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 第56章

作者 ︰ 顧盼盈盈

福娘幾個興沖沖而來,回程卻是各有心思,連素來心寬的二哥兒也沒了纏著祖母簫氏去山間清潭模魚的興致。

二姑娘曾芷還好些,只是生了會兒悶氣,覺得觀主狗眼不識金瓖玉眼里沒她,隨後便興致勃勃的看起了水色山光,三姑娘曾蘭卻是被觀主的話嚇得蔫了,上車後就趴在福娘身上不肯起來。

福娘一下下撫著堂妹曾蘭的脊背,心中卻不免有些掛念前頭車里的祖母簫氏。

面相宿命之說,福娘說不上信也說不上不信,只是方才簫氏離開道觀登車時的面色確實不太妥當,由不得福娘不擔心。

幾個人正各自悶坐,車子突然停了一下,三老爺曾磊為福娘從肅國公蕭家請回的宋嬤嬤由大丫頭櫻桃扶著上了車。

宋嬤嬤一在門邊坐穩,櫻桃就行禮退了下去,車子也隨之動了起來。

福娘心中訝然,看向宋嬤嬤的眼神也帶上了疑問,二姑娘曾芷可就沒這麼客氣了,直接冷哼一聲扭過身背對著宋嬤嬤。

在曾芷想來,她的嬤嬤還在後頭與丫頭們一處,憑什麼福娘的嬤嬤就能過來跟主子們一車坐著?根本就是在打她們二房的臉面。

無論是自覺受了輕視怠慢的曾芷散發出的敵意,還是曾經被她勸說過幾句的二哥兒眼中的戒備,宋嬤嬤都仿佛沒有察覺出分毫。

她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言簡意賅的說明了來意︰「路途遙遠,老夫人怕姑娘和哥兒荒廢光陰,命奴婢來給哥兒姑娘們說些俗務。」

簫氏雖然心中煩亂,也沒有忽略孫子孫女們的異樣,略一思索就把宋嬤嬤派了過來,給孩子們說一說講一講,一是要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二也是免得這些金尊玉貴嬌養長大的孩子對世事經濟一竅不通,也是給日後的課程打個底子。

之所以派福娘身邊的宋嬤嬤,並非是簫氏偏心,而是幾位嬤嬤中,屬宋嬤嬤眼界心胸最大氣,最適合來教導幾個姑娘哥兒。

宋嬤嬤話音一落,一直艱難的擰著身子望向窗外的曾芷就抿著嘴兒又擰了回來,微微上挑的眼角時不時轉向宋嬤嬤,顯然是頗為期待,相對穩重些的福娘也不由攬著三堂妹曾蘭正了下坐姿,做洗耳恭听之態。

只有二哥兒的面上露出了副慘不忍睹的模樣,顯然是覺得自己與女孩們一同听些管家理事的道理很是丟人。

可惜他心中再如何不情願,他都沒有那個膽量去駁祖母的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宋嬤嬤也只當看不見二哥兒的怪模樣,一板一眼的說了起來。

「本朝自太/祖立萬世基業至今,經罷黜、降等、及新晉等等,尚有勛貴一十二姓三十五家。同姓人家里既有封爵後才聯宗的,也有咱們府上兩位老爺這樣原本就是親兄弟的。這些都是哥兒姑娘們听過的,奴婢今兒就不再細說,只說各府何以開源。」

不管是在清遠侯林家啟蒙的福娘,在靖平侯府由曾 夫婦教養的曾芷曾蘭姐妹,還是在西北近乎放養長大的二哥兒,都已經把各個勛貴世家的譜系倒背如流,听宋嬤嬤這樣吊人胃口的開篇都不由點了下頭,只盼著她繼續往下說。

幾個小腦袋一同動作,看起來倒是有些默契,引得宋嬤嬤眼中也帶上了幾分笑影子。

「雖說爵位分高低,可是人就要吃穿用,金枝玉葉也不能吃風喝露,世上賺錢的營生就那麼多,上至王公下到百姓,尋常也不過就是田莊鋪面等進項。至于分潤、專營之類,所獲雖豐,卻非長久之計,哥兒姑娘們若用得上,日後老夫人、老爺、夫人自會解惑。」

見福娘似乎若有所思,宋嬤嬤抬手抿了抿鬢角正要繼續說下去,二姑娘曾芷突然插了句。

「我听人說,南北貨的利比收租子大得多,不知是不是這個理?」

說著,曾芷還抬了抬下巴,斜瞟了默不作聲的福娘一眼,顯然是有意掐個尖兒,要顯出自己的本事。

這話是曾芷從前得寵時偶然听二夫人徐氏和大舅舅徐茂派來的管事嬤嬤提過的,原本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兒不知怎的突然想了起來。

即便下人們背地里都議論二夫人不賢,在曾芷心底自己母親總比個教養嬤嬤強百倍,母親說過的話自然比嬤嬤說的有道理。

正好用來壓一壓處處比人強的大房丫頭。

曾芷一臉傲氣,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引得坐在她另一邊的二哥兒一陣手癢。如果不是福娘暗暗掐了他一把,他又要鬧的曾芷紅眼圈兒了。

