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後很閑 找麻煩

作者 ︰ 一樹櫻桃

9找麻煩

果然,這才剛過了晌午,尚寢局的起居注冊子就到了。

趙嫣容原本還想睡個午覺,不過想了想,就讓人將尚寢局來送冊子的太監引了進來。

送冊子來的是尚寢局新任的少監,姓秦,皮膚白淨,容貌端秀,看著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秦少監好像也不大愛說話,只是將冊子呈上來,便站在一旁,垂著頭一言不發。

老成持重是好的,只是像他這樣沉默寡言的一身老氣,趙嫣容看著就覺得可惜。

隨手翻了翻最近的登錄,果然看著每一頁上蓋著一枚小小的私章,上頭用小篆刻著一個「莊」字,右下角則是一個小小的「漣」。這是莊貴妃的私印沒錯了。總算皇帝還有腦子,沒把冊子交給小肚雞腸又沒個深沉的容妃管。

想來把鳳印交給容妃暫管,也不過就是圖個表面風光。無關緊要的雜事扔給了容妃,關鍵緊要的,還是牢牢抓在了跟隨他多年的自己人手里。

這樣想想,一枚小小的鳳印在誰手里有個屁用。

「秦少監辛苦。」趙嫣容將名冊扔回了朱漆描金雲紋盤里,抬眼看著面前神色恭謹,卻並不顯得有多少謙卑諂媚的青年。雖然不能算是個全人,但像他這樣的風姿態度將來應該會有更好的前程。

趙嫣容喜歡看美人,秦少監就是個讓人看了能心情舒暢的美人,所以她對他的態度就多了幾分溫和。

「本宮病體初愈,也沒功夫管這些,還是讓莊貴妃管著好了。」

秦少監腰彎了彎,行了一禮道︰「娘娘,管這冊子是不是會費神也全在娘娘一念之間。皇上的意思是,莊貴妃娘娘那里瑣事宮務十分繁雜,顧念著娘娘身子弱,只將一些輕省的事先交過來,日後等娘娘精神足了,再慢慢兒都移過來歸娘娘管。」

一念之間?這人倒是會說話。趙嫣容拿手指尖模了模下巴尖兒,看著秦少監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笑意。

「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是,奴婢不敢假傳聖意,的確是皇上親口說的。」

趙嫣容揮了揮手,讓木蘭給秦少監看座。

秦少監也不矯情推辭,謝了座之後便大大方方坐在了皇後面前,只是頭還是微垂著,並不正臉看人。

「秦少監進宮多久了?本宮怎麼記得以前送起居注來的不是你?」

「回娘娘,奴婢原本在康王府當差,進宮不過一年。奴婢是一個月前剛調入尚寢局的,以前身份低微,是以未曾見過娘娘。」秦少監說話的聲音不是很清亮,有幾分低沉,卻也很好听。從康王府進的宮,也就是說,這位秦少監是皇帝的人。低調了這麼久,總算是被起用了。

趙嫣容拿手指尖在桌上輕輕叩了叩,才笑著點了點頭說︰「那就這麼辦吧。以後也不用每日拿過來,就……每月逢單的日子拿過來用印。」說完便端起了茶盞。

秦少監立刻起身應諾,然後拿了起居注規規矩矩地退出了昭陽殿。

木蘭將人送出去不久,便回了殿里,要服侍趙嫣容午睡。

趙嫣容擺了擺手說︰「算了,也不那麼困,咱們到院子里坐會好了。」

剛走到外頭,就听見從暖融融的微風中送來幾個宮婢的低聲調笑。

「剛剛那位公公長得真好看。」

「是啊,都沒見過長成那樣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公公呢。」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對食。」

「沒有也輪不著你這丫頭片子啊……」

宮女的笑聲隱隱約約透過葉隙花間飄過來,木蘭臉上變了顏色,當即便要過去,卻被趙嫣容攔了下來。

「說說嘴而已,不用搭理。」趙嫣容長裙曳地,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怎麼好這樣背後議論,太沒規矩了。」木蘭憤憤地說。

「她們也沒說什麼。」趙嫣容繞過垂花廊,就看見幾個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女驚慌失措,想躲又不及躲,雙股戰戰,撲咚咚跪下去的樣子。木蘭扶著趙嫣容就這樣慢慢經過她們的身邊,一個字兒也沒說。♀

那幾個年輕的宮女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將頭壓在胸前,生怕皇後會停在她們面前。

直到走得遠了,她們才悄悄抬起頭,不約而同喘了一口氣,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成了面條,半分力氣也找不回來了。

走在她們後頭的白露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說︰「木蘭姐姐您用不著說了,她們都嚇哭了呢。」

木蘭一回頭,正見著幾個人互相扶著,腿軟腰軟地站起來,見木蘭回頭看她們,身子一僵,手一松,又跪在了原處。

「真是……」木蘭搖了搖頭,也沒了要去訓斥的心思。

「嚇哭了,這回真哭了。」白露拿手肘踫了踫木蘭的腰,對她笑了起來。

「就這點鼠膽。」木蘭白了她一眼,「你去看看都是哪里伺候的,就沒個管事嬤嬤看著?一個個青天白日下就湊一堆說嘴兒。」

「不說說嘴兒,你讓她們都當劇了嘴的葫蘆窩院子里發霉?」趙嫣容在掃得干干淨淨的石凳子上坐下,白露忙叫起來。

「娘娘,這凳兒太涼了,奴婢帶了小墊子的……」

「不用,涼涼好,涼涼能讓腦子清醒些。」趙嫣容將白露手上的錦繡萬福連枝紋小墊子推了回去。

「您身子剛好,怎麼能受寒氣?」木蘭將墊子接過去,硬是給墊上了才又扶著她坐下去,「這身子骨是您的,吃苦遭罪都是您。求您不為了奴婢們也要想著自己個兒。夫人可還在殿里,您願意讓她擔驚受怕的?」

