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告訴你 第19章 chapter19

作者 ︰ 安敏心

()快午休的時候,碧小野閃進了舒默的辦公室。(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我眯起眼楮打量她,粉撲撲的臉蛋配上嬌艷艷的紅唇,明顯是細細補過妝才來的。舒默停下正在做醫療日志的鋼筆,抬起頭平靜地望著她︰「碧護士,有什麼事麼?」

碧小野的笑容扭捏得很做作︰「哦,也什麼事。舒醫生中午準備去哪吃,要不要一起?」

舒默淡淡道︰「我沒胃口,中午不吃了。」

「哦,這樣啊。」碧小野甜嗲賤的笑容僵了僵,旋即又開了口,「那不要緊,那晚上呢?下了班有時間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港式茶餐廳,我請舒醫生去嘗嘗?」

「是嗎?我還真沒有去過。」舒默微微一笑,「不過晚上家里有點事,還要早點回去。謝謝碧護士好意了。」

「哦,這沒什麼。」

眼看著碧小野躊躇了半天,還是沒有走的意思,舒默嘆了口氣,又問道︰「碧護士,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預感著精彩好戲就要上演了,趕緊走到辦公桌前面,站在舒默和碧小野中間來來回回的張望,生怕錯過兩個人面部表情的任何蛛絲馬跡。

碧小野躡著腳尖走到辦公桌前,前傾下來的上半個身子都貼在了舒默辦公桌上面鋪的玻璃板子上。我壓根看不見她的臉,只好也跟著湊過去,一坐在了舒默的辦公桌上,半側著身子勾著頭才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扭頭望了望身後敞開的辦公室門,確定沒什麼人才回過頭來,壓低聲音道︰「舒醫生,上個周五,你去參加院長家那個聚會了嗎?」

舒默把鋼筆丟在桌上,身子挺得很直,盡量在拉長和碧小野之間的距離。我知道他有多麼厭惡別人闖進他的安全範圍內。

「當然。你忘記了?是你通知我必須到場。」

「對對,這我記得很清楚。」碧小野忙不迭地點頭,「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才沒吐出下文。我看得出她很猶豫,畢竟這話換誰听來都會覺得荒唐。

舒默眼神依舊平靜,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最精彩的面無表情︰「只是?」

碧小野抬起眼楮盯著舒默,狠狠地吞了下口水︰「舒醫生,那天晚上,我……有跟你一起,去院長家嗎?」

我趕緊望向舒默,他果然還是那副以不變應萬變的波瀾不驚的神色。我看見他的嘴角微微牽起,注視著碧小野的眼楮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知道這笑意看在此刻戰戰兢兢的碧小野的眼里,一定是對她智商果的嘲諷︰「這話可真有意思。碧護士,你什麼時間,去了什麼地方,難道自己不清楚,還需要找別人告訴你麼?」

「額,不是的……」碧小野怔了一下,忙擺手,「我是因為……」

「如果真的連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到了哪些地方都記不清楚,那情況可就真的有點嚴重了。」舒默一本正經地望著碧小野,嚴肅地好像在面對排了一上午隊才掛到專家號還看他門診的病人,「雖然我不是神經內科的專家,不好妄下斷語。但如果癥狀真的這麼明顯,我還是建議,你去樓下掛號處領個楚醫生的專家號。」

舒默蹙起的眉心里透著隱隱的擔憂,真誠得把我都感動了︰「碧護士,最近壓力真的那麼大麼?不管怎樣,要保重身體啊。」

「……」

碧小野金魚一樣長著圓圓的嘴巴,半天也沒吐出一個泡泡。詭異的靜謐持續了足有一分鐘,碧小野突然直起腰,轉身奪門而去。

我扭頭望著舒默,那貨正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抽出一片,輕輕覆蓋在碧小野的身體剛才接觸的桌面上,緊緊地按住,再由上至下地拖拉,緩慢而用力地擦拭著那一整塊桌面。

「你這樣說,她會以為自己腦子出毛病了。」

雖然我不喜歡碧護士,但就這樣把一株優質的狐狸精好苗子活生生忽悠進了精神科,我那顆善良的心還是有隱隱不忍的。

舒默擦完了桌子,把濕巾團成一團,揚手丟進了辦公桌旁的垃圾桶里。眼角都沒有抬一下,直接伸手撥通了桌上的座機電話︰「華西港式餐廳?點外賣。商務套餐a,麻煩不要辣,少放油。旁邊的市中心醫院三樓,謝謝。」

我是在七樓的走廊盡頭發現碧小野的。舒默剛在他的辦公室里安安靜靜地吃了午飯,現在正躺在他私人休息室里那張鋪著雪白床單的單人床上小憩。相比親自到外面餐廳用餐,訂外賣會空出將近半小時的時間,剛好可以用一場安穩靜謐且不至于影響到夜晚睡眠質量的午休來填滿。

但舒默極少在辦公室點餐,他不太喜歡辦公室里有食物的味道。在他心中,每樣東西都擁有它應該歸屬于的地方,每個地方也都應該擁有獨屬于它的氣味。他覺得醫院的空氣就應該是充斥著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略帶刺激的氣味,任何其他的味道例如漢堡包的充斥著油膩的雞腿肉香或是蘭州拉面混著清新香菜味的咸香出現在醫院的房間走廊甚至花園上空,都無異于重度十級的空氣污染,效果等同于首都寒冬時節的霧霾。

