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蓮開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雲醉

作者 ︰ 碧雲飛

()惜月一整晚都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撫模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腦中不斷想起剛才安逸說的話,她在大病之前,愛的人是他?可為何又在大婚當日反臉?那日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剛才惠帝的話也讓她感到震撼,她的麒雲要一統天下,讓天下萬民臣服,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偉業,而她不過一名小小的舞姬,像只金絲雀般被養在這深宮里,她霎時覺得自己和朔麒雲的距離很遠很遠。(鳳舞文學網)

胡思亂想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晌午過後,惜月才悠悠起床,只感腦袋昏昏沉沉的,一出屋子,赫然見到屋外一片淡粉色花海,幽香陣陣,數十盆開得正艷麗的牡丹正擺在園中。這是極名貴的品種,千蝶。

「這花是……?」

小德子答道︰「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過來的,說是讓姑娘賞花。」

惜月听了心中一喜,「那殿下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過來。」

「沒……沒有。」小德子忙低了頭。

惜月頓感失望,既然他把這麼名貴的千蝶送來給她,他心里還是有她的吧,可既然心里有她,為何這麼久還不來看她?她坐在湖邊,一手扯下一朵千蝶,將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撒進湖里,扯了一朵又一朵,看著那粉色的花瓣飄浮在湖面上,輕輕蕩漾,湖里的魚兒以為有魚食,紛紛追逐。

「惜月,你瘋了……」剛剛步入花園的悅妍,見惜月竟然把這麼名貴的牡丹撕碎了扔進湖里,慌忙上前制止。

惜月卻哈哈笑道︰「再美再名貴的花,只我一人欣賞又有何用?他從來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牡丹,我最討厭的花,就是牡丹。」

惜月說罷。又伸手扯了幾朵,狠狠撕扯,一邊大聲笑著一邊用力扔進湖里,那看似瘋狂的笑里,卻帶著隱隱的淚光。悅妍無奈地站在一旁看著,不禁搖頭嘆息。頃刻間,整個湖面上都飄蕩著粉色的花瓣,隨著魚兒的追逐,一圈一圈地蕩漾著。

千蝶被摘完了,惜月一扭頭。見悅妍頭上還戴著一朵淡紫色的紫星,上前一步便要伸手去奪,嚇得悅妍慌忙躲開。

「惜月。別胡鬧!」

惜月哈哈笑著道︰「悅妍,為何你頭上總是戴著牡丹花?是袁世子喜歡你這樣打扮嗎?」

悅妍的俏臉微微變色,望著湖面上飄蕩著的碎瓣,那個總愛穿一襲藍衣,見了她總要遠遠躲開。躲不開時總是滿嘴俏皮奉承話的翩翩少年,又在她腦中浮現,她的眼圈忽然一紅,黯然道︰「以前,曾經有個男子,總說我戴牡丹花最好看了。其實我一直知道,他根本就是騙我的,他恨不得離我遠遠的。可我總是甘願被他騙,只要他說好看,我便一直戴著,明知是欺騙,也比沒有的好。」

惜月詫異地望著悅妍。「那……現在那人呢?」

一滴珍珠般的淚珠從悅妍臉上滑落,悅妍閉上眼。竭力忍著內心的悲哀,用帕子抹干淚痕,「呀,時候不早了,我要到玄武殿去了,今日可不能遲了。」

惜月這才注意到,今日的悅妍一身盛裝打扮,穿上了郡主品階的服飾,不由問道︰「今日玄武殿有何事嗎?」

「今日是惠帝壽辰,在玄武殿與百官同賀,我要過去了。」

悅妍匆匆走了,只留下惜月失落地站在湖邊,難怪今日連麒風也沒來找她,麒雲今日更不會來看她了,他們都要參加這場盛典,誰還會記得霽月宮這個小小的舞姬。

整個下午,玄武殿那邊都傳來隱隱約約的絲竹聲,歌舞聲,惜月坐在湖邊,抱著小白,輕輕撫模著它柔軟的絨毛,「小白,這世上,我只有你了。」

當當幾聲悠遠深沉的鐘鳴,響徹了整個宮廷,緊接著是如潮的歡呼聲,惜月往玄武殿的方向望去,放下小白,趁著園中沒人,幾個縱身,躍出霽月宮。今日宮中的侍衛都集中到玄武殿了,出了霽月宮,惜月便往那高高的邀仙台奔去。

邀仙台是惠帝自朔麒雲的生母去世後,專門在宮中修建的一個祈福台,如一柱擎天般屹立在整個宮廷的中央,也是整個祁丹最高的建築,置身其上,可以俯瞰整個祁丹。

惜月來到邀仙台下,繞過看守的侍衛,偷偷上了石階,沿著曲折的樓梯上到最高處,攀過欄桿,站在最外面的石台上,向玄武殿的方向眺望。

暮色已漸沉,殘陽如血,整個宮廷被湮沒在一片紅潮之中,玄武殿外的廣場上,站滿了身著朝服的臣子,百官之首,是身著明黃太子服、頭戴羽冠的朔麒雲,彩衣飄飄的宮女輕移蓮步,托著一個個玉盆,穿梭往返于大殿與百官之中。待所有臣子手中都拿到了盛著酒的玉杯,號角聲忽響,百官齊賀,「願吾皇千秋萬載,一統天下!吾皇萬歲!」絲竹聲漸起,伴著百官的呼聲,在殿宇之上回蕩。

