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蓮開 第五十八章雲府

作者 ︰ 碧雲飛

()帶上千汐,吉祥又駕著車將我們送到大皇子府。(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府邸大門仍掛著吊唁用的燈籠和白幡,正廳也設了拜祭的香案。入了後院,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遠遠便听到一浪接一浪女子的嬉笑聲,歌聲琴聲打鬧聲不斷,艷香四溢,若不是剛才是從正廳那邊過來,實在不敢相信這府中之人如今是在守孝。

南泉州在北凌雲的雷霆重擊之下,那些被判刑的邪教教徒遺孤,因失去家中支柱,又被沒收了家產無家可歸,一下子多了數萬難民。其時正值嚴冬年關,不少老弱病死街頭,甚至有些地方還出現了暴動,涌上街道搶掠商鋪,南泉官府不得不出動守兵鎮壓暴動者,又動用州庫儲備救濟難民。可以說北凌雲其實是留了個爛攤子給南泉州,朝中有人上奏彈劾他處事不當,更私自用刑,導致南泉子民心生怨念,有損朝廷聲望。而他自回晉陽復旨之後,便閉門不出,對彈劾他的事也是听之任之,不管不顧。

還道他是因皇後之死傷心難過,躲在府中無心朝政,原來他無心朝政是真,傷心難過是假,終日閉門在府中與那一群鶯鶯燕燕尋歡作樂去了。

就在上月底,三皇子北凌雁自動請纓,押送一批救援物料和庫銀前往南泉州安撫民心,為北凌雲做善後工作。至此,局面已是無比清晰,眾皇子之中分成了兩個派系,二、三皇子支持嫡系長子北凌雲,而五、六皇子則支持四皇子。三皇子北凌雁的正妃,是顧丞相顧非池的大千金,而顧丞相正是皇後一手扶持的勢力。如今回想,當初皇後一心撮合北凌珩和顧家三小姐的婚事,也是為了自己兒子拉攏多一個支持他的兄弟,被我無意中攪黃了,倒是歪打正著幫了北凌飛和北凌珩。

正胡思亂想間,一名侍女快步上前欠身行禮,「殿下請郡主前往四季廬一聚。」

北凌雲的府邸本就是建在依山傍水之地,這個四季廬,就是建在後山半山坡上的一個圓形屋廬,廬內寬闊無柱,四面開陽,居高臨下,不僅能觀望整個府邸,晉陽南邊的風光也可在此俯瞰。白玉鋪就的廬底與地面之間架空了一丈之高,架空層里不斷燃燒著炭火,一踏入廬內,便覺暖意洋洋,溫暖如春,與室外寒冷的空氣斷絕開來。如在夏季,卻又是避暑的好地方,故稱四季廬。

十幾位嬌媚女子正在廬內跳舞,身姿曼妙神態妖嬈。北凌雲穿著寬松的紫色錦緞便服,肩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毛裘子,一頭墨發松散地攏在腦後,赤著腳懶懶地倚在一張鋪著獸皮的美人榻上。榻邊,一名女子一邊溫酒,一邊剝葡萄皮,用她縴細的玉手喂到他嘴里。另一名女子將身子伏在他胸前,一雙玉臂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喃喃細語,巧笑連連。這些女子的長相都極為相似,像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廬內甚是暖和,所有女子都穿得極少,薄羅輕紗,艷光四射。這場面當真是千般裊娜,萬般旖旎。

我掃視了一眼廬內眾女子,不見千洛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氣,千洛可千萬不要沉淪在這奢靡的溫柔鄉中,迷失了自己。

北凌雲見我來了,懶懶地望了我一眼,揮手讓那些女子退下,向我拋來一只暖爐。

「先暖暖手,再來一盞溫酒暖暖身子如何?」

我伸手接過暖爐,不禁多望了他一眼,他那群美人只穿薄羅輕紗,他卻披著狐毛裘子,還用暖爐暖手,似乎很怕冷。我笑著揶揄道︰「這大冬天的,南泉州那邊可是餓殍遍野,這邊廂咱們的修羅殿下卻躲在府中狐裘加身,紫醉金迷,真是天淵之別啊。」

北凌雲不在意地笑了笑,朝那張鋪著虎皮的石墩指了指,示意我坐下,緩緩踱步過來,解下他身上那件狐毛裘子,往我身上披去,緊了緊裘領上的絛子。

「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少?」他在我身旁坐下,倒了一盞溫酒遞給我,「赤霞的冬蜜酒,用冬天的棗花蜜、聖仙山的冰露釀成,夏天喝了清潤生津,冬天喝則溫補肺腑。」

