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僧 疑雲重重

作者 ︰ 永閾限

岩洞不大,入口細窄,洞內寬闊,呈壺形,有溫泉沿石壁流入,匯成小池,熱氣蒸騰,如至仙境……

上午我與雲珠進過這個岩洞,原本石桌石床上空無一物,此刻卻擺上了干淨的茶具、燭台、瓜果以及嶄新柔軟的被褥。♀

這哪里是來面壁思過,簡直就是養病度假嘛,在這暖烘烘有如溫室的岩洞里睡覺,我就不怕半夜被凍醒,又被大姨媽折磨,師傅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美滋滋地在溫泉里泡完腳,抹上皋端給我的燙傷藥,抱著藥瓶甜甜地躺在床上睡覺。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洞頂開出的一小片天空,綠油油的藤蔓植物從石縫中伸展進來,開出朵朵潔白馨香的小花,新月彎彎,星辰散漫,頗為詩意盎然。

我突然想到「挽月海曇」是要在新月拂曉時才能采到,那麼皋端必然天沒亮就起床去等花開了……

等等!我猛然坐起,他這麼早就出去了,那早上香噴噴的粥羹是誰做的!

我心中暗驚,雲珠說自從上次我命他們遠離寺廟,他們就不敢踏進半步,粥羹不可能是她們做的。細細回想,我第一次對著殿外叫救命的時候,皋端似乎略顯緊張,特意強調說這里沒有別人;而我第二次夜深抄經書說害怕看見有鬼影,皋端便立刻開了門讓我進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道這寺里還有別的人?!

那個人是誰?他為何要給我熬粥羹?皋端又為何掩護著那個人,承認粥羹是自己熬的?

睡意全無,我穿上外套出了岩洞,偷偷模模往寺里走去。這個時候,皋端和那個人一定以為我睡了,所以正好可以逮到他們!

我先去了廟殿,金佛莊嚴,香燭裊裊,殿內空蕩蕩無人。再去僧房,皋端約莫是睡了,屋內黑漆漆也沒有什麼動靜。我轉而模索著去了廚房,初步推斷,那人住在廚房附近,這樣他才能听到我給皋端熬粥的對話……

四下靜籟,悄無人息,朦朧的月色灑在房屋石板上,反射出冷白的顏色。♀

陡然間,一陣細碎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藏書閣傳出,我心下一驚,急忙跑去了閣樓前。說起來,這藏書閣我還沒來過,平日里也緊閉著門,沒什麼用處。透過窗戶我隱約聞到了一股藥味,原來皋端把藥全部藏在藏書閣了。

猛然一個人影在暗處閃過,我沒有多想,推門就追了進去,然而那人跑得極快,似有武功,瞬即就消失在書閣黑暗處,我獨站在閣樓窗台邊映著冷月,敵在暗,我在明,我沒了武功,恐怕會……

此想法剛掠過腦海,吱呀一聲,藏書閣的門自動關上了!

接著空氣里彌漫出奇怪的氣味,不是藥味,卻像……我只覺頭暈目眩,視線模糊,撲通一聲,便栽倒在了書架前……

原以為第二天我會身首異處,蘇醒過來竟安然無恙地躺在岩洞的石床上,金縷晨光從石縫中灑入,玉花含露,溫泉瀲灩,兩只花色蝴蝶飛舞在金光藤蔓之間……仿似夢一場。

我連忙翻看被褥,如果真是做夢,我昨晚抱著睡覺的藥瓶去哪了?

***

听說齊國那位風流不羈的斷袖太子痴情于佑國寺的皋端大師,為了追他,太子甘願放棄尊貴的身份,洗心革面,出家修行?

此事傳遍齊楚夏各國,楚國立刻更改聯姻對象,齊國內部各方勢力更是為了儲君之位而蓄勢待發。不出所料,次日二哥就帶著一幫子人過來看我了……

正時我挽著褲腿衣袖挑著半桶水從溫泉那邊搖啊搖啊晃蕩過來,二哥一眾人等站在廟前的菩提樹下欣賞山川風光,錦衣華服,折扇輕搖,環佩叮咚,瀟灑倜儻……但見我一身素樸居士服勤勞善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眾人下巴一掉,眼珠子全都瞎了一瞎……

與以往奢華傲慢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我憨厚淳樸、天真無害,挑水砍柴洗衣掃地,若是讓宮人們見了,一定會覺得是一大奇觀。

我瞧了眼二哥身後站著的眾人,有相國之子,大理寺卿,兵部尚書,還有……謝紫華。♀這幾人各有千秋,各領風騷,能文能武,可馭可攻,這麼介紹估計有些抽象,我換個說法……一位是我緋聞初戀男友,一位是我緋聞前前男友,一位是緋聞前男友,還有一位是緋聞現任男友……

為何要加「緋聞」二字?顯然我不會承認在皋端之前還有過什麼男朋友。皋端是我初戀,也是唯一。

我呵呵呵呵呵冷笑不止,二哥你這意圖太明顯了!集齊七個「緋聞」可以召喚神龍嗎?