所以每次他在辦公室里吃飯,門窗必然會以其設計時所能承受的最大幅度敞開,餐盒會在完成它承載食物使命的那一瞬間被丟進阿姨停在衛生間門口那輛巨大的垃圾車敞開的黑色塑膠大口袋里。舒默會用他那雙已經被強力消毒洗手液反復洗過手拿起窗台上一只盛著稀釋過的消毒水的白色水壺,一邊從容地踱步,一邊均勻地將消毒水噴灑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他最後一定會將身上那件他認為已經沾染上如果hiv病毒一般的食物氣味的白大褂月兌下來,折疊之後平整地裝進一件可以密封的厚質塑膠袋中,下班時拿回家洗。

下午上班怎麼辦?哦,不用擔心。沒看見他休息室里那只乳白色的簡易衣櫃麼?里面整整齊齊掛著十件洗熨好的同款同碼白大褂供他隨時挑選。

鑒于此,我從來都以「生命在于運動」的名義全身心地鼓勵舒默走出醫院,到門口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中西餐廳吃飯,隨便哪家都好。但偶爾,舒默還是會堅持點外賣以贏得寶貴而短暫的午休時間。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他頭天晚上通宵未眠的情況下。比如昨晚做了一場送來急診的情況極為嚴重的手術,再比如通宵趕一篇被催稿無數次即將要發表在國家級醫學期刊上的學術論文。再比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琢磨了一晚上吵架時我有意無意說出的每一句話。

他今天起床的時候眼圈都是灰的,就算他待在衛生間用冷水噴灑沖了十五分鐘的臉蛋,我也還是能一眼看出來。

舒默不會再開口跟我糾纏那個未完成的話題,昨晚那聲響亮的關門聲已經完滿地畫出了他對于此事單方面的休止符。但表明的休止斬不斷內心的糾結,這點我們彼此都已經很默契地達成了無言的共識。昨晚上我對著ipad看了一個通宵的恐怖驚悚小說,腦子里卻全是大片大片金黃色的向日葵花田。早晨出門的時候,我抬頭看見太陽都忍不住有點要吐的錯覺。

我需要找點樂趣轉移一下我的注意力。而碧小野,無疑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便捷可口的生活調味劑。

在我搜遍了三樓的護士休息室醫生辦公室病房女廁所統統未果之後,垂頭喪氣地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到了神經心理科所在的七樓。我真的不認為就憑舒默那幾句話就可以把一個神經堅強心眼兒細密詭計充沛的妖嬈小護士忽悠恍惚了,但是當我在七樓走廊的樓道里看到搓著雙手來回踱步壓低聲音喃喃自語的碧小野的時候,我真的對人性的脆弱有了重新的認識。

「難道是夢游?」碧小野染成很漂亮的深褐色的眉毛緊緊地鎖在了一起,眉心變成了一個筆力蒼勁的「川」字,「我錢包里好像還少了兩千多塊,莫名其妙的。」

碧小野快速地搖著頭,忽然又停了下來,目光直視著前方樓梯拐角處的窗玻璃,卷翹的眼睫毛簌簌地撲騰了一下,迅速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一只三星平板手機,圓潤的指尖在如水的屏幕上快速地點了一下,便拿起手機貼在了耳朵上︰「喂,媽?是我,嗯。我問你個事啊,你別多想,就問問。」

碧小野壓低了聲音,賊一般哈著腰緩緩地扭頭望了望身後,確定掩上的木板門後沒有人經過,才捂著嘴以低得驚人的分貝嘟噥了句連羅特威爾犬都听不清的話。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句什麼,碧小野眉心蹙得更緊,兩個眉毛幾乎有連成一字的趨勢,「真、真的?」

電話那頭不知道又說了什麼,碧小野忙咽了口口水,虛弱而匆匆地說道︰「沒、沒什麼,就今天忽然想起來了,隨口、隨口一問。啊,那個媽,病人叫我拔針了,我先去忙了!」

我望著碧小野緩慢而費力地拉開那扇沉重大門的背影皺了皺眉眉頭。打個電話都如此多的小心翼翼,果然每個人都背負著不願讓人知道的小秘密,只向世界展露他/她最得心應手的光彩亮麗。碧小野那句話說的那麼低聲且含糊,是個人都不可能會听得見。

只可惜,我不是人。我是鬼,而且還是個听力異常發達的鬼。

她問她媽的那句話是︰「我爸爸,真的是因為神經分裂,跳樓自殺的嗎?」

七樓的走廊潔白明亮,空氣中彌漫著和樓下相同的淡淡消毒水味。相比三樓外科,醫生辦公室里永遠人滿為患,前來就診的病患從辦公室恨不得一直排到走廊拐角的場景,這里顯然要冷清許多。治療室的房門緊閉,前方掛著「神經心理科」門子的房間敞開著,卻只流淌出靜謐的空氣。走廊里靜悄悄的,讓這里感覺起來不是醫院,反而更像是大學里教授們偶爾才開放接待的行政樓。

「護士?護士!」

碧小野驚恐的眼神顯示出她被嚇得不清。本來她正埋著頭沉悶地走著,安靜的走廊,清晰的腳步聲,她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壓根沒有意識到走廊里還有一個人。更沒想到,那個人會在擦肩而過的時候,猛地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啊——你、你要干嗎?!」

「啊,對不起!!」

碧小野一雙狐狸眼不科學地瞪成了銅鈴,一邊縮著肩膀和脖子一邊驚恐地盯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那年輕女子頂著打理得極可愛的頭,穿著打扮很是青春入時。她似乎有點被碧小野的反應嚇到,此刻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楮,嘴巴微微張成一個「o」型,修長的睫毛上下一撲閃,語調極為真誠地說了句︰「抱歉嚇到你了!請問,楚汶澤醫生,是在哪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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