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蓮開 第八十二章殿堂風雲2

作者 ︰ 碧雲飛

()顧非池和北凌雁臉上均露出得意之色,北凌飛無動于衷,他一旁的北凌珩和北凌爍側面露疑惑和不甘,北凌楚只皺了皺眉,遠遠站于一旁的北凌雲微微一怔,隨即又恢復了那一臉的嘲弄神色,有意無意地朝我這邊望來。(鳳舞文學網)

太後朝那人道︰「掌印吏但說無妨。」

「是。我朝詔書質材一直用的是由燕南地區產的上好??蠶絲織成的綾錦綢,可近年來燕南地區屢屢干旱,產的蠶絲比以往遜色,自上月初開始,所有詔書用的綾錦均改由烏桐國進貢的冰蠶絲所織。冰蠶絲所織的冰絲綾,比??蠶絲所織的綾錦更上乘,光澤豐盈手感滑膩,著墨後遇水不化,保存期比以往的??蠶絲綾錦要長。觀此詔書,正是由烏桐冰蠶絲所織的冰絲綾,且詔書上璽印清晰,正是我朝國璽。」

顧非池听完,臉上露出滿意神色,朝太後拱手道︰「太後明鑒,三殿下乃陛下欽定太子,自當公諸天下,請太後降罪剛才那狂妄非議之人,還三殿下一個公道。」

太後尚未答話,另一人卻搶先說道︰「顧相何其著急,剛才掌印吏不過說了冰絲綾的特性,卻還沒驗證一下。」

說話之人是北凌爍,顧非池一怔,便道︰「六殿下此話是何意思?難道剛才掌印吏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或是殿下對陛下立三殿下為太子心生不滿,有意刁難?」

北凌爍笑著晃了晃腦袋,「喲,顧相此言差矣,凌爍正是本著擁戴父皇聖意之心,一心為三哥討個清白。剛才三哥也說了,要為自己正名,既然如此,自是做個徹底,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從此再無非議。三哥說是不是呢?」

不待北凌雁說話,北凌珩已附和道︰「自是這個道理,我們自家兄弟當然無異心,就怕其它人心中不服。剛才掌印吏說了,真正的冰蠶絲織成的冰絲凌,著墨後遇水不化。真金不怕紅爐火,三哥,咱們就來試它一試,好讓大伙兒心悅誠服。來人,拿水來。」

我心里暗暗好笑,這兩家伙一唱一和地唱起了雙簧,卻又讓人推卻不了。北凌雁此時臉色非常難看,明明一肚子火卻又發作不了。

顧非池氣得滿臉通紅,「五殿下,你莫非要當眾褻瀆詔書嗎?不怕陛下治你個不敬之罪?」

北凌珩道︰「顧相多慮,父皇要治罪也只是治我北凌珩一人之罪,與諸位無關。」

北凌雁朝顧非池一擺手,沉著聲道︰「五弟說得對,真金不怕紅爐火,但試無妨,公道自在人心。

北凌珩接過內侍端來的一碗清水,便往案上的詔書潑去。須臾,便听得北凌爍故作驚訝的聲音道︰「哎呀,不得了,這字化開了,三哥,這可如何是好?」

殿上眾人一听,都馬上圍了過去,隨即便議論開了。

「怎麼回事?真的化了?」

「這……怎麼會這樣?難道這詔書……」

「難道真如崇申侯所說,本是立四殿下……」

這時北珂發話了,冷哼一聲道︰「掌印吏,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你言之鑿鑿說這冰蠶絲織成的冰絲凌,著墨後遇水不化,為何這詔書上的字卻是化了?串通奸佞妄圖顛覆朝政,你可知罪?」

那掌印吏此時已冷汗津津,撲騰一下跪在地上,「太後明鑒,臣冤枉啊,臣是實話實說,冰絲凌確實是遇水不化,卻不知為何這詔書上的字會化,臣也是不明所以啊,求太後明察。」

這時北凌雁再也沉不住氣了,朗聲道︰「就算這詔書的料子有問題,也不說明什麼,立我為儲君,是父皇欽點,你們卻趁如今父皇一病不起,一再留難,到底有何居心?」

「不錯,就算這詔書上的字化了,也不足以證明詔書是假的。」一人大聲應道。眾人尋聲望去,卻見北凌飛信步走到長案前,指著詔書上的璽印道︰「可若是這璽印是假的呢?」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立時靜了下來。

北凌雁一怔之後,反而鎮定下來,冷笑著反問道︰「四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北凌飛不望北凌雁,卻向那掌印吏說道︰「掌印吏,有勞你和各位說說,我墨淵國的玉璽上,既壽永昌的壽字,第二橫為何缺了個小角?」