我輕輕呷了一口,「色清如水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果然是好酒。天寒地凍,有人溫飽不繼無家可歸,殿下卻閉門不出不聞不問,每日在這兒听管弦賞美人吸瓊漿披狐裘,過著紫醉金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還悠游。」

北凌雲哈哈一笑,替自己倒了一懷,仰起白皙的脖子將酒飲盡,「若能拋卻世間煩惱事,飲盡天下瓊漿玉液,你說……這樣的人,真的能蛻盡毛骨化作仙嗎?」

我笑了笑,「若真的能拋卻煩惱事,即使飲不盡天下瓊漿,不能成仙亦勝于神仙了。」

那雙琥珀色的雙瞳黯淡下來,薄唇有點無奈地微微撅起,「說得是,既然擺月兌不了塵世羈絆,亦只能繼續做這凡夫俗子了。」

「原來殿下躲于府里閉門謝客不理政務,每日醉生夢死的,是想嘗遍天下瓊漿,蛻變成仙啊。」

他無所謂地瞥了我一眼,往我杯里加了點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饒有興致地反問︰「你這樣認為?」

我輕笑一聲,故作思考的樣子,「嗯……不像。」

他挑了挑眉,眼角帶著一絲笑意,「那像什麼?」

「依我看,殿下倒像是蟄居于巢穴中的猛獸,伏而不出,靜待出擊的最好時機。」

他微微側著頭,鳳目斜睨,臉上似笑非笑,我亦不做聲,笑眯眯地與他對視著。半晌,他才哈哈地笑出聲來。

「有點小聰明,可惜……卻是自作聰明了。」

他拿起杯子,優雅地往我的杯子上輕輕一踫,自顧自地飲盡杯中的酒,「你只猜對了一半。」

他起身,赤著腳緩緩踱到窗前,伸手將窗推開,刺骨的北風立時竄進廬內,將他薄薄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肩上如黑綢般的墨發迎著風飛揚起來。此時的北凌雲,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那慵懶的神色,他眺望著遠處屋宇錯落的晉陽,定定地出神,雙眉微微蹙著,琥珀色的雙瞳失去了神采,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哀傷。

半晌之後,他才自嘲似地勾起一抹苦笑,悠悠地道︰「疾風迅猛,惟伏草能存。」他轉過身,緩緩踱著步走回來,臉上又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慵懶神態,「真正蟄居穴中,伺機而動的猛獸……可不是我。」

我用疑惑的眼神向他詢問,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掃視了片刻,忽然狡黠地一笑,「雲逐月,舞排好了嗎?」

這樣問,大有要我為他跳舞交換答案的意味。我哼了一聲,別過臉打了個哈欠,「時候不早了,千洛也等我很久了,失陪。」

步出四季廬,吉祥在廬外等著我,不停地搓著手凍得兩臉通紅,卻仍不忘用眼神責備了我一下,似怪我又和北凌雲單獨見面。我裝做看不見,若無其事地將手里的暖爐遞了給他。下了兩段石階,仍能感覺兩道目光緊緊追隨在我背後,我轉身回望山上,北凌雲斜身倚在四季廬的門廊下,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淺笑,遙遙向我舉了舉手中的杯子。

剛才那些話,他是在暗示我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暗戰之中,他已決意做那疾風中的伏草,退而避之?而北凌飛真正的對手仍然蟄伏在暗角之中窺視著這一切?又或許,這不過是他故意擾亂北凌飛視線的小把戲而已。

來到千洛的屋子,千汐和千洛已備好了酒菜正等著我,我讓吉祥也一起坐了,四人邊吃邊聊,不覺已是日沉西山,天邊烏雲壓頂,風聲大做。

千洛望了望窗外,「起風了,今晚怕是要變天了。」

這下正好,我趁機道︰「姐姐若不嫌棄,不如讓妹妹今晚在此留宿,我們也正好促膝長談,一醉方休喝個痛快。」

千洛笑著道︰「呀,難得妹妹有這個興致,我怎能不奉陪到底?」

待到子時將近,千汐早已熬不住睡下了,吉祥因我之前的吩咐,仍在一旁伺候。千洛在我的再三央求下,替我畫了整個府邸的地形圖,我與吉祥默記于心後,將圖紙扔到爐子里燒掉。

千洛極是擔心,「真的要去嗎?書房那邊是府中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無論何時都有雲影衛的人守著,別說常人,鳥兒也飛不進去一只。」

「姐姐別擔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會強來的,有吉祥接應,不會有事的。」

「唉,你這丫頭,難得來看我,卻是打的這個主意,早知如此我就不讓你留下,省得我擔心,萬一出了什麼事,四殿下如今又不在晉陽,可如何是好?」千洛見我堅持,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卻又無計可施。

