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宿命之相攜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守之期(三)

作者 ︰ 紫翼展顏

一晃,又一抹紫色和一道素白向他們這邊。♀

蠻衡只見有兩個身形約有十歲大小的孩子自一丈之外飄然落下,轉盼之間已來到他們身邊不由得有些詫異。

「娘是怎麼想的?非把小妹塞給凡夫俗子?我們家養不起她麼?」紫色衣衫的小子先擠到姒寒雨身邊,一雙鳳眼狹長地掃了一眼母親身邊的蠻衡。

之後,才正正經經地伸出小手向母親的小月復。

「別亂踫。」本來不疾不徐的小白一閃到了母親身邊,拍開還沒踫到人的七皇兄的手。

然後,大人一樣的沖著姒寒雨皺了皺眉頭,「這位…做妹婿也太…老了些。」猶豫再三,還是因為顧忌母親的顏面,說話沒有太過由心而發的直接。

听了這話,蠻衡不僅沒有覺得好受,反而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感覺。

而姒寒雨則是尷尬不已,她才夸了小白的話,此時想要全部收回。

「夜叔叔,你猜丫頭會像娘麼?」小白認認真真地看了齋暗夜一眼,又仔細盯著姒寒雨的肚子,口中問著。

「父親是怎麼把小妹塞進娘肚子里的?動作也太慢了,害得我陪著一群無聊的家伙一起呆了八年?」驚天之語,絕對是驚天之語。誰能想到這話,是從一個八歲孩子的嘴里講出來的。

「齋慕白!」第二次,八年里第二次惹母親發火最少的小白,終于逼得姒寒雨喊出了他的全名。

平日里,姒寒雨都會溫柔地喚他「小九」或是「小白」。

只有七年前,別的兄弟都乖乖張嘴吃飯,而他明明會吃飯卻賴在姒寒雨身上要女乃吃的時候。

這個沒做好當娘親準備的女子,才歇斯底里地叫了一次他的全名。

「娘,要冷靜。你現在是有重任在身的人,不宜動氣。父親呢?知道娘有了小妹,都沒把娘夾帶回家?」一番言辭過後,目光流轉到蠻衡身上,「父親該不會以為你和這位有什麼關系吧?」

姒寒雨的小兒子,講話素來若陳述別人的事一般,基本上沒有語氣。這樣的他,倒是讓被他說到的人備受傷害。

但是,他講的話從來不那麼單純,而且他總能知道母親的心思。

姒寒雨撥開兒子,輕快地下了車,走出幾步後忽地回頭。♀

「別與你繼母沖突,或許你父親也有他的迫不得已。」時間給姒寒雨一種無名的壓迫感,‘人家說時間可以磨滅一切,我與他之間的維系大概也不過是這幾個孩子。正如小白所說,眼見未必為實。’

‘但他自登上那個位子後,我們之間也的確不似關中那舊日一般。忙…他總是在忙。’想要勸慰自己不去相信的轉念,就是心思縴弱的無法回旋。

道理教訓別人時,總是比用在自己身上更具有說服力,一旦用在自己身上多半兒是力不從心的。

「快回城吧!若讓休原知道你與我們在一起,會滿門抄斬的!」姒寒雨言罷,雙足點地絕塵而去,恰似一縷明媚的春之暮光,已悄然而逝了。

姒寒雨亦是料到蠻衡會因為自己盛怒之時喚出的「齋慕白」三個字,猜出她身份的八、九分來。

所以,她才干淨利落地交代兩句,轉身用上她甚少顯露的本領逐風離開。

「小兄弟,在下淵國齋暗夜,多謝兄弟護我嫂子出城。若有兵戎相見那日,暗夜定力勸家兄,不以此城為突破口。就此告辭,後會有期。」雙拳一抱,甚是有禮地對蠻衡講了幾句道謝的話。

