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城里 第十四章

作者 ︰ 康培力

姑娘很快到了他們跟前,帶著那份揣測,兩人迅又朝姑娘望了眼,就在這一剎那,姑娘卻突然狠勁兒撐慢了腳步,跟著朝兩人定定望了眼,眼神里分明有種憂郁與無奈,也有種可憐兮兮的求助,目光從原強這兒掃過去,復又朝徐雁身上落了一下,惟恐被人發現,迅速又移開了,接著腳下一松勁,連同後面推搡她的兩個,跟著便嘩嘩啦啦直跌跌撞撞朝前擁了去。♀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

待她剛過去,兩人跟著相互對了一眼,于一種會心,顯然都領略到那目光內容,一種強烈求助!原強跟著就想到昨天早晨,想到徐雁對「獨根龍」那事,很快便明白姑娘的意思,只有徐雁這種俠骨義膽和善良無畏的人才有可能幫她,只有徐雁和有著縣長舅舅的他才幫得了她。

又過半個小時樣子,游斗終于結束,接下來便是批斗,被游斗的一到壩上,那些只因外出務工沒有明顯罪錯的「流竄人員」以及一些罪錯較輕的人便暫被放到一旁休息去了,其他就被押往了台上,自然都是些較重的現行和「黑五類」,那姑娘又在其中,人山人海里自然又是一陣猜測和議論。

因坐得太久,加之天氣有些冷,待游斗會一結束,原強和徐雁便暫時站了起來,邊說著話邊扭動著身子,想活動下筋骨,也想發發熱,心里似乎隱隱含點期盼,想早點知道那姑娘究竟犯了什麼錯,如果想幫她,好不好幫,因為四周那些目光,徐雁便始終邊說著話邊看著原強。

待台上那些都歸好隊,批斗會很快開始了,主持人一番簡短開場白後,接下來跟著是逐個的批判斗爭,原強和徐雁便坐了下來,接著直翹首起那姑娘的事。

第七個,終于輪到那姑娘的事了。經發言人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述與批判才明白,姑娘原來是犯的現行反革命報復罪。就在昨天晚上,姑娘深夜從住地趕回家,身藏利刀潛入一大隊干部家里,欲對其兒子行刺,結果被武功更高強的對方拼命制獲,被連夜扭送到公社,公安特派員迅據以下兩點初步定罪,第一,姑娘雖貧農出身,但其外公外婆是大惡霸地主,姑娘父母曾因此受過管制,這足以引起她對革命干部產生階級仇恨和報復心理;第二,行刺事實。關于她為何要行刺,發言人也簡單作了說明,是因為那姑娘認為那小子曾過她姐姐,並使其含恨跳崖自盡,簡略過幾句,接著就以毫無證據統統將其行為涂抹成典型的階級報復,批斗詞還說,姑娘已自己供認,在壩上以武選郎完全是為了實現報復,找強手作搭檔,話一落音,人山人海里頓時一片嘩然,似乎都沒覺到看上去爽直得犯傻的她,內心里竟掩藏著這樣一份復雜,那些曾應試過選郎的年輕人更是聞之悚然,後怕得心里直跳。

批斗詞一完,發言人跟著便是一番階級感情撩撥,加之台邊那群根本不懂什麼叫政治卻又偏要一副愛講政治,慣以拳腳滿足快活人的一陣吆喝,部分群眾情緒很快就被激化起來,直喝令叫她跪下,台上跟著便有幾個積極分子出了手,要強壓她下跪,但無論怎樣,姑娘卻就是不屈身,惱羞成怒的幾個立時便對其拳打腳踢起來,正一片  啪啪聲里,姑娘卻突然怒獅一般掙月兌眾人,轉身便猛踢起幾個積極分子,邊踢邊罵︰「狗日的,不識好歹,不分青紅,一心只想提拔,不認人,翻臉不認人……」看樣子她與那些積極分子不僅只是認得,然就在這時,旁邊一基干民兵悄悄走往了她背後,跟著照她後背就是重重一槍托,讓她踉蹌出好幾小步,穩步之際,姑娘一回頭接著便怒目圓睜朝著那正以寒光閃閃刺刀對著她的人撲了去,一個撩腿將刺刀撇了一邊後便要猛撞向那人,豈知那人也非毛腳之輩,一個閃身往了她背後便一連串槍托朝她抖落了出去,趁那勢子,旁邊那些積極分子立刻也蜂擁而上,跟著一陣亂打亂踢,姑娘因寡不敵眾只得地上亂翻亂彈,形如黑樅 失首的蜥蜴,跳動得既劇烈又頻繁,然卻一直沒叫過一聲。一群人正手忙腳亂,姑娘突然仰過身照著人群就是幾腳猛踢,踹翻幾個後便迅速在地上爬了起來,跟著直轆轆朝壩下沖了過去,到水邊時遂一個縱身跳了進去,隨著「撲通」一響,眨眼便消失在一片浪花里。