那名掌印吏擦了擦額上的汗,顫抖著聲音道︰「是。那是玄德九年冬天,當日陛下正在御書房審閱一份給宸邑國君四十大壽的國書,當時臣正要為國書蓋上大印,四殿下突然哭鬧著跑了進來找陛下,吵著要找元妃,陛下怎麼哄也沒用,不想四殿下看到那玉璽時卻止了哭,拿到手中把玩,卻不慎跌落書案下的青銅燎爐里,陛下正欲斥責,四殿下卻說’此物乃吾日後之物’,陛下不怒反笑,說此兒必成大器,當時顧相和幾位大臣也在場。」說到這里,有兩三位老臣子也應聲附和,那掌印吏接著道︰「那玉璽正是那次跌缺了個小角,只是那角極小,若不細看也看不出來。」

北凌飛道︰「顧相,當日你也在場,理應清楚此事的。自那自後,我朝所有詔書上的璽印,那壽字的第二橫末端,都缺了一個不起眼的角。」

此時的顧非池,臉色已從剛才的滿臉通紅變成滿臉蒼白了,而北凌雁則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顧非池。

北凌飛又接著道︰「奇的是,這一份詔書上,這個壽字卻是完好無缺,顧相,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當時只有五歲的北凌飛,因元妃去世,終日哭鬧不休,皓帝心痛他年幼失母,對他特別寵溺,就連御書房也不禁止他去。可皓帝說了那句「此兒必成大器」之後,也後悔當時一時沖動將北凌飛置于險境,為免皇後加害,自此皓帝便將北凌飛交給太後撫養。這典故是太後和我閑扯北凌飛小時如何刁鑽搗蛋時說起的,正因為此,我才想到利用這個不起眼的缺角做文章,讓陸憫在造假玉璽時,刻意補上那一角。那缺掉的一角,只有一粒小米般大小,若不仔細辨別,根本看不出來。

顧非池胸脯不停起伏,卻說不出話來,崇申侯北珂朝那掌印吏厲聲喝道︰「好你個掌印吏,竟然包庇奸佞弄權,公然意欲不軌,該當何罪?」

那掌印吏早已嚇得汗流甲背,朝太後叩首道︰「太後恕罪,老臣只是一時疏忽,老眼昏花沒有看到那一角,臣絕無意欲不軌之心,求太後明察!」

太後冷冷望了掌印吏一眼,沉聲道︰「既如此,你明白告知眾人,此詔書到底是真是假。」

「假……假的,此詔書是偽造,璽印也是假的!」

北凌雁臉色刷地慘白,顧非池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掌印吏,「你……你……混帳東西,不可能,這詔書不可能是假的,玉璽也不可能是假的!這個玉璽明明是……明明是……」

顧非池硬生生將後面要說的話吞了回去,捂著胸口不停喘息。難道他能說這玉璽明明是從太後殿中盜出來的?即使說了也沒有人相信,只會讓自己更加百辭莫辯。

墨淵的傳國玉璽,由皓帝親自掌管,放在御書房一個特制的夾櫃里,由專人看管,開啟的方法只有歷代帝皇知道。皓帝突然病倒,這玉璽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拿出來,可夏老爹不是普通人,這世上沒有什麼機關難得倒他,他不用一柱香的時間便將玉璽和詔書取了出來。當日北凌飛听了我的法子後,和幾位堂主商議了一下,都認為可行,但怕不夠保險,又由精通雜學的石懷恩尋了個偏方,將一種葛根磨成的粉,用水開了後涂在書寫詔書的凌錦上。這種葛根粉涂在凌錦上,不會影響凌錦的質地,可是一旦遇水,上面的墨跡便會化開。那些涂了葛根粉的凌錦,又由夏老爹放回御書房內。之後我故意讓千汐傳話,果然她背後的主子起了疑心,讓小德子窺探我們的行動,誤以為北凌飛打算偽造詔書,于是他們選擇了先下手為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行偽造了詔書,試圖強行逼宮,卻不料乖乖地鑽進了我們一早設好的套子里。

殿上眾臣此時又炸開了鍋,有人不敢置信,有人落井下石。支持北凌雁和顧相的人大呼冤枉,說忠良被陷害,支持北凌飛的人則大呼蒼天有眼。正紛擾間,忽听太後啪啪地拍了兩下手掌,一句話,又讓眾人驚得口呆目瞪。