二哥搖著折扇將我攬到了一旁︰「外人說你中了邪洗了腦,此番一瞧,妹妹你真喜歡上那個什麼高僧了?」

我將視線從幾位「緋聞」身上拉了回來︰「別告訴我你們游山玩水不巧來到此地。」

他嘿嘿地笑,桃花眸水色泛波︰「和高森一比,這幾個強多了吧?妹妹你隨便挑。」

「……」

父皇生了六個孩子,大哥和五弟此前因逼宮而入獄,四弟痴傻,六弟年幼,都是庶出。我排行老三,是前皇後所生,嫡女。二哥是繼皇後所生,也是嫡出。幾位皇兄里面,我和二哥關系最好,我讀書的時候,二哥常在一旁陪伴;父皇外出巡視、游獵之時,也常帶我與二哥同行;父皇還破格樹立二哥的權威,讓他廣交俊杰儒士,今天二哥帶來的好友便是我兩結識的齊國數一數二的奇才,人稱「四君子」……

二哥道︰「可憐‘四君子’二十有五還未娶親,等的就是妹妹你點一點頭呀。對了,妹妹,你的胸變大了……」

#¥%%……

二哥與我意氣相投,脾性相當。我隨性灑月兌,他恣意疏狂,都生了一雙桃花多情眸,柔笑間極盡風流,平時我兩常開玩笑,在胸這個問題上,他經常給我補一刀︰哥哥已給你想好轉換身份之後的封號了,就叫太平公主!咩哈哈哈哈哈哈……

是了,為何這麼多年都沒人識破我的身份?真相只有一個……

沒胸!

我道︰「別以為你贊美了我的胸,我就會隨便嫁人。」

「怎麼會是隨便嫁人呢?你和紫華兄在江鈴的時候就已互贈玉佩定了情,兩年不見,你就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和尚?我說,這和尚有什麼好嫖的?」

「嫖」這個字……真是用得喪盡天良!

我森森道︰「二哥你好歹也是皇家貴冑,請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折扇輕搖,促狹道︰「我實話實說,難道你心里不是這麼想的?」

我︰「……」

他拉了拉我的衣袖,有幾分撒嬌的味道︰「妹妹就跟我回去吧,我已給你擋下了楚國那邊的聯姻,你再換個身份,以公主之名嫁給紫華兄,皆大歡喜。」

我冷冷看了眼遠處的謝紫華︰「他的事我會跟父皇說,你先帶他們回去,我有正事要辦。」

「什麼正事?」

我想了一想︰「九夜天石。」

二哥︰「……」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二哥在找九夜天石,無論他是為了自己找,還是為了齊國找,若我以「九夜天石」為借口,他就不會再勸我回去了……

他折扇停止了搖動,瞳孔微張道︰「在他這里?」

「還不確定,所以要繼續查。」我壓低了聲音,肅然道︰「這里有我查就行,你幫我阻止謝紫華繼續查皋端。江鈴一戰,謝紫華害我差點喪命,其心不可全信,如果他比我們先一步得到九夜天石,齊國恐有內亂。」

二哥含笑的眸子沉了下去,面上無一絲戲謔之色了。「你何以判斷九夜天石會在一個隱世獨居的和尚手里?」

我默了一默︰「你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沒有告訴你,我當時傷得有多重……」

二哥︰「……」

九夜天石一直只是個傳說,傳著傳著也就越傳越離奇,說它不僅可聚沙成兵,御敵千萬,還可金鐘護體,接骨續筋,更離奇的是常年佩戴此物可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你說搜山的時候有見懸崖中部有一平台,平台上流滿了鮮血,其實,那就是我的血……」

他猝然一怔,皺緊了劍眉。

「平台到崖頂的高度足以讓人粉身碎骨,然而皋端卻救活了我……」我聲音沉沉,拉開衣袖露出雪白光潔的臂彎︰「你有見過全身是傷的人最後卻不留一絲疤痕?世上沒有哪種醫術能起死回生,除非他有另外的奇法。」

二哥︰「……」

這只是我的一種推斷,之前覺得不可能,此刻自己有板有眼的說出來後,連自己也幾乎信了。

二哥沒有再勸我回宮,只囑我注意安全,他會增派人手在附近保護著我,不讓任何可疑的人上到避塵台來。

說到可疑的人,也許早已潛伏在避塵台上了,我特意注意了一下後園子的菜,中午過後的確少一些。而瑟瑟偶爾會發出不同尋常的喵喵聲,等我趕到時,可疑之人又不見了。我心想這是個古廟,不排除地下和岩壁之中藏有機關暗道,于是我乘打掃衛生的時候四處模啊模敲啊敲推啊推看能尋到機關打開暗道麼……

「你干什麼?」皋端突然從側門出現,正時我高抬腿掛在佛祖的手臂上伸長了手指戳佛祖的下巴……

我嚇了一跳,掛在佛祖手臂上的腿便滑了下來,乒呤乓啷,我整個人碾過貢品香台滾下了神龕, 嚓一聲,腳踝崴了……

「嗚嗚……師傅為什麼不接住我……好痛!」我揉著擦傷的胳膊,背上被香燭燙了,腳踝掛著一動也動不了。

他冷冷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睨著我︰「你不摔下來,還真對不起佛祖。」

我︰「……」

對佛祖不敬,所以我瘸了……

瘸了的結果就是這一晚發生的一系列驚悚離奇的事情我只能干坐在地上睜大眼……

皋端冷冷地看著我從佛像上摔下來,冷冷地看著我一瘸一拐爬去房里找藥,冷冷地看著我上完了藥,冷冷地冷冷地,我真想一把火燒上去,熱死他!

我內心有點小受傷,夜晚不甘心地又跑去皋端房里求他給我後背燙傷的地方上藥……

「師傅給我看看嘛,真的好痛,一定燙月兌皮了,我手夠不著……」我可憐巴巴地賴在他床上不起來,被褥枕頭滿滿都是他迷人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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