此時,隨著呼呼的風聲,偶有叮咚琴聲傳來,千洛說那正是北凌雲在書房撫琴。

「姐姐確定?不會是其它姬妾撫琴?」

千洛很肯定地道︰「不會,殿下規定,入夜後除他之外,府中任何人不得彈奏樂器。」見我有點疑惑,她又補充道︰「殿下每晚這個時候都會在書房撫琴,想來是不想被打擾。你只須循著琴聲,便能找到書房。」

循著琴聲,果然很快便找到北凌雲所在的院落,他的書房在這個院子的北面。今晚的大風正好給我們做了掩飾,我讓吉祥留在院外接應,自己則輕身掠進院內,往書房方向模去。

書房仍亮著燈,我藏身在對著書房的回廊檐上,琴聲正是從里面傳出。北凌雲正坐于案前撫琴,身上已換過另一身便袍,幾縷墨發從額角垂下,神態專注。琴聲時而清悅時而幽怨,婉轉纏綿,似是在向誰訴說著心中的哀怨與思念,正是那首《雲逐月》。

琴聲漸止,北凌雲起身緩步來到書桌前坐下,不時提筆寫寫畫畫的,我心中暗罵,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睡。卻見他又放下筆,從懷中掏出一物,舉于燈前細細觀望,我的心立時咚咚的一陣狂跳,那物件不是它物,正是我費盡心思要找的嬴魚佩。

終于在小半個時辰之後,北凌雲嘆息一聲,起身來到書架旁,伸手往架上一個格子按去,那書架忽然往左邊移開兩丈,露出書架後一個暗門,北凌雲進去片刻後又出來,重新將書架歸位後便將燈吹息,步出書房。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足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確定他沒有去而復返之後,才悄悄地潛入書房。在黑暗中照著他剛才的法子將書架移開,潛入暗室之中。

掏出火折子點燃,暗室內的擺設一目了然,我卻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室內的擺設與外面的書房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里四面牆上都掛滿了畫軸,而這些畫之中,畫的全是同一個女子,與狄靖覓蘭居里那畫上的女子是同一人---柳惜月。我將室內的燭台點亮,舉燈細看。每幅畫上,這位絕子姿態各異,或月下撫琴、或燈下挑書、或湖畔采蓮,而畫得最多的則是她的翩翩舞姿。想起在四季廬中見到的那群女子,眉目之間或多或少都有柳惜月的影子,簡直就是北凌雲按照柳惜月的容貌找回來的替代品,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當看到其中一幅時,我不由征住,突然明白了為何北凌雲對我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那一樹燦爛的火玉蘭之下,柳惜月正在樹下輕盈起舞,樹上紅英隨風灑落,她的衣袂在風中飄飛,回眸一顧巧笑倩兮,宛若瑤池仙子下凡嬉戲。我的相貌遠不及她明艷奪目,可是那衣裙、那裝扮、那舞姿,與我那日在天承宮為他跳舞時,竟是驚人的相似,難怪連慧姑姑也說我把她嚇了一跳。

畫中雖然只有柳惜月一人,可是我能想象得到,當年坐于水榭之中為她撫琴的北凌雲,是怎樣痴情地凝望著她。腦子里又響起了那首《雲逐月》,這是屬于他們的曲子,她是天上獨一無二的明月,他便是那逐月而飄的浮雲,他用一生追逐著她,無論月盈月虧。

燭火啪地一聲輕爆,我回過神來,拍了拍腦袋,提醒自己辦正事要緊。細細翻找片刻之後,終于在書桌一個錦盒里找到那塊玉佩。這麼順利就找到了玉佩,我在高興之余,不禁又貪心地想,這隱秘的書房之內會不會還隱藏著其它秘密?畢竟就算兩塊玉佩到手,可是它到底與那對寶劍有什麼樣的關聯還不得而知,難得到了這里,啟有不看看就走的道理。

打定主意,我放好玉佩便四處查看起來,一邊看一邊小心地抹去被翻動過的痕跡。當我在一個古老的兵器架前端詳時,發現架子的一端連著一條鐵鏈子,一時好奇伸手拉了一下,突听傳來轟隆的聲響,我暗叫一聲不好,拔腿想跑,卻見兵器架旁的地上竟然打開了一個方形的地道口。

書房中靜謐無比,只有微弱的燭光輕輕晃動,望著那個陰森的口子,我的耳中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沒想到密室之中竟然還有密室,連皇後的遺物嬴魚佩,他也只是藏于第一個密室,那麼這個密室中的密室,究竟還會藏著什麼更重要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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