「眾卿家接旨,真正的詔書在此。荀木,宣旨!」

一名內侍恭敬地捧著一卷詔書兩邊角軸步入殿中,面容肅穆,正是皓帝的貼身內侍,荀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朕膺期受命,握圖闡極,大拯橫流。昧旦不顯,日昃坐朝,馭朽克懷,履冰在念,憂勤庶政,廿載于茲。今英華已竭,耄期倦勤,釋累遺塵,有同月兌屣。茲立儲君,以固國本。四皇子北凌飛,久葉翔符,夙彰奇表,天縱神武,智韞機深。遐邇屬意,朝野具瞻,宜乘鼎業,允膺守器,冊立為皇太子。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良久,眾人才反應過來,高呼「吾皇萬歲」,只有北凌雁仍呆若木雞似地立在場中,甚至忘了下跪,在一片匍匐于地的人中格外突兀。荀木念完詔書後,握著兩邊角軸展開詔書面向眾人。北凌雁呆呆地瞪著前方,望著詔書上那氣度雍雅、圓潤飄逸的字體,那正是皓帝御筆親題的字。

大殿的對面,北凌雲的目光遠遠向我瞟來,那琥珀色的雙瞳里似是贊賞,又似是嘲弄,微微一笑之後,從容地站起身來,朝北凌飛一揖,聲音一如往日的懶散,打破了殿中的寂靜。

「恭喜太子,終守得雲開,儲君之位實至名歸,可喜可賀。」

北凌雁猛地回過頭來,訝異地望著北凌雲,似是難以置信剛才听到的話,「北凌雲,你……你……」

此時,眾臣方醒悟過來,紛紛向北凌飛道賀,卻听一陣沙啞的狂笑聲響起,顧非池眼中透著紅紅的血絲,指著眾人道︰「你們……你們這群見風使舵的卑鄙小人,你們才是奸佞弄權,妄圖撰改陛下詔書,卻騙不過我顧非池!來人,替我拿下這群亂臣賊子,但有功者,連晉兩爵,賞銀千斛!」

語音剛落,便听一陣刷刷的腳步聲,數百名手持矛戈的禁軍從兩邊側殿涌入殿中,閃亮的尖戈直指殿中眾人。顧非池臉上露出猙獰一笑,一揮手,殿中十多名武將,抽出藏于衣袍里的兵器,便要向北凌飛沖去,而一直站在北凌飛身後三名內侍,則迅速擋在北凌飛身前。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卻听殿中一陣狂笑,震耳欲聾,我那威武神勇的大哥蕭劍揚又大發雄威了。

「好個忠孝節義的顧相顧非池!口口聲聲對陛下竭盡忠誠,背地里卻瞞神弄鬼,妄想偷換乾坤,顛覆朝政,簡直是謬想天開!有我蕭劍揚在一日,斷不容爾等猖狂!」

蕭劍揚單手提著長戟,在殿中緩緩踱著步子,所到之處,那些朝臣們都紛紛退讓,蕭劍揚長臂一揮,一把抓起一名拿著短劍的武將的衣襟,豹目圓瞪,剛才那揶揄的笑臉霎時變得殺氣騰騰。那個倒霉的武將,被他瞪得手腳發軟,手中的短劍根本不敢往他身上刺去。

「與我蕭劍揚一同浴血沙場、在死人堆里打滾的八萬蕭家軍,此刻就守在宮外,誰若再與顧非池狼狽為奸,禍亂朝綱,便是與我蕭家軍為敵!今日想要出天英殿的大門,先問問我蕭家軍同不同意!」

話音一落,便听 地一聲悶響,蕭劍揚的腦袋往那武將腦門上重重一撞,那人便兩眼翻白,腦漿迸裂,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短劍也 當一聲跌落地上。就在眾人看得瞠目結舌之際,又一陣刷刷腳步聲,剛才隨蕭劍揚入宮的一千名精銳,已持著森森長劍沖入殿中,將整個大殿包圍起來。

這雷霆萬鈞的手段,深深地震?亓蘇?齔?茫?切┬饌擠2 崖業穆頁己徒?讕篤?灰哺掖?14幌攏?娜喚?種斜?鞔瓜隆6?朔淺匱奐?笫埔訝ュ?萑恍鬧脅桓嗜匆鹽薹雌說目贍埽?鎏斐タx?螅?僑壞溝亍?p>一直呆立殿中的北凌雁,似是怎麼想也不明白那詔書和璽印為何是假的,邁著虛浮的步子踉蹌走到長案前,呆滯的目光定定地望著案上那被水澆過的假詔書,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為何會是假的,不可能……」

忽然,他似是猛然醒悟了什麼,指著北凌飛道︰「是你……是你故意害我的,是你……北凌飛,你好狠!」

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灑在那假詔書之上,猩紅的斑點落在明黃的凌錦上,讓那詔書看起來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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