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歸來
終南山，平台上。
嚴冬悄然而來，終南山也被層層大雪覆蓋，只有那條瀑布水聲陣陣，在空蕩蕩的山谷之中響徹著。無一真人裹著一件大毛衣，樂呵呵地坐在棋盤前，研究著這盤殘局。其實無論天氣再怎麼嚴寒，無一真人也不會覺得冷，但是這毛衣是蘇郗徽親手縫制的，說是孝敬他老人家，他膝下無子，有個這樣體貼的晚輩照顧自己，他的心自然開心得不得了。然而，跟在他旁邊的洛雨卻是一點兒喜悅的樣子也沒有，臉色沉沉，雖然蘇郗徽也給他縫制了一件毛衣，但始終不能讓他的心變得暖和起來。
這些日子，洛陽城不時地傳來消息，說得都是當今皇帝廢了元恂太子，立元恪為太子，元恪也已領兵前往平城平反，連日里和元恂展開戰斗。洛陽城的百姓都隱隱感覺到平城那邊殺聲震天，大地都為之一顫。還有消息說元恂派殺手暗殺皇帝，但皆都失敗，殺手的尸體被懸掛在大街上，以儆效尤。
可是消息鋪天蓋地，說得都是元恪屬下靈力高強，元恂輸多贏少，接連失敗，退居平城堅守，卻始終沒有軒陽公主拓跋萱萱的消息。
洛雨的心哪能平靜下來，若是元恪攻克下了平城，元恂和拓跋萱萱便首當其沖，絕無生還的希望。無一真人和蘇蕭衍夫婦都理解洛雨的心情，也沒有逼迫他修煉，和他一起等著平城的戰事。
雪後，太陽露出了臉，積雪開始融化成水，有的流出地下，有的匯成小流融入河水中。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平城的戰事估計已經達到了最後的階段。
洛雨無心看無一真人下棋，以免被風吹落下去，小心地坐在平台邊，遙遠著通往太乙宮的唯一一條棧道。他知道，若是拓跋萱萱逃出了平城，她舉目無親，一定會來到終南山，一定會出現在棧道的入口處。
第四日，平城傳來元恂戰事告捷的消息，元恂已經自刎而死。即日，元恂便可凱旋，返回洛陽城。
沒有軒陽公主的半點消息！
第五日，洛陽城萬人空巷，熱烈歡迎元恂太子歸來。
棧道處仍是不見拓跋萱萱的身影。
洛雨再也呆不住了，背著無一真人和蘇蕭衍夫婦，騎上仙鶴，一路朝著平城方向而去。他從平城上空俯瞰，只見平城到處烽煙四起，城牆倒塌，無數的房屋遭到摧毀。地面上還殘留著破碎的旗幟和一些鐵盔以及未來得及掩埋的尸體。這平城的殘酷模樣幾乎和現在長安城那般淒慘。戰爭，往往比天譴還要殘忍！
他落在平城中，周圍空無一人，百姓都已在戰事未開之前就搬離了此處。他站在高處，高聲呼喊著拓跋萱萱的名字，可是聲音在空蕩的城中產生幾個回音，卻沒有听到任何的回答。他茫然地站在空地上，隔了半晌，騎上仙鶴在半空中繞著平城轉了幾圈，才離去。
經過北邙山的時候，洛雨落在山頂上，讓仙鶴在此地等著。然後獨自一人往他以前的房屋走去。他算來離離開北邙山有半個多月了，好久未見師父和虎貓，心情萬分急切，一路上不知不覺地奔跑起來。不消一炷香，他就看到那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房屋隱沒在竹林後面。
「師父，師父！」他高聲喊了起來。
房屋里傳來一陣竹椅的響動，一個蒼老佝僂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雪白染著他的頭發和胡須，雙目變得模糊，臉上還好似多了有幾來年的皺紋。他一手扶著竹，一手撐住柱子，眯起眼瞅著聲音的方向，激動地問道︰「是雨兒嗎？是你嗎？」
「是我！」洛雨想不到這半個月過去，師父就好像過了幾年似的，一時間熱淚盈眶，跑到台階前，跪倒在地。泥水四濺，他毫不在意，磕了三個響頭，說道，「雨兒不孝，讓你老人家受苦了！」
師父笑了笑，老淚禁不住流下，他忙不迭地走下台階，將洛雨扶了起來。「讓師父看看你最近的變化，這些日子，你有沒有受苦，有沒有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這些家伙有沒有欺負你？」他拍了拍洛雨的身子，見他身子硬朗，臉上浮現出笑意。
「沒有，雨兒這幾日過得很好！」洛雨扶起師父，讓他坐在屋檐下的一張竹椅上，將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幾乎一個不落地告訴了師父，當然他對拓跋萱萱的感情卻沒有提起。師父在旁听得很認真，也表現很好奇，當洛雨說到挾持他到陰陽界的是雙河谷的弟子，臉上不由得起了分詫異，表情看起來非常不自然，不過洛雨並未在意。當听到洛雨修煉了拓跋皇族的法門，更是驚慌不已，他心道，洛雨天資不佳，修煉仙法與他而言實在是有害而無一利。但見洛雨表現得極其興奮，又不忍打消他的積極，反正只要過了一年之後，待到洛雨體內紫薇丹失效之後，洛雨的修煉就功虧一簣，還是不能入仙道。