惜月靜靜地望著這個空前的盛景,目光痴痴地停留在朔麒雲身上。她不稀罕什麼奢華的盛宴,她不過是想看看那個她日思夜想的身影而已。那個安逸說什麼她本應是他的妻子,她心里惶恐極了,她怎麼可以允許自己心里曾有過另外一個人?不,她只愛麒雲,她心里只能有麒雲。

她一直站在那里,直到人潮散去,宮中點起了宮燈,宮外的祁丹,今晚也是張燈結彩,閃閃焯焯,如置身一片燈海之上。

邀仙台下,朔麒雲正孤身一人信步慢行。盛宴快結束時,他便謝絕了朝官們的邀請,悄悄退了出去,他本想登上邀仙台,悼念一下他的母親。他來到台下,抬起頭向上仰望,一抹紅色的衣袂,正迎著風獵獵飛揚。他不禁劍眉微蹙,這抹紅色的衣袂,太過熟悉。

他悄然步上石階,登到最高處,最外面的石台上,那個縴細的紅色身影,正迎著風盈盈而立。邀仙台上的風很大,那火焰般的裙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的長發已凌亂,在狂風中飛舞著,那孤寂的身子站于石台邊緣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被狂風卷走。

他生怕她受到驚嚇,輕聲呼喚道︰「惜月……」

惜月一陣恍惚,一回眸,那個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只離她兩丈之遠,可是,只這一眼,惜月又回過頭去,目光空洞地落在遠處的燈火之中。

在惜月回眸的那一瞬間,朔麒雲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的落寞,她眸子里的哀傷,還有那淡淡的淚痕。這一瞬間,他的心被什麼東西輕輕噬咬了一下。

「惜月,過來,到我這兒來……」他朝她伸出手,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下高台。

惜月沒有回頭,輕輕啟唇,她的聲音瞬間被吹散在風里,但朔麒雲仍是捕捉到了,她說︰「我只想到你心里,可你卻將我拒之門外……」

朔麒雲的心一顫,眼前的一切變得恍惚,「不,你在的,在我心里。惜月,過來……」

惜月回過身,看著朔麒雲朝她伸出的手,看著那雙讓她魂牽夢縈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前朝邁了一步,剛一抬腳,朔麒雲已將她拉入懷中。

「惜月……」

惜月將自己埋在他懷中,天地萬物在此刻消失盡散,只剩了他怦怦的心跳聲,他的懷抱冰冷如霜,但那雙手臂卻有著無窮的力量,讓她的心瞬間得到安寧。

朔麒雲抬起她的臉,兩手撥開被風拂到她臉上的亂發,攏在她腦後,她仍是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他低頭,薄唇輕輕印在她眼角眉梢,再緩緩往下移,落到她唇上。

他的唇,冷若冰霜,她的唇,溫甜如蜜。

風繼續肆虐著,吹起了他們的衣袂,吹亂了他們的頭發,將兩人的長發糾纏在一起,在風里飛舞著,也吹落了片片雪花,在半空中打著旋兒,溫柔地落在他們身上。

當他終于松開她,她卻驀然迎上,狠狠咬了他的唇一口。

「這是懲罰你害我想你這麼久。」

朔麒雲輕輕申吟了一聲,嘴角微揚,「甘願受罰。」

「你生我氣了?所以不來看我?」

惜月再次將頭埋在他懷里,她知道她上次問的那個問題將他惹怒了,此刻的惜月,在心里告訴自己,不管她從前是誰,是靈兒還是無雙,她甘願只做他的惜月。

朔麒雲摟著她,撫著她的長發,「是生氣了,不過早氣完了,我不來,是因為我要閉關修煉,別多想。」

惜月想起昨晚在惠帝寢宮偷听到的對話,說道︰「修煉什麼?你的體溫遠比常人冰冷,便是因為要修煉嗎?」

朔麒雲輕輕嗯了一聲,惜月不由用力將他摟緊,他冰冷的身體總是讓她心痛,每次擁抱,她都竭力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麒雲,別練了,這是什麼魔功,上次你那個仇人,是不是也因為練這魔功走火入魔?麒雲,我怕。」

朔麒雲輕笑道︰「不是魔功,是北冥**,練得不對才會走火入魔,若練對了,便威力無窮。我自小便練了,現在已練到第八重,只差最後一重。」

一個念頭突然在惜月心里萌芽,她抬起頭問道︰「若練對了便威力無窮?那我也可以練嗎?你教我。」

朔麒雲一怔,「你要學?」

惜月點頭,「嗯,我不要做個只懂跳舞的無用之人,我要變得強大,助你一統天下。」

朔麒雲低頭望著眼前的人兒,琥珀色的眸子里涌動著復雜詭異的神色,良久,他終于點頭,「好,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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