿心委屈,便眼中含淚的反駁道︰「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飲給我看看,我就把這碗藥都飲下去。」

這本是句激將之話,卻不想那畫末竟十分認真的看著她道︰「這可是你說的。」

姜憐心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驚得她圓睜了雙目。

但見畫末舀起一匙湯藥,當著她的面飲了下去,顯然身為妖物的他也對這湯藥甚不適應,半晌那雙眉還蹙著,偏還將白瓷碗往她近前挪了挪道︰「眼下你該信守諾言了吧。」

姜憐心沒想到他竟來真的,卻又不願飲那湯藥,索性蠻不講理的側過臉去,做出一副打死也不從的貞烈表情。

畫末顯然被她氣得不輕,正頓在原地對她默然而視。

姜憐心覺察到空氣里隱現的陰戾之氣,畏懼的以余光偷覷畫末表情,卻見他正揚起白瓷碗飲了一大口湯藥。

就在她以為他已被自己氣糊涂的時候,姜憐心忽覺後勁一痛,卻是被他忽然伸來的手擒住,逼迫向前傾身之際又覺唇上一涼,接著苦澀的藥汁便自他口中渡了過來。

姜憐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駭得不輕,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目,毫無防備的雙唇輕易就被他打開了防線。

隨著藥汁魚貫而入,唇齒間亦附著上淡淡墨香,那是獨屬于畫末的氣悉。

兩瓣薄唇壓迫著她的唇瓣輾轉許久,終將那些藥一滴不剩的迫她飲了下去。

待到畫末撤離開來,姜憐心還陷入在呆滯之中。

她下意識的抬手撫上被他觸踫過的唇瓣,不可思議的忘向那雙宛若無波的墨瞳,腦袋里一片空白。

「剩下的這些,你是要自己飲,還是要我幫你?」

畫末舉起白瓷碗不容推拒的落下這句,顯然不曾察覺姜憐心此刻全身僵硬的緣由。

那般難以形容的怪異感,姜憐心自然不願再經歷一次,慌忙撲過去自他手上奪過湯藥一飲而盡,而後抬袖邊抹著唇邊溢出的藥汁,邊看著他面上浮現出的得意之色。

飲罷藥後,姜憐心一臉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喃喃道︰「藥我都飲了,給些蜜餞總行吧?」

話語里竟帶了些哀求之意,怎料那畫末愈發得寸進尺,不假思索的斷然拒絕︰「不給。也好叫你記得今日之苦,日後莫要肆意飲酒,胡作非為。」

姜憐心十分確定他眸中含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且並不認為今日病癥與飲酒有任何干系,頓時怨念叢生,正欲同他好生理論一番,卻听到有腳步聲在屋內想起,繼而方才送藥的那個丫鬟稟報道︰「稟報家主,白管家,府門外有個道士求見,說是名喚磯元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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