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 第60章

作者 ︰ 顧盼盈盈

可惜何大老爺不成器,為了不被本事比他強出不少的弟弟們踩下去,真是恨不能把心都剖出來捧給何老夫人,一輩子在自己親娘面前連口大氣兒也不敢喘,連累的何大太太在婆母面前就跟個丫頭似的,戰戰兢兢侍奉了一輩子,還是只拿鑰匙不當家。

加上何大太太娘家也不過是渤海的小士紳,因緣巧合下才能由兩家的老太爺生前定下這門親事,何大太太在何家老宅的地位不免更為尷尬。

仔細算起來,何家這一輩兒的妯娌里,只有何大太太一個是高嫁進門的,是以她雖然是嫡長,腰桿反倒不如年紀小的弟妹們硬氣。

當年長子何健一出生,何老夫人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孩子直接抱走撫養,何大老爺還一臉的與有榮焉。

何大太太月子都沒出,床都下不了,還要擺出一張笑臉謝何老夫人體恤,替他們夫妻教養子嗣,夜里眼楮都不知道哭腫了多少回。

說不定這幾年眼楮不怎麼能見風,容易落淚的毛病就是月子里坐下的。

何大太太恨毒了婆母何老夫人,天天求神拜佛只盼著何老夫人早些下阿鼻地獄,這樣何大老爺就不用白天黑夜的擔心被弟弟們越過去,她自己也不必再擔心哪一處惹了婆母不滿意,婆母就把管家大權交給別的妯娌。

可憐何大太太日也盼夜也盼,卻沒想到何老夫人挺過了初春那場風寒後,竟然越活越健旺了,如今還要越過他們做父母的直接插手孫子輩的親事。

苦苦熬了半輩子,何大太太心底僅存的念想無非就是熬死何老夫人,以後也能安穩受用、享兒孫福氣,如今連這點盼頭都要被抹了去,這讓何大太太如何忍得?

如果不是何健在何老夫人身邊養大,一直對她這個當娘的不算親近,何大太太都甘願冒觸怒何老夫人的風險,直接背地里勸何健攪黃了此事。

想到眼里只有老夫人、隱隱約約還有點兒看他們夫妻不起的長子,何大太太心里就跟堵了塊黃連似的,更將何老夫人恨上十二分。

不過老三家的還在旁虎視眈眈,何大太太縱使忍無可忍,也只能從頭再忍,橫豎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曾家丫頭嫁了進來,她以後沒有孝順媳婦侍奉而已。

孝道在頭頂上壓著,老夫人又是活一天少一天,何大太太就不信做媳婦的還能欺侮婆母,侯府千金也怕流言蜚語。

壓下心里一陣陣上涌的厭惡,何大太太扯了扯嘴角兒,沒事兒人一樣由丫頭們簇擁著繼續往上房走。

報信兒的婆子曉得何大太太這是听進去了,十分有眼色的靜悄悄退了下去。

就這麼會兒功夫,她還是瞅著大家伙兒不注意,給管事的塞了小半吊錢才能過來,就為了迎個外八路的親戚,老夫人是把闔府支使的人仰馬翻,就差把整個何氏祖宅都翻修一回了。

何大太太領著人到的時候,妯娌何二夫人正恭敬的站在何老夫人榻前,仔仔細細的報這次去江南采買土儀的賬冊子。

何二夫人說話一貫柔聲細語,丫頭掀簾子的聲響恐怕都比她的聲音大,何二夫人卻連頭都沒抬,仿佛壓根兒沒听見有人走了進來,只留給何大夫人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暗罵老二家的不尊長幼,玷辱了書香門第的好出身,何大太太卻不敢當著何老夫人的面兒跟何二夫人爭鋒,只能繼續一臉與世無爭賢良淑德的站在弟妹的下首听著。

誰讓何二老爺是這一輩爺們兒里官職最高的?

何老夫人本就因為何二老爺會讀書高看二房三分,自打去年何二老爺外放之時何二夫人自請留鄉侍奉婆母,二房更是成了個香餑餑,在老夫人跟前絕對是合族頭一份兒,從來就沒入過何老夫人眼的何大太太更是要一讓再讓。

等到何二夫人終于溫柔和緩的把事兒稟報完了,何老夫人才抬了抬眼皮,一臉慈愛的對著規矩侍立在一旁的何大太太招了招手。

「你呀,眼瞅著都是要喝媳婦茶的人了,還是這麼實心眼兒。我跟老二媳婦說事兒也不曉得坐,倒累你干站著。丫頭們也都該打嘴,伺候了多少年了,愈發回去了,也不給你們大太太上盞茶。」

何老夫人說得親熱,何大太太卻不敢順桿兒爬。自家婆母那份翻臉不認人的功夫,她可是比弟妹們體會的更深些。

她正要再次剖白自己對婆母的孝心,何二夫人卻已經快言快語的把話頭搶了過去。

「母親可是錯怪大嫂了。」

何二夫人揚了揚眉,白胖的面龐倒也十分耐看,只是她吐出大嫂二字的時候一收下顎難免顯出了雙下巴,倒襯得她少了些伶俐。

「咱們臨淄睡不曉得大嫂是純孝之人?侍奉母親衣不解帶都不在話下,哪里會為今兒這種小事計較。」

何大太太心中忍不住狠狠啐何二夫人一口。

那次的事兒是給何大太太帶來了些許好名聲,可是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居然緊接著就散播何老夫人苛待兒媳的消息。

