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在上 第35章 翻臉

作者 ︰ 三上桑

()夏文殊還沒來得及應對,暴徒就已經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頂到了牆上。(鳳舞文學網)

兩人四目相接,憤怒、震驚……誰也沒辦法再維持平靜。或許從一開始,平靜就是假象。跟雞蛋殼似的,一戳就破,流出膿液。

「你還想怎麼樣?」夏文殊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

「我想怎麼樣?只有對著你,我才他媽覺得自己就是白痴!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一直就他媽我一個人唱獨角戲,我就是個傻逼!」白健面目猙獰,猛地掄起拳頭,像是要吃人。

他飽含憤怒的拳頭剛剛抬起,夏文殊卻比他更快一步,反手抓住對方雙臂,靈活凌厲的一膝蓋從右肋竄出,直頂白健毫不設防的月復部。

如果是從前的夏文殊,這一膝蓋頂過去,對銅皮鐵骨牛高馬大的白健殺傷力很有限。

但是現在的夏文殊,在大學時發生了一些和夏大志有關的事後,他就主動通過杜家找部隊的人專門練過。杜其雲給他找的不是教練而是兵王。學的都是快很準的招式,務求難以受制于人,能在千鈞一發之時逃出生天。

這樣一個技巧的攻擊,若是普通人,肯定被放倒在地難以起身,但是白健不僅身材健壯,反應也十分敏捷,下意識就正確閃避。即使如此,他也被頂得吃痛,幾乎立時躬□去。但他仍不放開夏文殊的手,甚至咬牙撲身過去,他自己一拳還沒打得出手,卻被夏文殊一拳砸在鼻梁上。

「你打我!?」白健眼楮里好像要噴火,但除了火還有水,連聲音里都飽滿的怨憤和委屈。從小到大,夏文殊再生氣都從沒動過他一根手指,無論發生什麼,先低頭哄人的總是夏文殊。在這一拳頭砸出他鼻血之前,他都這樣自信著。

「我想打你很久了。」夏文殊說出這句,也算是徹底把之前溫和的假面具給撕了。撕了這些,他反而自在了,放松了,仿佛這麼多年壓抑的東西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在你心里,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到底是什麼?我夏文殊在你眼里到底是什麼?你發情了就騙來上個床,你無聊了就騙去玩一場,你倒霉了說走就走?從頭到尾沒有一句真話,別人你騙,我你也騙,我和別人在你心里也毫無區別。我等你一個解釋等了多久你知道嗎?十多年的感情我不值得你對我說一句真話?你被追債,我做得到看著你去死嗎?我甚至不忍心讓你有一點不高興,你說你是同性戀你裝瘋賣傻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恨不得以後受人非議的是我!但你做的這些事,到底是是拿我當狗屁,還是拿我們的感情的當狗屁?」

這麼長篇說下來,夏文殊從一開始的激動,後來卻越說越平靜,「現在你混出來了,衣錦還鄉了,就跟失憶似的,又覺得可以找我當做兄弟那樣敘舊?你白健做得到,我夏文殊做不到。我有血有肉心理脆弱,你道行深,我跟你玩不起什麼兄弟情了。」

白健胸中氣血翻涌,從未覺得如此憤怒與難受,憤怒難受得甚至忘了該說什麼,只能狠狠瞪著夏文殊。似乎要從這個倒打一耙的王八蛋身上瞪出一個窟窿眼來。

他也都不理解為什麼會這樣。他喜歡夏文殊,他知道,夏文殊人好看,性格好,對他也好。但這份喜歡也只是喜歡而已,畢竟只有這人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這份感情沒有人比得了。往後認識那麼多人,也沒有一個人,也不可能再有一個人比夏文殊對他好得那麼單純。

但是他並不覺得這份喜歡時至今日還剩多少,尤其在這王八蛋為了女人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後。他告訴自己,他想再接近夏文殊,想再要夏文殊並不是他自己犯賤,而是他老二犯賤。男人都管不住老二,他也是男人。何況,他還想以後能做個完整的男人!