雖然裴氏擔驚受怕她也並不是十分在意,但一想到裴氏那嬌嬌怯怯總愛落淚的毛病,趙嫣容就有些頭疼。

她最見不得女人沒事干就掉金豆子,還是為了個心思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原來的那個趙嫣容一心向著親爹說話,打從心底看不起她這個姨母兼繼母,跟她疏遠,與她冷淡。可她不是那個心思單純容易被人忽悠的女子,只要細細地去想她在趙家時,那些人對她的態度,對她的言辭,對她行事的指點,去想她的出身,想她身上牽著的利害關系,就能明白,這些人里,到底哪個對她是真情,哪個對她是假意。

說到底,她只是借了這個身子的外人。

旁觀者清。

裴氏嫁入趙家八年,就是為了能好好照顧姐姐的遺孤,這種高尚的情懷,趙嫣容歸結一個字︰傻。

可不是傻嗎?

堂堂侯府千金,本來可以有更好更相配的婚姻,卻為了姐姐的孩子,嫁給人當了續弦。原來的姐夫當了老公,被個妾騎在頭上,還不敢回娘家告狀,白瞎了她那樣的青春美貌。

趙嫣容卷了卷袖子,對木蘭說︰「去,請夫人過來。」

裴氏拿了只繡棚過來,身旁的木蘭捧著一只盛了五色絲線和繡針的笸籮。

見過了禮,裴氏就坐在了趙嫣容的身邊,一邊做著針繡,一邊與她閑談。

趙嫣容讓人端了茶來,靠在石桌子上,看著裴氏做繡活。

槐枝上新生出小兒巴掌大的青綠女敕葉,將溫暖的陽光割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像一片片水晶灑在人身上,臉上。早已洗去面上鉛粉的裴氏低著頭,一針一線繡得專注。

她的容貌與趙嫣容的生母有四五分相似,美麗,但不夠氣勢,就像溫潤的美玉,不外露,不凌厲,只有握在掌心細細地品味,才能體會出里頭的溫度。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她依舊細女敕的肌膚,將她刻意打扮的老氣揮散了許多。

說起來,裴氏今年不過二十五歲,要是擱在現代,正是青春年少,活力飛揚的時候。裴氏這樣的相貌,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家世,若在現世,應該是被眾星捧月一樣的存在。在這里,卻已是出嫁八年的婦人。

還要拼命藏起自己的青春美麗,讓自己變得老氣頹靡,二十五歲的姑娘,身上卻已暮氣沉沉。

裴氏頭上梳的是簡單的圓髻,拿了兩只金蟲草頭簪子別上,只壓了兩朵海棠花赤金包銀壓鬢,十分簡單。她早上入宮時是按品大妝的,那套頭面沉重繁復,從前殿回來之後就換了妝。只是沒想到她帶的首飾會這樣簡單,怕是她那時也沒想到自己會留她在宮中住下吧。

趙嫣容眨了眨眼,對裴氏說︰「母親,我記得以前見你有一只特別漂亮的簪子,用碧璽石圍成的花兒,旁邊還有一只白玉薄雕的蝴蝶,那翅膀還會動呢。那簪子怎麼不見你戴了?」

裴氏的手一頓,面上閃過一抹難堪和傷心。

「我記得前兩年母親時常戴的,好像是外祖母陪送的嫁妝?」

「那個啊……」裴氏嘴角略彎了彎,勉強擠出點笑紋,「前些時候你妹妹生辰,便送了她當賀禮。」

那是外祖母的添妝,那麼貴重的簪子,價值不知幾何,若說裴氏要留著給自己女兒當嫁妝她信,若說她會將這簪子送給段氏生的女兒當生日禮物,她趙嫣容一百個不信。

想必又是段氏使了什麼壞招,硬是從裴氏那里將簪子或騙或搶地弄了去。

趙嫣容眼楮微眯了眯說︰「那可是外祖母留給您的,我怎麼記得您當年說,這簪子要留給婉容妹妹當嫁妝?」

裴氏垂著頭,輕聲說︰「婉容才六歲,哪里用得著備嫁妝?」

「那也是外祖母的東西,怎麼能送給段氏的女兒?」趙嫣容剛剛還笑著的臉陡然就抹下來,陰沉沉的。

「清容也是娘娘的妹妹,給誰不是一樣?」裴氏這話就越說越低,「是你父親開的口,指明了要那根簪子給清容,我,我能說什麼。」

裴氏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說明她對這事也是極為不滿的。

那簪子貴不貴重的不是緊要的事,那是她的嫁妝,是她母親為她備下的,丈夫卻一句話,便逼著她要將這樣寶貴的東西送給妾室的庶女,裴氏就算性情再溫柔和軟,也會覺得十分不快。

「那是母親的嫁妝,要怎麼處置只有母親能決定。父親那樣說,你就給了?」趙嫣容眉峰微挑,「外祖母若在世,一定會傷心難過。」

裴氏抬起頭,眼圈都紅了︰「不給又能怎樣?你父親直接拔了簪子拿出去……我……」

趙嫣容定定地看著她半晌,看得裴氏又羞又愧地垂下頭去,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母親,明兒我讓人去將婉容接進宮,你們兩個在昭陽殿多住些日子吧。」

「這怎麼使得?」裴氏連忙起身連連搖手,「臣婦今日留在宮里已是不妥,再將婉容一起接進來住著,只怕外頭人要說閑話。」

「本宮都不怕,母親您怕什麼?」趙嫣容笑著說,「有閑話,要煩惱的也是父親和皇上,跟咱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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