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千年老妖 第三章 ︰天上掉下個未婚夫(二)

作者 ︰ 江浣月

那陸子洵走了不多時,卻听門口侍立的婢女恭敬喚了聲「白管家」,接著便見那白衣妖孽緩步踏入廳堂中。♀

因他整日里都是一身白衣,姜憐心順口便喚他作小白,宅府上的人听得多了,只當他姓白,便也都一口一個白管家的叫著。

今日他亦執了一把折扇,只是白綢玉骨的扇子擱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五指間,憑的又添幾分清冷之意。

加之他雙眸間隱約盤踞的幽怨,縱使那一張臉生得傾倒眾生,卻也給人以無窮的距離感,反而不敢親近。

眼見他衣袂生風的往她面前而來,姜憐心正起身欲問他先前交待的事辦的如何,卻不想他竟蹙了眉,先開口道︰「這廳堂里怎的有股死氣。」

說話間他已移至她身旁,俯身湊至她近前,似在尋模什麼味道。

隨著他的動作,一股淡淡的墨香亦傳了過來,順著肌膚上每一絲紋理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撩撥人心。

這是妖物與生俱來的誘惑之力。

白衣妖孽並不自知,然而姜憐心卻已呼吸滯納,臉頰發燙。

她慌忙退開兩步,甚是不悅道︰「哪里有什麼死氣?」

白衣妖孽卻忽然朝她伸出手來,就在她緊張至極時,那雪白衣袖卻貼著她的手背滑過,最終落在她身旁擱著的名帖上。

「剛才可有什麼人來過?」白衣妖孽面色忽然凝重起來,拾起名帖引至鼻子跟前略聞了片刻,雙眉又蹙深了些。

他正欲將名帖打開來看,卻被姜憐心一把搶了去。

「不過剛送了名帖,人還沒到呢?」

對于白衣妖孽自剛才進門時就不把她這個姜家家主放在眼里的舉動,姜憐心很是不悅,便端出家主的架子,展開一臉怒意訓責他道︰「整日里就知道疑神疑鬼,先是說我身上有香氣,現在又說廳堂里有死氣,哪里就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氣味,我看你壓根兒就是西街上李老頭家的旺財變的!」

白衣妖孽顯然不知道那旺財是個什麼含義,只是從姜憐心語調中听出了滿滿的惡意,便露出一臉不削表情,嘟囔了一句︰「愚蠢的凡人。♀」也懶得再同她計較。

「你叫我去秦宣家查探的事,我卻也辦了。」繞了這麼久,白衣妖孽總算還記回歸正題。

姜憐心一听,忙迫不及待的詢問︰「怎麼樣?」

白衣妖孽有些嫌惡的瞥了一眼尚被她捏在手里的名帖,嘴上卻緩緩將事情道來︰「你料想不假,秦宣果然在生意上做了手腳,我從他家里翻出了私藏的賬簿,其上顯示他暗地里挪用的銀兩就有數萬兩,本來都是撥給各家商號做成本的,被他抽了去,商號自然要虧損。」

「果然如此。」姜憐心一方面為秦宣的所作所為感到驚駭,一方面又為自己的正確判斷感到自豪。

她邊沉思著邊在廳堂里來回踱了幾遭,最後下定決心一般一拍桌子道︰「好一個姜家的蛀蟲,看我不拔了你去。」

「我勸你最好按兵不動。」白衣妖孽卻當頭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為何?」姜憐心心有不甘。

「而今姜家興隆繁盛,虧損的不過那幾家鋪子,自其他的營生里補了缺就好,秦宣如此大膽,不定後面還有大人物攛掇,若是動了,則免不了一場動蕩,倒不如睜只眼閉只眼。♀況且姜家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你今年貴庚?」白衣妖孽正說得苦口婆心,卻被姜憐心一句突如其來的話打斷。

「敢問你今年貴庚?」見白衣妖孽額際隱約有青筋跳月兌,姜憐心又把方才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不記得了。」白衣妖孽最終閉上眼楮,似乎經過努力才壓制住噴薄的怒意。

姜憐心卻還咄咄逼人,追問道︰「我見你妖法如此利害,又見證姜家百年歷史,想來歲數肯定不止數百年,怎麼也有千年,是否?」

白衣妖孽索性閉口不接她的話,她便只當他默認,兀自滔滔不絕說來︰「一個幾千歲的妖,以百年前的處世之法與我說教,我如何信得?」

見白衣妖孽被自己問得啞口無言,姜憐心于是愈發得意道︰「且莫說你那些做法是否已迂腐不堪,單說姜家這百年來,不過都是依仗你的術法才得以維持表面的榮耀,但同時也助長了這些宵小之輩。連當今聖上都說要積極治世,我既然做了家主,就要讓姜家真正壯大起來,而只有迅速拔除了這些蛀蟲,姜家的營生才能夠沿著正道發展下去,你讓我視若無睹,我姜憐心絕對做不到!」