見那情況,台上的頭兒們終也急了起來,畢竟人命關天,何況又重案在身,忙催著旁邊那群人快下水,剛才還挺英雄的那群人立時這個稱有病那個稱不會水就是不動,個別干脆悄悄溜了,頭們知道一個個都因怕死怕冷,也許還有人想故意草菅人命,只得急紅著臉使著勁兒直拽著這個那個,然而好幾秒過去卻始終沒人站出來,剛還夾雜著不少喝責的人群轉而也一片騷亂,站的站坐的坐一片嘈雜,不停望望台上又望望水里。姑娘的父母及幾個直親先前就因姑娘那番挨打直哭得沒命,直要往台上沖,這時便拼命要往水里沖,旁邊的一些好心人便相勸相拉著,就在台上台下一片恐慌焦急里,有兩個人卻突然從人群里起了身,然後沒命地穿過人群向著壩邊飛奔,讓人山人海很快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兩人,這兩人便是原強和徐雁。♀

自姑娘開始遭受凌辱的那一刻,兩人便一直沒敢去看台上,心里直有種淚下的沖動,也有種說不出的恨,恨那些人太心狠,為求點表現,給自己涂點紅,簡直什麼事都干得出,同時也直替那姑娘可憐,她雖犯了法,也只能以法度去處理,絕不可以罰人**侮其人格,她畢竟是女孩。見那女孩落水,心里火急,她也是個人,心里也並不想死,這樣做只因太無奈太無奈,見那台上始終還在你推我搡,說時遲那時快,原強便趕快沖了出去,想去壩邊就近下水救人,那樣快一些,見他那樣,徐雁趕忙也跟了上去。

萬般火急,兩人很快來到壩附近一個崖口上,原強三兩下月兌得只剩個內褲後便縱身跳了下去,一個燕子翻身便扎往水里,跟著猛勁兒往水底扎,一扎入水底便在附近撈,好一陣才終于模到那姑娘,跟著便抓了衣服往上拉,出水面時台上已下來幾個水邊等著,將姑娘托出水面交了幾個,原強便又去了崖口上,準備去穿衣服,牙齒冷得叩得直響。

崖口上徐雁正抱著衣服等著他,眼里含些淚花深情地朝他望著,有種感激,感激他救了條可憐的生命,也有種激動,仿佛因他這番毫不猶豫的舉動,見她那神情,原強沖她笑了笑便拿了衣服去了一邊,于壩後面找了處灌木作遮掩便將衣服穿了,將短褲捏了把干了下水便一直拿在手里,剛折身到壩上,壩上便傳出消息,說姑娘已被搶救過來。

听到那消息,原強心里遂涌起些興奮,因那姑娘的生命得以挽回,也因這番冷沒白受,稍听過會兒,便起步往了壩下,二十多米的樣子,徐雁早在那兒等著他,因為剛才那番,身上感到很冷很冷,走到徐雁面前,原強便說他想回家,想燒點大火暖暖身子,反正今天也不用出工,徐雁二話沒說便隨了他,兩人便把步子往了家里,因為徐雁的昨天,加之他的剛才,所過經的每一處,一道道目光直投了過來,含些驚異,也含些贊佩,因都覺到種不舒服,兩人便趕快加了些速度沖出了人堆。

因為都走得快,幾分鐘兩人便到了小崗山腳下,快到一個岔路口時,原強見四周沒人便問徐雁︰「徐雁,你可看清看明白了姑娘游斗時看我倆那眼神?」徐雁邊走邊道︰「當然明白,姑娘是想叫我倆幫她。」原強︰「那你想不想幫她?」徐雁︰「姑娘既然寄望我們,說明她很信任我們,我們就應該幫她,素昧平生會這樣,想必無奈至極,再說以她的性格和今天的表現,料她一定藏著天大冤枉或委屈,一個對自己行為心安理得的人怎會那樣,自找挨打,自我輕生,一般情況下說得過去嗎?原強哥你說是不是?」原強︰「言之有理,不過我想,她現在可是現行反革命分子,這需要我們的行為得滴水不漏,秘而不透,否則,你我可能會落得很慘,弄不好,很快會引火燒身,方法上一定要特別講究,依我想,只怕首先得從她父母或一些信得過的親戚入手,這樣才既有可能得到真實內幕,又能保全好自己,但眼下行事只怕危險,有如雷陣穿行虎口拔牙,我看是不是慢慢找些機會再做?」語氣帶些商討。

