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隙 第五章 最美的是美而不自知

作者 ︰ 嚭年

()期中考過後,班主任以按成績挑位子的方式重新安排座位。(鳳舞文學網)

第一名是程嘉璽,理應由他第一個選,但程嘉璽卻說︰「我和鄭微年分數一樣,女生先選吧!」班主任笑著默許。一個班里出了兩個年級第一,年過四十的臉上笑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

鄭微年當然高興,她自認為是個很現實的人,雖然這個機會是別人讓給她的,而且這個「別人」還是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心中有所芥蒂這種感覺的程嘉璽,但她還是知道這個機會對她來說非常有利,她盡量不動聲色,但嘴角還是微微上揚,而眼楮里的笑意和亮光是怎麼也藏不住。

程嘉璽心中大樂︰這個丫頭,還真不會掩飾自己啊!

鄭微年並沒有多想,她心里早就覬覦著某個好位子了,經過徐頌身邊的時候,她隱蔽地向他使了個眼色。

保持隊形!

徐頌懂。

鄭微年徑直朝教室後面走去,坐在靠窗的倒數第二個位子上。鄭微年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她的確成績很好,平時也尊敬師長、團結同學,但她從不想因此獲得額外的關注,因此,她沒有如班主任所想、如萬千同學所想的那樣挑一個中央靠前,更適合學習和與老師交流的位子,而是坐在了角落。她需要那麼一丟丟的自由,不用時時刻刻假裝全神貫注,好吧,其實她的野心更大,她想偶爾在課堂上吃點小零食,如果可以,還想把閑書放在腿上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翻幾頁

徐頌懂。

後面的那個位子是留給徐頌的。

徐頌也懂。

接下來是程嘉璽選。

他也沒躊躇,眼光在教室里轉了一圈,然後轉過頭,看了徐頌一眼。

徐頌愣住。

他是很好地消化了鄭微年的每一個小眼神、每一個細微表情,可那是因為長達十五年的朝夕相處啊!事實上他是一個多麼不會察言觀色的人,就像現在,程嘉璽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十秒鐘後徐頌終于懂了。

因為程嘉璽徑自走向鄭微年,然後,坐在了鄭微年為他預留的座位上。

看著鄭微年風雲突變的臉,徐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哭笑不得的感覺。

同時,徐頌再一次領先于鄭微年的父母好幾年,甚至領先于鄭微年本人預知到了將會進入鄭微年生命,留下無法抹滅的痕跡的一個人。

老鄭啊,看來情況不妙啊,此人智商未必比你低,情商果斷比你高,剛才他特意讓你先選位子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吧,哎,這次我就不一定能保你了

終于輪到徐頌了。之前他觀察了鄭微年好幾次,但那個傻丫頭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過度還是怎麼,低著頭看著空空的桌面傻坐著,一點表示也沒有。

看來只好自己決定方向了。

徐頌深吸一口氣,抬腳走到程嘉璽旁邊,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全班的新座位都確定了,鄭微年的同桌是一個小巧白淨的女生,叫章斯玉,交流過後發現她們兩個都加入了陶藝社,有了共同話題,兩個小女生便立刻熟絡起來,七嘴八舌地交流起來。鄭微年于是心情漸朗,她本就不是那種大小事都揣在心里想半天的人,反正徐頌就在斜後方啊,離得不遠就好,她這樣想著,很快就把這事兒忘在了一邊兒。

怎樣取代一個人的位置?當年的程嘉璽未曾想過這個問題,他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走向了她所在的方向。讓我站在你身後吧!這樣煽情的話他也從來沒在腦中編織過一分半毫。後來的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他想要的,比「取代徐頌」要多得多。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得出奇。

徐頌以為程嘉璽會有進一步的動作,為此他還想了想身邊那些男生追女生的方法。替鄭微年警惕著,這是現階段徐頌能做到的最朋友的事。

但是程嘉璽沒有。

他還是像以前徐頌認識的那樣,每天安安靜靜地听課做練習,放學後去球場打球,仰頭喝掉一整瓶礦泉水,然後拾起書包回家。

但多日的交流下來,他倒是對程嘉璽了解了不少,比如程嘉璽也加入了游泳社,並且,基于他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再加上互相都覺得對方人不錯,徐頌和程嘉璽,在成為同桌不久後,迅速成為了哥們兒。