仿佛被姜憐心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所震驚,白衣妖孽愣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卻又露出一臉不削神情,冷然道︰「隨你,反正眼下你不曾與我結定契約,若是自取滅亡了,我自會另尋一個家主,也無妨。」

在這件事上,姜憐心對白衣妖孽已不能簡單以不悅來形容,她甚嘆命運不公,怎的就讓她攤上這麼個不支持自己事業的管家,更重要的是這管家還不是個人。

姜憐心滿心哀怨,對于這件事的態度卻十分篤定。

她很快就開始行動,以經營不善為由將這幾間地段好的商鋪換到另一個管事手上,再把幾個地段不好的換到秦宣名下,如此且殺殺他的銳氣,提醒他莫要太過囂張。

豈料那秦宣也不是個好惹,索性撂下挑子,手里一應事宜都扔下不管,稱病回府里修養去了。

臨走前又在一眾管事面前倚老賣老道︰「老夫而今也知什麼叫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在座的老了,不中用了,就要趕緊回家歇著去,莫要給家主添了麻煩。」

一時坊間流言四起,皆言姜家的新家主是個忘恩負義的,連父輩里的老人都不尊養,以至于商號的生意都連帶受了拖累。

姜憐心思忖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且得把動靜放柔和些,于是打算去秦宣府上探病。

心思已然打定,可若要她一人獨去,她卻又心下無底,奈何這件事上偏又與那白衣妖孽置了氣,再去求他自是不好。

姜憐心只得硬著頭皮自己扛了,攜了一眾僕婢,備了一車厚禮,甚是聲勢浩大的往秦宣府上行去。

馬車剛行過一個街口,卻被人攔了下來。

姜憐心隱約听到外面有人詢問這可是姜府的馬車,便掀起車簾去看,卻見車下立著的正是三日前方見過的陸子洵。

「陸老爺怎的在此?」姜憐心弓著身子朝車外訊問。

陸子洵收了折扇,朝她略行過一禮,面露笑意道︰「憐心怎的忘了,我府上就在此處。」

姜憐心將目光越過車緣,往外一看,果見一間頗具規模的府宅,匾額上書有「陸府」二字。

「只因不曾走動,故而不熟識,日後定要尋機登門拜訪的。」

姜憐心又與那陸子洵寒暄了片刻,卻忽然想起什麼,對他央到︰「我有一事想請陸老爺幫忙,不知可否……」

她雖說得吞吐,陸子洵卻答得干脆︰「但說無妨,只要能幫得上,定不推辭。」

「我今日要去探望一位長者,可因先前有些誤會,總覺得只我一人去有些尷尬,可否邀陸老爺同行?」說罷她又邀陸子洵上車,將事情始末說了七分。

陸子洵卻也猜度中了那背後剩下的三分因緣,倒是不曾猶豫,滿口應了姜憐心的請求。

待到遞名帖時,陸子洵只道他新歸江南,意欲結交生意上的同道,故而借著姜家家主的秋風拜會一應德高望重者。

尋了這個由頭,姜憐心去秦宣府上探病一事則顯得理所應當了許多。

秦宣也知曉陸家與姜家的前塵往事,雖對姜憐心百般的不待見,可礙于陸子洵在場卻也不好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只是自顧自的躺在床榻上裝病,任由姜憐心旁敲側擊的言語了許多,也不肯說一句話。

坐了那許久,姜憐心已是疲憊非常,她好說歹說,無論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是激將法,通通用了個遍,秦宣就是不答話,儼然一副不把那幾間街面上的店鋪還給他就不罷休的氣勢。

姜憐心無法,只得坐下來抿了幾口茶水潤喉,而後嘆了口氣,終于決定使出最後一招。

「哎呀,我的鐲子呢?」她忽然伸手模了模右腕,金芙蓉雕花的手鐲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她于是故作驚慌的四處找尋︰「方才在馬車上還在的,怎就沒了。」

「方才進府時,我就沒見你腕上有鐲子,莫不是根本沒戴?」陸子洵亦配合的與她說道。

「不可能,臨下車前我還模過的,就那麼一會子的事,怎的就沒了。」姜憐心十分篤定的否認了陸子洵的猜想,卻忽然將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小廝身上︰「剛才下車你扶了我一把,莫不是趁著那個時候把鐲子模了去?」

說來那秦宣卻也沉得住氣,對于在他府上丟了鐲子這件事他竟也不聞不問,只是不吱聲的觀望著姜憐心繼續演下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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