「師父，這些日子，蘇叔叔和蘇阿姨待我都好，雨兒修煉仙術也是為了幫助他解決長安城的事情，雨兒不孝，未能及時趕來報個平安，讓您老擔驚受怕，您老千萬不會責怪吧洛雨微微躊躇道。
師父哈哈大笑，說道︰「你師父我也不是迂腐之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況且他們夫婦還是你的救命恩人，這事你必須幫。如果你不幫，你就不是我的徒兒！」他繼而嘆了口氣，道，「唉，只是長安城極其凶險，你剛入修煉，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師父，雨兒知道了洛雨見師父同意，心中歡喜起來，環顧四周不見虎貓的身影，疑惑地問道，「師父，虎貓到哪里去了？」
「它去山里頭捉獵物去了，沒有你在，我們自己也得找點吃的東西師父笑了笑。
洛雨羞赧一笑。這時，草叢里微微一動，只見一抹黃影騰躍而出，不是虎貓還能是啥！
虎貓的身形較以前消瘦了起來，想來是沒有洛雨的幫忙，他捕捉獵物極其遲鈍，每天沒有一頓是飽的。而此時它的嘴里餃著一只還活蹦亂跳的瘦小野兔，真難想象，這兔子是它和師父的一頓飯。虎貓猛一見到屋前多出了一人，那人身背長弓，一副修真人士的打扮。它最見不得就是修真人士，不由得愣住了，嚇得身子往後直縮。
洛雨一見虎貓，大喜過望，張開雙臂，說道︰「虎貓，我回來啦！」
那虎貓歪著腦袋，終于辨認處這個人就是洛雨，前腿和後腿蹦跳起來，嘴里的那只野兔趁機從虎口中逃逸，跐溜一聲鑽進了草叢中，不見了影兒。虎貓也無心再去捉他，「噌」的一蹬地面，躍到洛雨身上，嘴里嗷嗷叫喚，偌大的毛茸茸腦袋蹭著洛雨的臉頰。
洛雨又和師父說了一通話，實在不忍心離開，但想到蘇夫婦還需要自己的幫助，遂又跪在地上，對師父說道︰「師父，蘇阿姨時日無多，急需雨兒的幫助，雨兒不得不抓緊修煉，方能幫助住他們。雨兒答應您老人家，此事一解決，雨兒定當守到您的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師父閉上眼楮，裝作悠然地躺在椅子上，對他揮了揮手，說道︰「你走吧！師父我一個人能行！」
「謝師父！」洛雨縱身騎上虎貓，抹掉眼角處的淚水，不再回頭張望，往山頂上奔去。
師父等到他消失在樹林之中，睜開眼楮，站起身來，最後悠然地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來到山頂之中，仙鶴猛一見到這般大老虎，嚇得飛離了地面。洛雨躍下虎貓的背，虎貓一見仙鶴，還以為是洛雨贈給它的獵物，縱身一躍，就要咬向仙鶴的脖子。洛雨嚇了一跳，正要阻止，沒想到仙鶴居然也有一份靈力，雙翅猛地展開，一甩，「呼」的一聲，一陣風卷地而起，拍在了虎貓的腦袋上，頓時虎貓被這股大力拍得暈頭轉向，身體不住地搖擺。那仙鶴略顯詫異，估計是覺得它這一翅膀沒能將虎貓拍暈，又要扇起一翅膀。洛雨連忙走上前，擋在兩個動物中間，那仙鶴這才收回翅膀，飛離了地面。
「虎貓，你沒事吧？」洛雨回頭撫模著虎貓的大腦袋。隔了半晌，虎貓才算清醒過來，見洛雨就在自己身邊，心中的虎膽立馬壯了起來，銅鈴般的雙眼瞪著半空的仙鶴，嘴里將那只不怎麼鋒利的虎牙露出出來，鼻子還往外噴出憤怒的氣流。仙鶴知道這老虎沒有一點兒的靈性，只不過個頭比一般老虎大了許多而已，絲毫不放在欣賞，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態。
洛雨對虎貓說道︰「虎貓，我要走了
虎貓不再瞪向仙鶴，轉而目光柔柔地看向洛雨，洛雨的心霎時間軟了下來，但他知道，此行不能帶上虎貓，模著虎貓腦門上那印著「王」字樣的黑毛，說道︰「虎貓，我還會回來的
虎貓伸出一只前爪，蹭了蹭洛雨的衣袂，好似在說它要和他一起走。
洛雨搖了搖頭，說道︰「我帶你走，可是師父怎麼辦？師父一個人孤苦伶仃，需要你的照顧，你能幫我好好照顧他嗎？」
虎貓兩只耳朵耷拉下來，顯然理解主人的意思，它目光渙散，前爪收了回來，轉頭往回走了。洛雨呆呆地看著虎貓的背影，心中縱然萬般不舍，還是不得不離開。他躍上仙鶴，仙鶴鳴叫一聲，刺破了蔚藍的天空。虎貓停了下來，回過頭望了眼洛雨，這才飛奔向山林，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它是不是生氣了？」洛雨詢問仙鶴。
仙鶴不能回答他，只是用嘹亮的叫聲回應著。
天際頭，一抹白雲悠然劃過。「走吧！」洛雨輕拍一下仙鶴的脖子，仙鶴張開雙翅，迎著清風，沖到了白天之上，在青天之下往終南山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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