嫂子與兩個佷兒都消失無蹤,這才含笑向蠻衡告辭。

「齋…暗夜?淵國唯一的王爺?皇帝的親弟弟?」待人影若塵埃消失得差不多,坐在馬車上的蠻衡才喃喃出聲。

「她生了九個兒子?我早就該想到的!馬兒,咱們走吧!」出神過後,身子一動正好壓到了那袋銅錢,輕笑一聲調轉馬頭返回城去。

‘一個女子,能這般大膽連忘憂皇帝都直呼其名,也莫過于神女了!還真是看不出,她…已經快四十歲了!’慨嘆自己眼拙,也怪不得人家叫他「小公子」了。

可蠻衡不明白,傳說中的「忘憂神女」為何會對忘憂皇帝如此不屑。

關于姒寒雨在忘憂的傳說,十七歲的蠻衡也略有耳聞。他的「耳聞」,還是從府中上些年紀的僕人那兒听來的。

奔波了半日,可算是累了。

想要到淵國國都,還需要再疾行上半日,終于某個任性的母親在不要命的御風而行後停在了一座小城中。

「嫂子,你……」後面的三個人漸覺追得吃力,原來他們都忽略了,其實姒寒雨和以前是不一樣的。♀

「娘,你瘋了!這樣下去妹妹怎麼受得了?」小白在小七的身後扯了扯他的後衣襟,卻沒阻止得了小七向母親抱怨她「虐待」妹妹,結果……

「放心!我死了,她也死不了!」姒寒雨面無表情,凌厲的以目光掃了七兒子一眼,長出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

「小白,你這是為何?」齋慕紫先是被母親的目光看得縮了縮脖子,而後又遭受小弟的一記爆栗之後,小七哀怨地看向正追母親的小叔叔背影一下。

「虧你也是娘的兒子,就因為你的一句話,改變了母親想歇一下的想法。」齋慕白依舊一副「天塌下來不干我事」的表情。

食指彎曲含在唇邊輕輕一吹,口哨響徹天際。

「九皇子。」一名身著白衣的人飛身來至小白身邊,單膝及地、垂首听令。

「去忘憂我母後到過的城,告訴我父皇。四個字,妻離子散!」講完命令的內容,便飛身追母親去了。

‘母親雖然多是任性,但是她對父皇的縱容有甚于任何人。她素來愛護我們如命,是什麼事讓她生這麼大的氣?不惜傷害自己和期盼了許久的小妹。’小小的身影沐浴于晨光之中,他知道,母親一定是氣急了、也傷心極了!

母親那麼怕黑,如不是有心事揮之不去,斷不會連夜里都不休息一直趕路。

「小白,他是誰……」望著身側看不清面容的人,齋慕紫喃喃地問。

可是一轉臉,小弟就先走了,「小白,小白!你等等我!」追上去時,早已沒了人影!

人家都是「曉行夜宿」,姒寒雨偏偏連夜趕路。

一路入了皇宮、進了寢殿將門合得死死的,一頭扎進被子里便不動了。

「九皇子,小姐她怎麼了?」小詩挺著肚子,看見齋慕白落寞地立在門口,莞爾問道。

「別理小白,我們母後怕是懷了小妹正鬧情緒呢!人家不都說孕婦最容易如此?詩姨,你都給月影叔叔生了一個兒子,也該生個小妹妹了!」後面趕來的齋慕紫見小弟對詩姨如此無禮,大踏幾步趕上前來打圓場。

听見齋慕紫的話,小詩撫了撫肚子,笑意更深了。

「還不去幫夜叔叔干正事,待會兒那群吵人的家伙又該來擾娘休息了。」齋慕白仍是板著一張臉,仿佛真正年幼的那個不是自己而是他七哥。

「為何又是我?」每次都讓他去跟六位皇兄和皇弟周旋,他也想陪著母後。

「你大嘴巴,易惹怒娘。」八個字,精煉地概括了他唯一一次放七皇兄與母後單獨相處的經歷。

「小白!」齋慕紫好歹也是個哥哥,弟弟當著詩姨的面這麼說他,不免讓他面子上掛不住。

「事實如此。」不因七皇兄生氣而改變對母親的憂思,還有就是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反應的恆久不變淡漠表情。