即便何大太太也覺得那些話言之有理,直說到了她的心坎兒里,可是她為這事兒在府里吃了多少啞巴虧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連丈夫子女都不站在她這邊兒。

只是何大太太越是發自肺腑的盼著所有人都能忘了這一段兒,她的好妯娌就越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何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也順著何二夫人的話夸了何大太太一句孝順。

「老大媳婦這一點是沒得挑,」何老夫人話一頓,慈眉善目的就轉了話鋒︰「不過管家理事上,也不能少了你們妯娌的幫襯,家和方能萬事興。」

這一句就有些教導的意思在里頭了,何大太太並何二夫人都不敢再安坐,紛紛起身垂首听訓。

不過相比于心中得意的何二夫人,何大太太垂下臉之後面上的神色可就沒那麼好看了。

何老夫人卻懶得管這些。即使對媳婦們的怨氣心知肚明,又有什麼值得她在意的?

自從幾十年前她以世襲肅國公府姑娘的身份下嫁到何家以後,上到公婆下到夫君小姑,哪個敢給她氣受?

遑論如今的臨淄何還是她當家作主,任誰進了這個門都別想翻天。

「老二正在江南任上,采買這些交給他們這一房我才能放心。不然靖平侯府這樣與國同長的世家登門做客,咱們招待不周就是個大笑話。」

曾家祖籍江南,雖說嫡長一脈立國以來長居京城,對祖籍的經營也一直沒松過手,老的少的都還是偏愛江南風物,侯府的家生子兒們都練出了一雙厲眼,買來的東西稍有不好都跌份兒。

何老夫人自認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奈何落到何大太太耳中只剩下要把采買大權繼續交給二房、放任二房吸大房血肉這麼一重意思。

而何二夫人呢,則是一想到老夫人想把那麼好的親事說給大房佷兒就心塞。

虧她進門後就盡心奉承,關鍵時刻還不是被人扔在一邊?老太婆就只記著一個健大爺,卻不想想大房那樣兒夠不夠得到人家侯府千金的鞋底兒。

與當年老肅國公府里頭的明爭暗斗比起來,何大太太、何二夫人兩個火候差的遠了,何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她的話根本就沒人听到心里,不由也生了幾分厭惡。

「老二媳婦先下去吧,記得寫信同老二再商量一二。」

何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何二夫人急忙壓下所有心思領人退了下去,連半個不字都不敢說,更不要說問一句突然趕人的緣由。

單獨留下來的何大太太也是坐立難安。

她可不認為老夫人留她是好意,指不定是心里積了什麼邪火兒,又要給她一頓排頭吃呢。

何大太太正垂首胡思亂想,倚坐在上首的何老夫人沉默半晌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老大媳婦,我百般籌謀為的難道不是健兒?難道健兒不是你後半輩子的依靠?我一個半截都要入土的老婆子心心念念為的是哪一個?」

何大太太听的一怔,何老夫人卻合上眼不再說了。

當天夜里,跟著大爺何健出去的僕從就有人先一步回來送信,說是大爺陪著貴客明兒一早就到。

因是直接稟報給何老夫人知道,何老夫人也沒同兒子媳婦商量,便賞了來人雙份上等封,又命他回大爺身邊伺候。

等何大太太听著消息想過問一二的時候,送信的僕從早就騎馬去得遠了。

不論如何,大隊車馬還是如期而至,何老夫人天不亮就召集了近支晚輩,自己更是由媳婦們攙扶著迎出了大門。

縱使當年待嫁閨中時姊妹之間不覺多麼親密,蕭氏被難掩蒼老的庶妹何老夫人一聲含淚的「阿姊」也叫出了十二分的傷感。

老姊妹暮年重逢自然有著說不完的話,不過倒不急于這一時。

蕭氏與何老夫人相互攙扶著略說了幾句後,便開始受彼此兒孫的禮。

蕭氏給出的東西都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何家老爺們得的是印材,夫人們是樣式精巧的簪環,與福娘他們同輩兒的小爺姑娘們則是文房四寶等物,何老夫人卻是大方的令人側目。

不同于打頭的二哥兒只得了制式新書,隨後的福娘一個禮還沒行完,就被何老夫人拉到了懷里。

「好孩子,快讓我好好瞧瞧。」

何老夫人眉開眼笑的打量了福娘片刻,直接從身後的老嬤嬤手中拿過檀木匣子,取出里面的飄花紫玉鐲子套在了福娘的腕上。

「這還是我祖母當年賞給我的,只有你這樣的好孩子才配得上。」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60章了,這個文還真是寫的一波三折。

謝謝還在追文的親=3=

至于肅國公府,現任肅國公是遠房過繼來的,蕭氏她們的爹是正牌老肅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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