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靜靜的看著宋女乃女乃坐在她身前，不停的拿帕子抹著眼楮，整個腦袋都空了。(鳳舞文學網)
「晴晴啊，是女乃女乃對不起你……」
上一次的模底考，她數學八十九分、語文九十三分，全班第九名。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啊，明明已經竭盡全力了啊，可是還是敵不過命，它就這麼隨便一手，自己的所有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不能不讓小寶上學啊，小寶是咱們家的頂門柱啊……」
玉清想起以前听過的一句話，「命里有時終會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難道這是自己強求了嗎？應該是的吧，玉清都能看見面前的空氣扭曲成一張虛妄的大嘴，嘲笑著她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女乃女乃這是沒辦法啊，小學的借讀費必須一次性繳清……」
「女乃女乃！你別說了，別說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就一會兒，好不好？」
宋女乃女乃哭訴的聲音一頓，她知道孫女兒的學習成績好，可是，家里的錢不夠了啊，她也是才知道原來還有借讀費這一回事，小寶今年都六歲了，不能再耽誤了，孫女再好，也是女孩！宋女乃女乃下了決心，咬牙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腳步堅實的走出了屋子。
玉清仰起臉，盯著斑駁的房頂，眼眶微紅，卻沒有眼淚。
宋女乃女乃剛剛的話，玉清全部都听見了，知新小學的借讀費是兩萬，而初中則是一萬五到三萬不等，宋家現在全部的積蓄也不過堪堪一萬多，還能怎麼辦呢？不過就是輟學而已，以前的十九年不沒讀書麼，現在已經都能認字、算賬了，該知足了，玉清撫著胸口，想讓那股郁結之氣盡快散去……
「宋玉晴，你上哪個中學？我本來想上鐵一中的，離我家就十來分鐘的路，可是我媽說師大附中的升學率高，非要我去師大附中，真是煩死了……」彭玉掰著手指頭，絮絮叨叨的說著。
還差三天就要考試了，小學升初中，相比起中考、高考，這場考試既簡單又沒有懸念，卻是玉清人生的轉折點。
「咱倆要是初中還在一起上就好了，你跟我一起報師大附中吧，好不好？」
「好啊。」玉清微笑起來，一如既往的溫和又甜美，對她來說，選什麼都已經沒有關系了。
「太好了！愛死你了！」彭玉夸張的抱了一下玉清，一觸即離。
玉清愣了一下，頗有些不自在，這種親密的身體接觸，她還是不習慣，「好了，快坐好，沒听見上課鈴麼？」
彭玉不服氣的撇撇嘴，接著又不放心的確認道︰「說好了，一起考師大附中啊。」
「……嗯……」玉清閉上眼，點點頭……
……………………
答完最後一道題，玉清抬頭，舉起了手，周圍不認識的學生還在認認真真的填寫考卷、檢查錯誤，她卻一刻也不想再坐下去了。
直到將試卷交給滿臉不認同的老師，走出教室後，玉清才結結實實的松了一口氣。盛夏的陽光烤的地面都有些微微的扭曲，玉清曝曬在陽光下，卻沒有感覺任何不適，這樣強烈的陽光，像是能照進心底，讓她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一點一點的灰飛煙滅，那些念頭卑鄙又骯髒，留在心底，讓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
玉清頂著大太陽，走了一路，剛進宋家門，對著迎上來的宋女乃女乃咧嘴一笑，便昏昏沉沉的軟倒了，暈倒的那一瞬，還能听見宋女乃女乃驚慌的叫聲。
待玉清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宋女乃女乃守在床頭，看著床單上的補丁，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兩只眼楮空茫無神。宋女乃女乃這兩個月已經不再鉤帽子了，新的活計也還沒有著落，整個人閑了下來，而宋家的生計也暫時斷了線。
「女乃……」玉清剛出口，嘶啞的聲線便嚇了自己一跳。
宋女乃女乃從自己的思緒中被驚醒，連忙扶起玉清，端起一旁的杯子，喂著玉清喝了兩口水，「晴晴，晴晴醒了，來先喝口水，餓了麼？女乃女乃給你去做飯？」
玉清清咳了聲，嗓子總算不干的難受了，「我不餓，女乃，您別在這兒坐著了，去躺躺吧。」
「你這孩子，還有空關心女乃女乃，難受你跟女乃女乃說啊，糟踐自己干什麼。」宋女乃女乃忍不住用手輕輕在玉清身上拍了兩下，「這麼大熱的天，你就從大路上走回來了，一個多小時的路呢，大路上一點樹都沒有，你這是想干什麼啊！」
「我這不是沒事麼，行了，女乃，我明天就能下地了，別擔心了。」
宋女乃女乃看著玉清，幽幽的嘆了口氣，「晴晴……」
「嗯？」
「……女乃女乃這幾天難為你了，女乃女乃想好了，你要是真的那麼想上學，那就上吧，城里咱供不起，老家總是可以的，女乃女乃過幾天就帶你跟小寶回老家，女乃女乃不能耽誤你……」
「女乃！」玉清盯著老人，心底最後那一絲不甘也就此散去，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我這幾天也想明白了，我不上了，女乃，我想好了，不上了。」
「別擔心錢，女乃女乃這兒有錢，不交借讀費的話，別說初中了，高中女乃女乃都供得起，你和小寶一起上學，女乃女乃還指望咱宋家出兩個大學生呢。」宋女乃女乃拉著玉清的手，一下一下的撫著。
粗糙的指月復劃過玉清的手背，玉清有些心酸，「我真不上了，女乃女乃，老家的房和地都賣了吧……」
「村里那麼大，鄉里鄉親的，總有能幫襯……」
「女乃，人家不能一直幫下去的。老家的房和地都賣了，咱要是回去，就只能吃老本兒了，沒有誰能一直幫下去的。咱在這兒的房租還有半年才到期，在外面總能找到能掙錢的活兒，不管怎麼樣，都是能有一點兒收入的，女乃女乃，咱還要供小寶上大學呢。等以後，等咱條件好了，我再去讀書，現在……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