對!就是這樣而已。

「老實說,北江的項目你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也從沒想過要靠著誰才能干事,橫豎我有一雙手,就沒有做不成的事。」夏文殊扶了扶眼鏡,又整了整衣襟,仿佛怒氣和怨氣全部收納了回去。他又成了滴水不漏的夏市長。

轉過身後,他的聲音越發冷靜︰「如今你要來說公事,我歡迎,如果要談私事,我們無話可說。你再動手動腳,我也不會任你施為,你是三角洲首富,我也是個正處級干部,咱們走著瞧。」

「你站住!」

白健擦了一把鼻血,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他抓住夏文殊的手,「誰準你走!你他媽放完屁就走,我同意了嗎?」

「我他媽要你同意嗎!」夏文殊忍無可忍,反手一肘子就朝後面撞去,「當初你一句話都沒有,一走十二年,什麼消息都沒有,你問過我同意嗎?」

白健矮身躲開,抓住對方逞凶的手臂,「我能怎麼樣,不走我等著讓高利貸也逼得跳樓嗎……」話還沒說完,又遭對方抬腿一腳,他吃痛的捂住肚子,「你夠了啊,怎麼老打一個地方!」

再抬頭時,夏文殊已經不見蹤影。他摔門追上去,卻被服務員攔了,「先生,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

白健氣急,夏文殊做東不過是掛個賬的事情,現在偏偏不做,有意叫人攔他。他丟出張卡,目光落在樓下,這家飯店的位置略偏,並不好打車。

高級飯店里的服務生都更懂察言觀色,微笑說︰「先生您別擔心,夏市長沒坐車來,我們老板已經送夏市長回去了。」

白健回過頭,一臉吃屎的表情,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投資部嗎,我要買一家飯店。」

……

飯店老板覺得自己很走運,能送市長回家大約是份難得的殊榮,就差沒把那輛小德國車子擦得澄亮。

只是這位年輕好看的市長心情似乎很一般,除了開口問了幾句本市餐飲業發展,也就沒再說過別的。直到到達北江賓館,才說了聲謝謝。

飯店老板直說榮幸,又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忙說要送他上去,當然被婉拒了。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夏文殊心情大約要壞到一定程度,才能寫到臉上。

也不能說是心情壞,只能說心里空落落的,他將從前壓抑的東西發泄了出來,倒垃圾似的倒出來,才發現垃圾也有個好處,能將心里裝得嚴嚴實實的。你不倒出來看看,還真不知道都是垃圾。還能騙自己,里面藏的都是美好回憶,都是美好生活,反正什麼都美好……

現在倒出來了,心里什麼也沒有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什麼都沒有。媽媽是別人的,孩子是別人的,老婆也是別人的,白健也不是他的,還有爸爸……一想到夏大志,他眼前就掠過無數惡心畫面,胃里的翻滾難以抑制,剛開口衛生間,就吐在了洗手台里。

腥臭不堪。

跟夏大志做的那些事似的。

電話卻在這時候響起了,夏文殊看到名字,發現還不能不接。

「哥……唔……」他剛開口,殘存的嘔吐感又再發作。

「文殊,你又發作了?」那邊是杜其雲,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嚴肅,卻也帶著關切,「康敏君不是說你好多了麼?那怎麼這麼晚了你還發作?我看她心里就沒有你,她以前就是你的醫生,現在反而不管你了。我就說她不應該把心思放在事業上,要多關心你,陪伴你,照顧你才對。她倒好,不僅自己全中國到處亂跑,還丟了一個孩子讓你帶去掛職,有這麼當媽媽的嗎……」

似乎很難想象像杜其雲這樣的人會嘮叨這麼多話,夏文殊漱口後便打斷了他,「哥,沒關系,其實是我想帶著小魚的。岳父母家教育太嚴厲,小魚不願意去,她是女孩子,我也舍不得。」

「你就是太嬌慣孩子了,還有你老婆。她這些年根本沒好好照顧你,你還一個勁維護她。其實當初你們要結婚,要不是她是精神醫生,我絕不會答應。她的心思未必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當初康敏君她……」說到這里,杜其雲不說下去了,轉到了別的地方,「對了,你是後天的機票回b市吧?」

「是的,她爸爸再過幾天就做生日,我得提前兩天幫他張羅。」夏文殊說,其實與其說是張羅,不如是要立個人在那里,不然膝下無人,康首長就太顯得晚景淒涼了。

年輕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亡妻百日里娶情婦,人老了,才開始怕親戚恥笑無子女孝順。

「嗯,應該的,康敏君錯歸康敏君,長輩總是沒錯的。」杜其雲說著,又頓了一頓,才道︰「文殊,你這病也拖了好多年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就算康敏君能忍得住,我也替你難受,你太這樣年輕……文殊,我給你在美國聯系了一家研究院,那里有專門研究精神性疾病的專家。你現在反正也是掛職,不用你那麼全心投入的去干,多的是人職在人不在,不如先去美國……」

「哥,我沒事,你不用為我費心了。就算治好了,我也沒有興趣。」夏文殊打斷他,似乎覺得屋子里太壓抑,他將落地窗的簾子拉開,整個北江的夜景近在眼前。十七層對于大城市或許不值一提,但對于北江,已經足夠一覽眾小。放眼望去,似能指點江山。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還是喜歡這樣觸手可及的感覺。

