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千雪沒再見過金玨。(鳳舞文學網)金玨沒再來糾纏她，她在「飛霞殿」溜達時，也一次都沒撞見過金玨。可從宮人們平時的舉動看，金玨應該還住在「飛霞殿」里。
被軟禁在「飛霞殿」的日子單調得死氣沉沉，千雪都快忘了今夕何夕了，只有漸漸加厚的衣服提醒她，時間正在一日日流逝。
齊國江山現在是什麼局勢，在這一成不變的宮殿里看不出任何端倪。宮人們小心翼翼地當著差，除了必須說的話，從不多說半個字，似乎外面的世界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一日晚飯時，千雪問正在端菜上桌的小太監，「太上皇不住在這里了嗎？」
「陛下還住‘飛霞殿’。」小太監邊捧菜邊道。
「那我怎麼一直沒見到他？」千雪又問。
「陛下每天天不亮就離開，深夜才回，殿下您自然見不著……」小太監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話到一半就訕訕地住了嘴。
可千雪不覺得這些話有什麼可禁忌的，于是又問︰「他為什麼一直這麼忙？是不是戰事很緊張？」
「戰事……奴才不知道。」小太監的戒備心強得過了份，只字不肯多吐了。
在宮里住了這麼久，千雪知道這些宮人都是這樣子，禍從口出的警惕心特別強。別說國事、政事，就是自己主子的尋常瑣事，他們都是三緘其口的。
千雪沒繼續為難小太監，她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金玨忙成這樣，齊國現在肯定不太平。上蒙人攻破平陽關這麼久了，現在不知打到哪里了？
……
這個季節，千雪的暖閣是最舒適的。千雪窩在軟軟的厚被里靠在床上，眼皮沉沉地犯著困意。軟禁的日子最能消磨人的個性。就是一只老虎也能被關成貓。千雪已經習慣了整日無所是事，早早用犯困來打發時間。
暖閣的門被打開，發出一聲輕響，千雪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
進來的是金琰，他的狐領夾袍上還蒙著一層霜氣。
千雪一下子睡意全無，睜大眼楮警惕地看著金玨。
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他到這里來又想干什麼？
金玨在千雪床前兩米外的一張暖凳上坐下，臉色不是很好看。
看金玨的樣子，應該是有正經事找她。千雪的心漸漸放回了肚里，繼續保持原狀窩在被窩里，等著金玨說明來意。
多日不見。金玨蒼老了許多，這時他眉頭微皺著，額上、眼角的細紋都深了許多。他的眼楮下方有兩塊淤黑。應該是睡眠不足累的。
不知是燭火在跳動，還是金玨的目光在閃爍，千雪感覺今晚的金玨心事重重，心情很復雜。
千雪在被窩里伸了伸腿腳，換成一個舒適的坐姿。還用一個夸張的哈欠提醒金玨有話快說。
金玨留意到了千雪的不耐煩，終于從自己的心事中抽出來，把注意力轉到千雪身上。
「如果讓你嫁去上蒙，能換來大齊太平，你可願意？」
千雪心里一驚，嫁去上蒙！
「當然願意——就是不能換來大齊太平。我也願意！」千雪狀若睡意沉沉，口氣卻很不客氣。
「你……」金玨很明顯不喜歡听到這樣的回答，「你不肯嫁給我。倒願意嫁給粗野丑陋的上蒙人！」
千雪不屑地輕撇了一下嘴角，「上蒙上怎麼粗野了！人家照樣比齊國強大！齊國人覺得他們丑陋，他們還覺得齊國人丑陋呢！只要能擺月兌你，嫁給誰我都願意！」
金玨沒有說話。千雪繼續閉著眼楮，沒有看金玨一眼。但她不看也知道金玨已經氣成什麼樣子了。
「陛下，能拿我換一座江山。這買賣也太劃算了！還有這等好事？」千雪知道金玨剛才的問題話出有因，他想拿她去跟上蒙和親？上蒙人正形勢大好，肯答應才怪！
金玨耐著性子忍著千雪的諷刺，「上蒙皇帝要你嫁給他，把侵佔的大齊國土作為聘禮歸還大齊……？」
上蒙皇帝？那不是大鴰嗎？千雪忽略了金玨後面的話，只想著大鴰要娶她的事。
在上蒙的時候，大鴰說過以後要娶她，她當時也沒太在意。那時，他還只是個不得志的皇子，離皇位還很遠，她也還不是東襄王，她完全可以把他的話當成戲言來听，不必理會他說得有多認真。
沒想到大鴰確實是認真的，而且在用最高調，最強勢的方式執行著。
「你是真心願意嫁給上蒙皇帝？」金玨目光熠熠地看著她，又問了一遍。
「自然願意！這麼劃算的買賣為什麼不做！」——她還有權力說不願意嗎？
千雪以為金玨會很滿意她的回答，沒想到金玨的面色更加黑沉，「如果你說不願意，沒人強迫得了你。」
金玨這是什麼意思？他想放棄這大佔便宜的買賣？
千雪從被窩里伸直身子鄭重重申，「我願意……」
千雪第一次在金玨眼里看到受傷的眼神，
「你就這麼急著想擺月兌我！至少我是真心喜愛你，而那個路敏出于什麼目的娶你，你心里應該明白吧！」
大鴰為什麼娶她，千雪自然明白。大鴰曾經很坦誠地跟她說明過，他娶她是出于政治目的。對這功利的做法，千雪能理解，並不反感。她反而很欣賞大鴰這種坦率的對人方式，不像金玨，一切都放在暗中操作。
千雪反唇相譏，「可人家至少比你年輕，也沒有一大堆老婆孩子！」
「老婆孩子」的話又戳到了金玨的軟肋，觸動了他的怒意，剛剛的受傷眼神如曇花一謝般消失，
「好，既然你如此深明大意，我也樂得成全！這買賣確實劃算！」
……
金玨摔門出去後，千雪一直保持原狀窩在被窩里。她真的得嫁給大鴰嗎？嫁給大鴰真的比嫁給金玨好嗎？她會不會是從一個牢籠逃到另一個牢籠？
她被軟禁了那麼久，金琰在干什麼？他有沒有在想辦法解救她？
夢昏沉沉的整夜不踏實，千雪夢到自己離歸憶崗越來越遠，直至這輩子都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