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耕田 第033節︰夜話

作者 ︰ 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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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西天的最後一抹晚霞也已經融進冥冥的暮色之中,隨即天色逐漸暗下來了。(鳳舞文學網)

遠遠望去,屋後的山林慢慢呈現出了青黛色的輪廓。

繼而暮色漸濃,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很快,當西天邊的最後一束光影也漸漸隱入了地平線,天色頓時黑了下來。

蘭家溝內家家戶戶關門閉院,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裴家小小的兩間草房之內,上至十二歲的裴子墨,下至剛剛出生幾個時辰的裴子洋,無論是大的,還在小的,都統統進入了夢鄉。裴二夫妻這才歪在炕上,隔窗望著在薄雲中穿梭不定的,一輪時隱時現的橢圓形月亮,便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

「他爹。」段氏說︰「今兒是怎麼了?娘帶著大嫂和三弟妹一遍遍的往咱們屋里跑。可是誰都沒有進來看孩子一眼,而是到了外屋就又回去了。如此幾趟,這是在折騰什麼?還有,今兒你和孩子也沒有去正屋吃飯,我瞧著你們在外面,一人啃了一個大紅薯,這又是為啥?」

「不去正屋吃飯了,以後都不去了。」裴二翻了個身。

雖然屋里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清,但他依舊在黑暗中搜索著段氏的身影,輕聲道︰「今天我和咱爹娘提了分家的事兒,他們同意了。那一趟趟的往咱們屋跑,是給咱們送些鍋碗瓢盆和吃食。」

听著好似說得輕松,其實那語氣中滿是悵然。

裴逸之自打十歲開始,就像成年人一樣開始在田間地頭辛苦勞作。如今他已經三十出了頭,最大的孩子也已經十二歲了。就算他沒有為這個家掙來什麼,但是二十年的辛苦勞作,換來的就是半甕玉米糝子和一袋紅薯,就連那鹽和油都沒有一滴,說不難過都是假的,說不心寒更是騙人的。

然而他又能和誰去說呢?

段氏一怔,微感詫異,「這就分了?爹和娘都同意了?」

裴逸之聲音沉著,「分了。」又道︰「是我主動和咱爹娘提出分家的,一開始大嫂和三弟也想湊著咱們這個熱乎勁一塊兒分了,但是他們听我說不要爹娘的田產,就都不提這事兒了,所以就咱們分出來了。等你滿月了,咱們就到別處找座房子住,搬出這個院子,既然是分家,那就分得徹底一點。日後爹娘這邊有什麼事的話,咱們再過來幫襯也是一樣。」

段氏借著月色看了裴逸之好半晌,一開始是滿臉驚色,後面又演變成滿臉欣慰,好一會兒她才淡淡道︰「他爹,這麼些年了,你終于在爹娘面前做了一回主。雖然咱啥也沒分著,兩手空空的出去,但是只要咱肯吃苦,日子一樣能過好的。」

裴逸之從來都知道,段氏是一個極能吃苦耐勞的人,無論是田間地頭,還是屋里院外,包括哄孩子做飯,就沒有她做不好的活計。外表看似柔弱,實則內心是一個極要強的人。

一個女人都不抱怨,自己作為男人,又有何理由抱怨呢?

想到這里裴逸之又有些微微釋然,也有些淡淡的慚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腦袋,說道︰「香瑤,是不是這麼些年我一直活得挺讓你看不起的?爹和娘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包括大哥和大嫂,我也同樣對待。好似我這個人從來就沒有自己的主見,遇到個什麼事,更是沒有自己的主意,就像那編草鞋的事,若不是子慧一再堅持,幾個孩子也是滿腔熱情,我絕對不會在爹娘還沒點頭的情況下就去做的。」

「哪有看你不起?」段氏笑瞪他一眼,說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看不起自己的夫君不就是看不起自己嗎?再說咱們夫妻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這個人寬仁厚道心地好,更是寧可身子受罪,也不讓臉上發燒。何況娘還是你的繼母,你也是怕老少村鄰的說了閑話去。所以我這當媳婦的自然也就只好這麼和你忍著、捱著了。」

見他低頭不語,段氏繼續道︰「當家的,其實吃點苦受點累我都不怕,咱們倆如何都行,可不能委屈了孩子。咱們子墨喜歡讀書,不能像他四叔一樣進學堂讀書。就這麼在家務農做個白丁我也認了,可是你看他那身衣褲,補丁上面蓋補丁不說,那袖子短得露了半截胳膊,那褲腿短得露了半條腿,我看著心酸哪!」她抹了抹淚,繼續道︰「你再瞧瞧四弟和小妹的衣裳,哪一件不是嶄新的細紋棉布,他們穿小的,就留給大嫂那屋的幾個孩子穿,卻從不想著咱們屋的孩子還露著肉呢。穿的也就罷了,吃兩個粗面饃也吃不飽,你瞧瞧咱們的孩子一個個瘦得跟個小雞仔似的,你看著不心疼啊?」

