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自然醒，周小山茫然地睜開眼，櫃子上的座鐘指向九點零五分。(鳳舞文學網)
她以為眼花，爬起來看個仔細，哀嚎一聲四處找衣服。
都怪葉想，好端端地敲門恐嚇，害她把手機掉進了馬桶里，撈上來已經徹底玩完了。已經不記得和他吵了些什麼，總之家也沒回，睡得不省人事，他竟然也不提醒她到了該上班的點，真是太記仇了。
周小山翻遍客房沒有找到她的羊絨褲，卻見床邊擺著一條diesel的男款牛仔褲，比了一下，是修身款，挽起褲腿勉強可以穿。
「十分上道啊，這家伙！」
葉想大概是上班去了，空空蕩蕩的宅子不見人影。飯廳的長桌上擺著煎蛋三明治，牛女乃是熱的，周小山想著反正都遲到了，胡亂塞了兩口，又順了一袋牛角面包，一路沖到馬路上狂呼taxi。
出租車照例在三環堵了一會兒，她趁著紅燈的空閑，掏出bb霜和遮瑕膏往臉上糊，總算把失血過多的慘白臉色糊得不那麼像縱欲過度，司機瞅著她把眼楮翻成白內障模式嫻熟地刷著眼線膏，嚇得腳底一滑，迎著紅燈開了出去。
十點整，周小山行尸走肉地抵達公司。
工作室安靜得如同火葬場，美術、程序、策劃，三個部門的座位都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在工作，會議室的門敞開著，程序部的老大坐在桌子上唾沫橫飛，其他人目不斜視地听他罵，連個玩手機的都沒有。
這個時候溜進去開會無異于找死，周小山企圖去茶水間呆一會兒，然後問問其他人怎麼回事。不想對方一轉頭，朝她怒吼︰「周小山，滾進來！」她只好滾進去，被指著鼻子問︰「你說是不是你干的？！」
「什麼意思？」
「源代碼泄露，風馳數碼發布的一款新游戲和我們的相似度高到令人心寒，懷疑他們用了我們自主研發的引擎colourfulworld2。」王雪薇說，「公司出了內鬼，每一個研發人員都有嫌疑，尤其是你們幾個組長，權限比較大，可以隨便從內網機器拷貝資料。」
周小山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她把手袋一扔，慢條斯理地說︰「我不認識那個垃圾數碼公司，干什麼要做賣兒賣女的事？別說什麼組長權限大，我不過是個美工，權限再大也不能去拿程序的源代碼，這是常識。退一步說，大家為了干活方便，機器都是常開不關的，誰要拷個什麼不行？這事如果要查，光從組長查起可不行。當然了，我不怕查，即使是帶有侮辱性質的，我也會配合公司查個徹底。我希望領導們能有作為，別到了最後不了了之，我們這三年就白辛苦了。」
一席話說得字字鏗鏘，王雪薇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個清楚明白。」
平白無故受到責難，周小山還想接嘴，李泊然拍桌道︰「遲到一個小時，不請假不接電話，說你兩句你就這麼大反應？像個什麼樣子！態度都和你一樣散漫，資料不知道要外泄多少次！」
這是相當重的話了。三個部門的總監就屬他最好說話，周小山又是他的愛將，哪曾遭到如此嚴重的面批？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李泊然看了一眼王雪薇說︰「我來說吧。因為出了這檔破事，評估中心對我們這個版本的市場競爭力抱懷疑態度，心動的部分內容需要重新制作。我臨時出任項目副經理，協助王經理一起梳理具體事項。為保證游戲質量，公測時間推遲到年後，大家做好加班的準備。」
這個早晨忙碌得像個陀螺，項目大會開完了，李泊然帶著美術開部門分配任務，接著又和公司高管們去開會。
周小山的目光和他相遇過幾次，想要從他的眼里窺探出什麼，結果他只是木然地看著她交代工作，仿佛前一天晚上的記憶已經刪除歸零。
直到茶水間里擦身而過，他說，褲子不錯。
然後，不管她在後面怎麼叫都沒有回頭。
話中帶刺不是他的風格，那麼，是因為嫉妒嗎？周小山笑了，憑什麼！她不是還沒質問他昨天和誰睡在一起？
想到這一茬，她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領導，別給我簽加班條了，我晚上不能加班。」
「呵呵。」李泊然一邊走一邊喝著蘇打水降火，「你在說笑？」
周小山說︰「不是，是有事不能加班。而且不是今天晚上，是以後都不能加班。」
「小山，我現在的處境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不要拆我的台。歐陽若星代言我們游戲的消息下周就要放出去，他的模型必須擺在五大主城的正中心，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這兩天一定要把他的造型和時裝設計完。然後就是新的宣傳畫，趙娜我指望不上，想要留在心動，這是你最好的表現時機。好了，兩點鐘我要去評估中心面對一群噴子，fighting，我會活著回來的。」
「陷入了加班婊模式，就可以把舊賬一筆勾銷嗎……」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她只能干瞪眼。
渣男李泊然，表白果然是騙人的！
可氣的是，周小山管不住自己的手，竟然充滿奴性地拿起筆，和組里的同事一起設計歐陽若星——也就是因為演外星人王子而一炮而紅的男明星的新造型來。
即使李泊然再混蛋，她也不願意在他擔任副總的第一天就造反。
「這是一種道義，相交多年的道義，和愛情沒有關系。」
既然他不想提，那她就忘掉昨天的插曲。她喜歡他這個人，可以不做情人，但連朋友都做不成，損失就太大了。