實實在在的,可以爭取的,屬于他自己的,也完全把握得住的。

「文殊……」電話那頭嘆了口氣,良久才發出一個干澀的聲音︰「是我的錯,你爸爸他……」

「他不是我爸爸,我沒有這樣的爸爸。」夏文殊皺起眉,輕聲說︰「和你沒關系,是他咎由自取。哥,我累了,我想睡了。」語氣顯出疲倦,其實臉色難看扭曲,掏出藥盒吞了一粒。

「嗯,你早點休息。」杜其雲當然听得出對方不想再提,于是沒有說下去,似乎想起夏文殊的性子,他又補充一句︰「北江這點事,不值得你多費心,不過就是掛兩年再回來,你要是不習慣,到時候一年就回來,也沒什麼,也就是需要一個基層工作經驗。「

「嗯,我明白,哥哥費心了。」

「你是我弟弟,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杜其雲語氣難得有些虛,大約他活了三十八年,只對夏文殊真有兩分愧疚。然後接著說,「這次回來除了康家的事,你還得在b市多留一段時間,杜家的聚會要開始了。」

「這個,我不方便去吧?」夏文殊眼楮一亮,語氣卻小心。杜家不是只有杜國鋒、杜其雲、杜子華而已,杜家是建國以來就有的,如今活躍在政壇的還有三兩支,還有同氣連枝的親家。每年都有這樣的聚會,與其說是交流感情,不如說是交流政治資本。

杜其雲斬釘截鐵,「有什麼不可以?你除了不姓杜,別人難道不知道你是杜家的?還是你人才不夠好?他們說不出你半句嘴。你不必擔心這些,有我在。」

「謝謝你,哥。」夏文殊真誠的說。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輕松了一些,「這沒什麼,不過,美國研究院那邊的事你再認真考慮一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有了好身體,你才能走得更高不是。」

「是。」夏文殊這麼答應著,其實心里並不以為然。他身體很好,從讀書起就一直堅持鍛煉,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停下過。他只是沒有性生活而已,不論對生活、事業、還是健康,性都沒什麼重要的。

不過這種話他並沒有對杜其雲說,他知道杜其雲對他心懷歉疚,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甚至,他會有意引導。于是在大家看來,他們這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兄弟相處得反而比杜其雲與杜子華要好。

杜其雲是個有能力,又站穩腳跟的人,夏文殊因此在杜家還有很多地方獲得了便利。大約不論是從政還是經商或者做任何事,只要走入社會,都會發現要取得成功不單只靠自身就行的。夏文殊及時發現了這點,有錯就改,就著大船的護航,在政海里放心大膽的遠游著……

小魚游得意氣風發,卻不知危機四伏,終于被無數黑色丑陋的海藻團團抓住,緊緊的要深陷入肉里。小魚驚慌失措,遠遠的看到一條黑蛇經過,那熟悉感令他立時呼救,然而不僅得不到回應,黑蛇還越游越遠,再沒有蹤影。

絕望的它听到了海藻發出的刺耳獰笑……

這種藥多吃兩粒時就有想睡的副作用,什麼時候睡著,夏文殊已經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噩夢嚇醒。他不記得做了什麼噩夢,但他很清楚是什麼噩夢,因為這種夢他做過很多次,大同小異,尤其是在前些年的時候。

夏文殊感覺口干舌燥,十分難受,一模額頭,果然發燒了。

發燒對于他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就算這兩年病情好轉,他也常備了許多藥。精神病並不只是精神而已,一樣會並發很多身體上的問題。發燒只是其中一種。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給陳華碧還有小段各打了個電話,說不舒服今天就不去機關了。那邊陳華碧關心不絕,忙問他有沒有人照顧。

「我沒事,賓館這邊還有小吳。」夏文殊說。

小吳是賓館老總安排給他的,一般來說他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但是帶著小魚他就照顧不過來,也是他接受小吳照料起居的原因。

「喂,小吳,我是夏文殊。我發燒了,你幫我找個醫生來,再買一點……」夏文殊有氣無力的吩咐著,內容卻有條不紊。久病成良醫,大約是有些道理的。

夏文殊眼前浮現起小時候一個說要當有錢人,一個說要當醫生的場景,忍俊不禁,然後這畫面又逐漸變成昨晚兩人翻臉的畫面……笑還是笑,也就笑得有些苦澀。或許只是藥太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內憂外患,攘外必先安內。

※作者是親媽,托腮……(別打臉!!嗚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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