「好吧。」扁了扁嘴,雖然不服氣,但齋慕紫還是听弟弟的話去應付那群兄弟了。

待齋慕紫一走,齋慕白與小詩對視一番。小詩會意地笑了笑,頷首轉身也走了。

「妹妹,娘生氣了。你一定乖,不然生出來就不漂亮了。」面向母親床榻的方向,小小年紀就冰封了的容顏上浮出了一絲溫度。

也難怪姒寒雨最疼他,生了那麼多孩子,只有他不論何時、何事都能想到她所需的地方。

好像齋慕白生出來就是為了照顧母親一樣,單手撫著寢殿的門板,喃喃地說,「去弄清楚,母親這般到底所為何事?」

本來他不想插手雙親的事,可是他就是受不了母親性子不鮮活的樣子。

對自己最親近的屬下發出信號,悠悠地下達了命令。

時光荏苒,姒寒雨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齋暗塵卻比往年出宮還要頻繁。

一日午後,姒寒雨扶著肚子望著性情冷清的兒子。

「小白,去讓你幾個皇兄勸勸你父皇吧。」夢魘日漸清晰,姒寒雨竭力放平心態,不讓任何事情擾到月復中孩兒的健康成長。

「勸他什麼?」已經過了好久了,母親不哭不鬧心中似乎平和的不願意他們的父親再介入她的世界。

齋慕白不喜歡仍然這麼年輕的母親一副老氣橫秋的心態,他比任何兄弟都依賴母親。

「勸他,若是喜歡,就將那女子迎進宮吧!來回奔波,太辛苦。」姒寒雨心中很苦,苦到淡然不想再見到她真正愛上的人。

以前,她看過這樣一句話「當他喜歡你時,你不喜歡他;當他愛上你時,你喜歡上他;當他離開你時,你愛上他。不知道是你愛的太晚,還是……」

姒寒雨在想,如果齋暗塵打定主意喜歡上別人,她絕對不會死纏爛打。

她對齋慕白說的話,到了最後七個字,未免讓自己覺得有些諷刺了。

「娘,其實父皇他……」齋慕白轉盼想要勸母親的話,卡在喉嚨里,因為母親拉住了他的手。

「也不知道我所剩下的時日夠不夠生下她,萬一我的神滅于此,她來投這次胎,該有多冤枉。」齋慕白見母親暗自出神,拉住他的手無意識地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月復上。

听話的妹妹只是輕輕地和他打了打招呼,而母親似乎只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里。

「娘,你休要胡言亂語嚇兒子。什麼神滅于此?」齋慕白小小年紀就滿月復經綸,當然听得懂母親口中的「神滅」是什麼意思。

他不敢妄自抽回手怕驚到母親,卻又氣母親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來嚇他。

「兒子。」他母親居然將他的頭壓在她的肩頭,很親切地抱著他。

以前只有他纏著母親時,才有過這種待遇,姒寒雨淺淺地喚著齋慕白。

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前方,「娘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驕傲,這些事本該是叮囑你們父親的。可是,現在似乎不用了。娘只說一次,你要听好了,不管你信不信。」嚶嚀似的講著自己身後事的開場白。

微頓了一下,「娘不是醇國人、淵國人亦或是忘憂人。娘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里沒有皇帝。那里的女子不必在炎夏因什麼所謂的‘禮教’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那里…唉…總之,娘近來頻頻夢中回到了那個地方。」撫著齋慕白的頭發,說著自己的故鄉。

「恐怕…不能陪在你們身邊,看著你長大,看你被一群女子仰慕的一天了。」回憶終了,姒寒雨悵若所失,她每講出一個與此時不同的「風俗」,齋慕白就加深了擔憂。

對于母親的話,他都信!

且,從不會覺得,那些話是不著邊際的。

「娘為何不直接告訴他?」齋慕白感覺到母親心底透出的淡淡憂傷,他不禁氣結。

他從未想過他平日里稚氣未月兌又暴躁的母親,會有如此溫婉的讓人揪心的一面。

他氣父親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竟因為那麼幼稚的事,讓母親心里這麼苦卻不願意向其提上只言片語。

「他…他從來不會以為我說的這話是真的。從不會像娘的寶貝兒子這樣,呵…現在說這些,不是很可笑麼?已經沒有意義了。」姒寒雨在兒子耳邊淺淺一笑,那苦又不咸不淡地溢出來。

正當齋慕白想說什麼的時候,額頭別母親印下一吻。

而後,周身一松忽然被放開。

只留下,母親獨自向外祖父和外祖母住處走去的背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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