因為不想失去，所以止步于此。和從前一樣斬斷幻想，她能做到的。
周小山一手攪咖啡一手翻閱資料︰歐陽若星，雙子座；身高187cm，體重73kg，血型ab；眼神犀利，笑容溫柔，矛盾綜合體；有著豐潤可愛的唇珠，被譽為「亞洲最性感的嘴唇」，天涯論壇「十大你最想咬一口的男明星」榜首，國民男神。
夢幻一般的人物……據說粉絲很凶殘，如果不能在游戲中高度還原他的美貌，他們美術部就不要想愉快地過年了。
「很美貌嗎！很性感嗎！不覺得呢！我們泊然比他帥多了！」討論了兩個小時，沒有討論出合適的方案，負責畫裝備的美工暴躁地喊。
「睜眼說瞎話不好吧。」
李泊然那把老骨頭，也就風靡一下朝陽深v失足婦女。
周小山宣布︰「既然意見不統一，那就按照他電視劇里的軍裝造型先畫一版，注意時裝不能過于殺馬特，別整沒下限的東西。除了代言人相關，策劃那邊要求提前開放星球大戰，小吳盡快和他們確認一下美術需求。」
特殊時期，沒人敢上班模魚。
原畫組一群藝術家對著手繪板一頓埋頭苦戳，周小山畫完了線稿，聞到一股反人類的烤肉味，驚覺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領導們從外面開完會回來，也沒顧上吃晚飯。王雪薇清了清嗓子道︰「還是你們李老板會疼人，想著大家加班辛苦，繞路去串兒吧買了燒烤，想吃的來拿吧！」隨著一陣歡呼，樓層里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李泊然請客，王雪薇招呼。
這個組合夠惡心人的。周小山翻了個白眼，開始收拾東西。她在心里說，你們玩好，我不奉陪了。
可正要起身，被人按了下去。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大刀闊斧地加了幾根線條，畫中的人物頓時清晰明朗。
「如果急著回家，下筆就不要猶豫。這只是一副商業作品，精細有辨識度即可，別用感情畫畫。」李泊然把飯盒推到她面前，「你先吃，我來改。」
「……」
這兩個人都屬于一工作就渾然忘我的類型，歐陽若星的軍裝初稿以驚人的速度誕生，剩下的部分周小山躍躍欲試，桌上的筆卻一下消失不見了。
她彎腰去地上撿，看到一雙棕黑色的牛津靴。
「哎呀媽呀。」
這一聲，是旁邊的女同事替她感慨的，後面半句居然帶著興奮的顫音︰「歐陽若星！」
「活的嗎？活的嗎？」
「蛋定，你不是才說不如咱們泊然帥麼？有點志氣啊姑娘，不要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
「我怎麼知道真人比電視上好看……哎不對，他不是歐陽若星！只是氣質看上去一模一樣，邪魅酷帥狂霸拽有沒有！」
「……」
這些女人活潑過頭，竟然當面議論！
周小山不敢看葉想的臉色，假裝低頭撿筆，「不是我不想去找你，而是領導不放人。你也知道，我手機進水了，沒辦法通知你……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好，ok？」
葉想沒一巴掌把她拍暈已然是給了面子。
眾目睽睽之下，他拿起她的包和外套，命令道︰「走。」
「我會失業的！」
三個部門的老大都在，一個都沒下班！尤其是——周小山轉過頭，看到王雪薇站在「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的」告示前，一臉隱忍。
「小山，我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了。」趙娜領會到了王經理的意思，很配合地冷笑。
周小山也不知道葉想是怎麼突破密碼門進來的，可趙娜陰陽怪氣的話讓她膈應得慌。想到此人佔了她的資源還把她當丫鬟使，就更不願意接茬了。
「我要回家，你別擋著路。」
當了趙娜這麼久的上司，總有點余威。周小山不怕和她撕破臉。
可惜的是余威還沒發揮作用，王雪薇就開始立威了。她指著周小山道︰「早上才強調過安全意識的問題，一眨眼功夫就忘了自己為什麼挨罵，源代碼就是這麼泄露出去的。」
「王經理，我看這事是個誤會……」
王雪薇根本不听李泊然的勸，聲色俱厲地繼續︰「隨隨便便把開門密碼告訴外人，不解決這個事兒，你走一個試試看！」
這是正式宣布不能善了了，周小山本來就不是任人揉搓的小綿羊，擼起袖管要理論，卻被葉想按住肩膀。
「門是壞的，我不用密碼也能進來。」
「不可能！」好幾個同事異口同聲地說。
葉想幽幽地看了他們一眼，直接走到門前，輕輕一推，電子鎖自動打開了。
「……」
望著敞開的大門，周小山松了一口氣。蒼天有眼，她不用蒙受不白之冤。
「貴公司的安全意識確實該加強了。」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才能緩和氣氛，葉想模了一下紅光熠熠的耳釘，抬頭盯著天花板，譏諷地說︰「不但門壞了，天花板似乎也不夠牢固。」
「你說什麼？」
「砰！」
他話音剛落，天花板裂開一道口子，水泥石塊忽然往下掉，不偏不倚地砸中王雪薇的腦袋，頃刻間血流如注。
周小山詫異地張大嘴，不明白看樓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燈管突突地跳著光，沒掙扎幾下，元素軟件的研發大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停電了！」「救命啊！」各種喊聲此起彼伏。
「走了。」
葉想勾了勾唇角，牽起周小山冰涼的手，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