徐雁︰「只要自己做得對,死又有什麼遺憾,依我想這事越遲就越不好做,應該趁早弄清實質,才能確定該怎樣幫她。」臉上帶點視死如歸。

原強︰「那好吧,我們今晚就行動,你看如何?」見她那麼堅決,心里也很激動,覺得姑娘太可憐,也很想盡早能幫她。

徐雁︰「好的,一言為定。」話音剛落,前面已看見林家,兩人加快了些腳步進了屋里。

「阿大,你是越來越搞得沒樣子,原來三天兩天就去竹子那兒一趟,現在十天半月也不上去看看。」陳雲珍帶點火星子,幾分慍色直朝著阿大。

阿大剛在火坑邊坐下來,陳雲珍叫弘強把他叫來,一落往椅子遂抱著膀子望著火,听了陳雲珍的話便幾分不耐煩道︰「我又不是對她有了二心。」那個「她」是指竹子,他的未婚妻,本公社人,長得很俊俏,去年下半年經人牽線認識。他邊說邊望著火,火坑對面,二強正使勁兒用棒槌捶著刺皮(系一種藥材),旁邊坐著弘強,帶點默然直望著二強手里。

剛落音,陳雲珍道︰「媒人剛才來過,竹子帶了話來,叫你有二心就退,沒二心就按定的日子臘月間接人,對你越來越不大跨門檻人家有意見得很。」阿大跟著又不耐煩道︰「我講過沒二心,接人就接人。」陳雲珍︰「那你怎好久也不去一次?」阿大沉默了下道︰「不去就是有二心噠?」陳雲珍︰「你是越大越不曉得事,人家要主動提出退到時你只有哭。」說完拿煤油燈去添了些煤油,將燈放回原處後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眼楮跟著朝二強那兒望了眼,想待他捶好好幫忙剝刺皮的皮。

阿大一直望著火沒作聲,臉上出現點憂慮。

二強那兒轉過眼,陳雲珍跟著又對阿大︰「明日到竹子那去趟,好好把接人的事再定下,免得人家這想那想。」阿大跟道︰「哼。」說完便起身往了門外,似乎怕陳雲珍又訓他。

阿大剛出門,階檐上一陣響動後原強和徐雁跨了進來,因外面正在下雨,兩人褲腳上均大半截濕,神情顯點沉悶,帶點悻悻然,一進門便各拉了把椅子往了火坑邊,將手電放在了椅子旁邊後便將褲腳伸往火邊烤著。

見兩人那樣子,陳雲珍便問兩人搞麼去了,兩人說了聲有事便再沒作聲,只時不時把褲腳扯一下,把最濕的地方朝著火。

稍過會兒,小芳又在房里咳嗽起來,陳雲珍听了跟著便去了小芳那邊。

二強這時已快將刺皮捶完,只剩下幾根,因知道原強和徐雁是因那姑娘的事想出去打听下情況,兩人出門時又商量過幾句,他在旁邊听了下,待陳雲珍離開火坑,便停了下手里的活朝兩人道︰「情況怎樣?」原強苦笑了一下道︰「並不怎樣。」徐雁跟著道︰「找到了姑娘父母和幾個直親,都不願講,怕把事越鬧越狠,落得九族難受,勸我倆別穿簑衣打火惹火上身,只說姑娘有冤倒不假。」說完跟著嘆了口氣,顯出些無奈。

話剛落音,原強跟著道︰「人間正道是滄桑,冷眼孤憐泛中流,這似乎就是人與強大惡流踫擊的結局,好可惡的世道。」說完也跟著嘆了口氣,在二強和徐雁眼里,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傷感。

陳雲珍又走了進來,幾個又默了聲,怕她听見擔心,二強跟著又捶著刺皮。

一到火坑邊,陳雲珍便又在原先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藉由小芳那兒的焦慮,跟著便叨了幾句阿大,說他快結婚的人越來越不曉得事,要是竹子提出退婚怎搞等等,話剛落音,徐雁跟著道︰「陳塵哥好像也快結婚了,上次進城踫見過同年爹,听他講過。」陳雲珍跟著問︰「陳塵對象哪兒的,這麼久也沒踫到過他們,沒听講過。」徐雁道︰「民貿局局長千金,名字叫王月,人踫見過一回,當時和陳塵哥逛街,好像沒一點千金小姐架子,同年爹看樣子很滿意那事。」陳雲珍道︰「一個縣長一個局長,都是當官兒的,肯定要滿意。」原強跟著對徐雁一笑道︰「那你可得準備赴大宴了。」徐雁也一笑道︰「少得了你嗎。」二強已將刺皮捶完,幾個一見,跟著幫忙開始剝起刺皮的皮,包括徐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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