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知道 九 究

作者 ︰ 易梓醬

其實整個晚上一直都是我在跟他傾訴,說工作,說生活,說人際,是一大堆雞毛蒜皮但堆在心里總覺得煩的不行,卻又排解不了的事情。♀

陳璟衡只沉默著,走在與我相離一米的右邊,偶爾應答兩聲證明自己在听。自始至終,他話都不多,偶爾難得的賞我幾句金玉良言倒是字字令我窩心。我就越講越多,越講越隨心所欲,越講越像是抱怨。

有那一刻,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會上網找陌生人傾吐心聲。這實在是說者痛快,听者無害。對我來說,那時的陳璟衡就是這樣的一個陌生人,于前相識不久,于後怕是再無聯系,沒有什麼負擔。

拽一個挺矯情的詞,就是過客,見過了就過去了。不像現在,我們是夫妻,是該最親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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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陳璟衡結婚之後,我有一次談及相親那天的事問起他,他才告訴我事情的原委。

原來那天他有一個同事臨下班時從樓梯上失足摔倒,傷了腿腳。當時那人疼的厲害,看起來很是嚴重,他便趕緊把同事送去了醫院,又將自己錢包留下墊了住院費,所以當他從醫院趕來咖啡館的時候身上只有一百零五毛,「一百塊還是我去報亭換整的,為了付得好看一點。」

「那你還拿給我做車錢?」我有些不能理解地問他。

其實那時坐在車里看到他走在馬路上,我已經有些猜到是他車錢不夠了才只能步行,可是又覺得如果真是如此,他該不會主動付我車前才對。那麼熱的天,走回離得那麼遠的家是很遭罪的。

陳璟衡又是一副不願提起的樣子,經我幾番央求,他才勉強簡單說出原因,「起碼是要保你安全的。」

不論將來如何,此時有我一刻,就要盡力護你。沒想到陳璟衡還有這麼令人感動的時刻。

他一定不知道,曾經的我對愛情滿懷期待而又不安懷疑。那時,章苓問過我,是怎樣的愛情會讓我為之折服和傾心的。

我想了一會兒,告訴她,就是有這樣一個人——他給不了我一個城堡,卻可以保證遭荒受饑時,家里留的最後一片吐司只給我。

我覺得每個人心里都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或稀奇少見或古怪難測的感動點,跟別人講不通,但是自己一經觸到就會變得再無抗拒力。

我對那樣一個人的期待和渴望就屬于這種。而陳璟衡,他只是好巧不巧地就這樣在那個悶熱的夏日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一招將我心上的這一點戳了個正中,令我心有所動。

這大概就是我那日沖動跑下車去找陳璟衡的原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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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口中的冰激淋漸漸融化,香甜鋪蓋在整個舌面上,我又想起了這件事,便狀似無意地問身邊的陳璟衡︰「你說,如果那天和你相親的是別的女人,你也會那麼舍以為人嗎?」

陳璟衡未經思考,開口直接說道︰「不知道。」

「那你設想一下好了。」

陳璟衡輕呵一聲,根本不想理會這種無聊的問題。他直視前方認真地開著車,一句話回絕我︰「‘如果’這種假設只屬于女人。」

就憑陳璟衡這表現,我絕對有理由認為他之前所有令人感動的行為都極有可能是自小累計的涵養所致,他怎麼會有那些疼人的閑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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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如常地跟父母和章苓分別打去了電話。

跟父母我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只是說在陳家一切都好,讓他們放心。

爸爸接電話時,我還開玩笑的說,原來陳家這麼厲害,難怪爸爸一直設計讓我和陳璟衡相親結婚呢。

這類話我以前經常會說,不過前半句是︰原來陳璟衡真的還算不錯啊。爸爸听後總會笑,邀功一般跟我說,那可是,我怎麼能委屈了自家寶貝閨女呢。

可是這一次,爸爸沒有這樣說,他連笑聲也沒有。只輕輕嘆了一口氣,爸爸有些無奈地說道,卿卿,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知道爸爸何來這個想法,忙跟他列舉說明我現在過的到底有多好。

「爸爸怎麼了?」等電話換給媽媽時,我小心的詢問道。

媽媽似乎也有些模不著頭腦,不過她心情倒是不錯,問了我好些瑣碎的事情,好像一定要把所有她能想到的邊邊角角問題都確認好了以後,才能真的相信她寶貝女兒我過的是真的不錯。

我一一告訴了她,當然並不全是實話,含糊其辭的有,夸大其詞的也有。

媽媽到最後笑了,還跟我說︰「早知你年輕的時候就不該管你那麼嚴,若你能和聰聰勻一勻就都好了。」聰聰是我姑姑家表弟的小名,盡管他現在已是在讀研究生,媽媽還是改不了叫他這個小名的習慣。