「香瑤。」裴逸之道︰「我這心也不是鐵打的,那可都是我嫡親嫡親的孩子,我怎麼能不心疼呢?」

段氏嘆了嘆,又道︰「若不是這幾天接二連三的出事兒,恐怕這分家的話你是悶在肚子里一輩子都不會說吧?」

裴逸之憨憨的一笑,眼楮微微眯到一起,「還是你最知道我。」

段氏也笑,「這麼多年的夫妻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欠了欠身子,拍著段氏的手,眼中滿是愧疚,柔聲說道︰「香瑤,這些年和爹娘一起過日子也委屈你了,什麼事都得看著別人的眼色,什麼事也不能自己作主,這回好了,這回咱自己過了,你想干啥就干啥。」

「我還能想干啥?」她抬頭望著窗外的月色,深深地嘆了一聲,「我還不是就想把咱們的日子過好,讓孩子們都不缺衣少食,天天吃得飽飽的,若是男孩子都能去讀書,慧兒也能像她小姑一樣學學針線,那就是最好的了。」

「成!」裴逸之的聲音中含著那麼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以後的日子咱有方向了,為了孩子們吃飽穿暖有書讀。我瞧著子墨這孩子不讀書真真是可惜了,子唐和牧子倒是對書的興趣不濃,還有這小的不知道日後會怎麼樣?」

「子墨自然是個愛讀書的。」段氏笑道︰「子唐和牧子整日就知道去山上野,確實對書興趣不濃。這小的當然還看不出來,倒是咱們的慧兒可惜是個女兒身,否則定是個有出息的。」

「哎喲!」裴逸之輕聲一拍巴掌,激動道︰「香瑤,咱倆怎麼想到一塊兒去了?前兩日我看慧兒居然在教子墨識字,莫不是這孩子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之前讀書時,她就在一旁听著看著,我以為她只是在玩,現在看來那些書中的東西她竟听到心里去了?」他思索一會兒,翻了翻眼楮,似乎又覺得不對,狐疑道︰「可是慧兒她現在才七歲,我讀書那會兒她還不懂事呢!」

「說不準她還沒出娘胎時,就已經在听你讀書了!」

「啥?」裴逸之一臉不信。

段氏掩嘴而笑,促狹道︰「學藝不如偷藝,莫不是你這上秤稱一下也不足二斤的本事,竟然被你閨女偷了去?」

「偷?」裴逸之再次愣住。

「你忘了?」段氏不以為然,「在我懷慧兒的那一年,正是你考中秀才的同一年。那一年你整天拿著書在我面前咿咿呀呀的背,當時我就說︰‘你這樣在我面前背來背去,之乎者也,等孩子出生肯定也背出幾首來。’瞧瞧,現在應驗了吧,你那點本事果真是被慧兒給偷去了大半。」

裴逸之听完,就低聲的笑了起來。

可是笑著笑著,猛然又想起另一件事,那臉上的笑容就漸漸僵硬起來。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段氏已經感覺到了異樣,忙問︰「他爹,這是怎麼了?」

「慧兒是個好孩子,就是……」裴逸之頓了頓,一臉懊悔,「就是這親事定得過于急躁匆忙,沒有選好。也不知道那葛二賴子長大一些後能不能成才?若是不能,那還真是毀了咱們慧兒了。這孩子才這麼小就知道賣了幾個銅錢給你買小米和紅糖,還惦記著子墨喜歡讀書寫字,給他買了紙張筆墨,就是沒舍得給自己花一文錢。」

「以後的事哪有人會知道。」段氏搖了搖頭,也是一臉愁容,「看命吧,就看慧兒自己的命如何了。」

裴逸之也只好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慧兒倒是挺支持子墨讀書的,他娘,你說萬一咱們子墨真的能考個功名,身上有了一官半職的,那咱們慧兒也就是官家小姐了,那和葛家的婚事是不是還有一個緩和的余地?」

「他爹,就算子墨日後真能考取功名,可這日後是多久?慧兒都七歲了,最遲十五、六歲也完婚了,她等得起嗎?」

听段氏說得有道理,裴逸之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想了想才道︰「既然現在分家了,我的時間也可以自由支配了,不如我往後就每天抽出一些時間來教子墨讀書習字,沒錢去學堂,總可以在家學吧!」

「中。」段氏點頭,「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

如此,二人也就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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