摁住了要鬧事兒的堂兄,福娘便安心等宋嬤嬤的說法。

她心中自也有一套見解,卻不知道是否合時宜。畢竟這一世是典型的農耕經濟,與前生大不相同,沒有模清楚情況之前她並不想貿然開口。

至于曾芷的小心思,福娘還沒小氣到與她計較這些。

福娘掐二哥兒那一把雖然動作隱秘,卻沒逃過宋嬤嬤的眼楮。

宋嬤嬤眼中笑意一閃,鄭重的看了二姑娘曾芷一眼才點了點頭。

「二姑娘說的很是。自古物離鄉貴,南北貨生意貨通南北,只要做得好,獲利百倍,絕非莊戶出產可比。」

「不過,」看著二姑娘曾芷猶如一只驕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宋嬤嬤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古話也說,人離鄉賤,南北貨生意如果出了差池,常常是鞭長莫及,損失也比田地大得多。即使天災*,地總在那兒,生意要是虧了,血本無歸也是常有之事。」

听到這兒,曾芷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似乎是覺得自己的主意被教養嬤嬤駁斥了,十分跌份兒。

福娘卻突然開了口。

「嬤嬤說的是。只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世上從來沒有只佔便宜不吃虧的道理。各家府邸的開支排場又哪里是田地收益撐的起來的,商賈事風險大獲利也多,謹慎些沒錯,卻也不能因噎廢食。」

福娘一不留神,就多說了個成語,讓還不知道因噎廢食是什麼意思的曾蘭迷茫的睜大了眼楮。

倒不是福娘想在人前給自己的教養嬤嬤沒臉,實在是前生讀史,曾經傲視寰宇的故國後來受盡了重農抑商帶來的苦難。

即使無法改變世人的觀點,福娘卻忍不住要爭一爭,生怕身邊的人也將商賈之事當作邪門歪道。

說完這番話,福娘便自席上起身,對宋嬤嬤襝衽為禮︰「福娘一點淺見,還望嬤嬤勿怪。」

她既然擺出了類似坐而論道的架勢,便顯出了她對宋嬤嬤的敬重,也是全了彼此的臉面,免得引人誤解。

別說宋嬤嬤原本就對福娘滿意到了十二分,就是之前心懷不滿的,這會兒氣也順了。

宋嬤嬤急忙避開,反對著福娘鄭重行禮︰「大姑娘使不得,奴婢只是盡自己的本份罷了。」

直到福娘又重新盤腿坐好,宋嬤嬤才歸位。

略微緩了口氣,宋嬤嬤常年板著的臉上終于有了絲淺笑︰「大姑娘二姑娘說的都有道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田莊鋪面都是一府必不可少的產業,至于如何取舍把握,便要看當家人的才干了。」

「雖然打理家業多半都是一府主母的分內事,男人卻也不能一竅不通,不然日後被妻妾糊弄了去,才是大大的笑話。」

點評完福娘和曾芷的說法,宋嬤嬤話鋒一轉突然說到了心不在焉、不知魂游去了哪里的二哥兒臉上,驚得二哥兒一抖,一張麥色的國字臉也漲得通紅。

福娘不厚道的彎了眼楮,含笑看著二哥兒出糗,被二哥兒憤憤瞪了一下後才別開眼,卻忽而對上了曾芷的視線。

福娘已經不記得曾芷上一回不帶敵意的看著她是什麼時候了。

曾芷這一次卻只是神情復雜的看了福娘一眼,猶豫片刻後神態矜持的一頷首,便匆忙低頭隨手抓了個九連環盯著不放,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三姑娘曾蘭也從來沒有見過親姐如此情狀,一時好奇就多看了幾眼,自己眨著大眼楮想了片刻就去拽福娘的袖子,似乎有話要說。

福娘急忙抬起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向听話的曾蘭也就拿手捂著嘴巴乖乖點頭,小模樣可愛的不行。

被曾蘭逗的母愛泛濫,福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才抬眼對著目露贊許之意的宋嬤嬤微笑點頭。

從山中出來之後,曾家的車馬在官道旁的驛站里休整了一夜,便與趕上來的新任山東路指揮史姜得勝匯合,繼續啟程。

原本三老爺曾磊寫信聯絡時,姜得勝還要攜眷上任,姜夫人也正好與老夫人簫氏並三個姑娘作伴。

誰知世事難料,姜得勝才升了官得了美差,姜夫人就急病去了。

好好的姑女乃女乃去得如此突兀,姜夫人娘家又怎麼會輕輕放過,接到消息就打上了姜家在京城賃的兩進院子,要姜得勝給個說法。

後來的事情福娘只隱隱約約听吳嬤嬤給祖母簫氏回稟過,依稀是不知道怎麼牽出了姜夫人空閨寂寞,在姜大人浴血邊關的時候偷人,姜夫人娘家便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走了。

幼年便父死母改嫁的姜得勝就這麼成了鰥夫,孤零零一個人帶著些僕役上了路。

這些都是別人家事,與曾家無干。

只是沒了姜夫人,簫氏等人卻不好與姜得勝接觸太多,福娘也只能與妹妹們一道窩在馬車里,偶爾過去前面陪祖母說話解悶,只有二哥兒一個人撒了歡兒,時常與姜得勝一道騎馬。

如若不是怕耽擱了行程,二哥兒都想攛掇著姜得勝帶他獵一回野兔。

一路悶頭趕了十余日,一行人終于到了山東境內。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中午十二點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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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嘛∼不要拋棄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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