與我不同,表弟上學多年,向來花名在外,有過的女朋友多得我都認不過來。媽媽以前總拿他來給我當反面教材,教我小心看人,謹慎選擇相處對象,一開口便是——你說聰聰負過的那些女朋友得多傷心啊。可從我要閃婚的時候開始,媽媽倒又遺憾起我沒有戀愛經驗了,她一直覺得我會受欺負,會不知道疼人,會連一點兩人相處的門道都探不到。

本來這種事被嘮叨的多了,我也沒什麼感覺了。這次我卻被媽媽這句話里另一個詞給刺到,直抱怨道︰「媽媽,什麼叫我年輕的時候啊,我現在也很年輕啊。」

媽媽輕嗤一聲,不客氣的回我︰「還年輕了,都奔三十的人了。」

我繼續抗議︰「哪里有啊?我還沒到二十八呢。他們還都說我長的顯小呢。」

媽媽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問我︰「那這位小年輕,你有沒有再生個孩子的打算啊?」

我微愣,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小年輕媽媽,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哦,咱家隔壁那棟兒媳婦生了二胎,還是雙胞胎,我今天看見他們出院回來就想起你們來了。卿卿啊,你有想法沒?」媽媽狀似不經意的問我。

「不要了吧。」我沒怎麼思考就直言不諱地說道,「有小丫頭就挺好的啊。」

「給小丫頭添個伴不是更好嘛,你不是一直都說自己從小一個人長大很孤單嘛。」媽媽勸說道。

「那也等小丫頭再大些吧,而且這邊哥哥家有一個男孩子,和小丫頭作伴也很好啊。」我是真的沒有再生孩子的想法,所以總能找到各種拒絕二胎的理由。

「你現在是好時候,再過幾年,生孩子更累不說,還會有危險。再說了,你不想要,璟衡也沒有想法嗎?」媽媽見曲線說服無果,繞了一圈終于說到陳璟衡這里。

我這下有些明白了媽媽的意思。之前我們單過,對孩子是男是女自然看得並不重,覺得都好。可是現在回到家里,媽媽實在怕長輩會對陳璟衡膝下無男丁有些說辭,畢竟是陳家是個傳統的大家族。

我回想了一下,似乎並沒有這之類的感覺,不過也不敢斷言。不過媽媽的話確實讓我心中一沉,讓我對小丫頭日後的生活有了些擔憂。看來很多事我都連邊角都沒有想到過。

我這兒正因為孩子的事有些不安呢,之後通過話筒听到章苓的話時還是不禁一笑。

我攢了一肚子的委屈都悉數傾吐給章苓,正等著她來的安慰時,卻听到她悠悠地講道︰「卿卿,你是不是又懷孕了?」

我「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說道︰「你說什麼呢,我好朋友前兩天剛走呢。」

章苓倒笑了起來,酸我︰「那怎麼感覺你最近脾氣又大了好多,好像回到了你懷小丫頭那會兒啊。」

我說道︰「有嗎?」

我懷小丫頭的時候,孕吐倒是不嚴重,只是總覺得身體不舒服,人也跟著煩躁的很。那時候,我對什麼都看不上眼,情緒波動也很大,老是莫名覺得自己委屈,控制不住的想要發火或者落淚。

但是那時的我畢竟和陳璟衡結婚時間不長,我們之間相處的也沒有多麼熟絡。所以,再怨再煩,我也努力著不向他發作,頂不住了就向媽媽和章苓哭訴。

陳璟衡婚後工作一直很忙,自然的,他並不知道這些。直到有一天,他難得的早下班,隔著臥室門,听到我在房間里對著章苓哭得一塌糊涂,嘴里哽咽著還不住的在碎碎念。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那樣出乎我意料的一下子推門進來時,我緊張的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賊心虛般趕緊把電話扣下,都想不起來要擦一擦滿臉的眼淚。

淚水迷蒙間,我只能看得見陳璟衡緊緊蹙起的眉頭。他深深地看著我,帶著深深的我讀不懂的感情。

我一臉委屈的眼淚還是陳璟衡給我擦的。他擰來一塊溫熱的毛巾,一手扶住我的後腦,一手輕輕地幫我浸去臉上的淚跡。毛巾滾出的濕暖的圈圈小氣浪打在臉上,那種觸感我至今都記得。我也記得陳璟衡一邊幫我擦,一邊低聲問我的「這樣了,怎麼也不想跟我說呢。」

其實到現在了,小丫頭都會爬了,我也沒有養成要和陳璟衡說些什麼心里話的習慣。因為我實在不知道他給我的這種關懷,期限是不是可以超過懷胎十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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