至于鄭微年,托她自己不把事兒當事兒的樂觀的福,再加上結交了斯玉這個新朋友,還要忙于社團和學習的平衡,她只在一開始有過小小的不習慣,比方說筆芯沒墨了的時候隨手向後一撈,結果發現手中的筆很陌生,然後猛然想起後面坐的不是徐頌了,發自內心地為自己的「不淑女」行為紅了臉,堆著笑把筆放回程嘉璽的筆袋里,每當這時程嘉璽都不會說什麼,伸手把筆袋里的筆撥撥整齊,然後繼續做他的練習。又比如傳本子的時候再也傳不到徐頌的了,手里會有一本比自己的本子還要干淨整潔,沒有一點翹角的本子,這和以前與徐頌的比較有天差地別,生生抹殺掉了之前鄭微年傳本子時的那麼一點優越感,于是悻悻抹汗,如燙手山芋般向後一丟,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私心的,她多麼希望那本子能在著陸的時候能折起一個角啊,但是,坐在後面的那位同學好像總是準備得很好,每次都能在半空中準確接住自己的本子,有時候甚至本子還沒離手就已經被橫空奪去,身手很好的這個人把本子拿到手也不會說話,靜靜地坐下去做他的練習。

其他也就還好吧

後來聖誕節就來了。

文藝匯演也來了。

匯演被定在了平安夜。

「老徐,我跟你說,明天我表演完小提琴就準備先溜了。」鄭微年在匯演前一天的放學路上說。

「嗯?班級還有聚會呢,你不去啊?「徐頌問。」等演出全部結束都晚上九點了,太晚了,我想早點溜出來去買畫展的門票。「鄭微年實話實說。一中雖然學風開放,但也不會白白讓文藝演出這種活動佔去授課的時間,再加上平安夜恰好是周五,于是把演出定在了晚上。」你也回去晚一點噢,因為我估計還要排隊,可能會有點晚,別穿幫了,到時候你別跟你媽說我沒去班級聚會啊,不然我媽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鄭微年想了想又小心地叮囑徐頌。

第二天整個學校的學生都有點不在狀態,因為晚上的文藝匯演。

鄭微年也不例外,不過她是因為晚上去買畫展門票的事。

鄭微年的夢想是當一個園林設計師,很小她就對畫畫很感興趣,聖誕節有一場她很想去看的畫展,提前五天售票,但之前都是工作日,鄭微年沒有機會跑去買票,第二天畫展就要開始了,她昨晚上網查的時候還有余票,一定要等我啊,她一整天都在心里無聲地吶喊。

到了晚上,鄭微年才知道原來程嘉璽也是校藝術團的。

程嘉璽彈鋼琴。

藝術團里就安排了鄭微年和程嘉璽兩個人演奏西方古典樂器,所以他們兩人的演出服一個是西裝革履,另一個是及膝的連衣裙,站在一大撥套著漢服的人中間十分醒目。

就快輪到鄭微年了,鄭微年看了看時間,八點,她站在帷幕里看向台上,程嘉璽正在那里彈奏《致愛麗絲》。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程嘉璽的側臉。皮膚白白的,視線低垂,專注的表情,全身散發著一股安靜的氣質。鄭微年這些日子一直在想,之前程嘉璽的那些故意逗她玩兒是不是全都是她的幻覺,因為自換位子以後,程嘉璽就再沒有表現出任何像之前那樣的行為。甚至,鄭微年都要用」沉靜「這個詞來形容程嘉璽了。

一曲終了,掌聲四起,程嘉璽從位子上站起來,向台下鞠了一個躬,便向帷幕後的鄭微年走來。」到你了。「鄭微年听見他輕輕地說。

鄭微年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走上台去。

是早已爛熟于胸的譜子,她側著臉,手指靈活地移動,流暢婉轉的調子從指間逸出,溫婉柔和。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這個一襲白裙的女孩身上。鄭微年沒有怯場,是因為她滿心想著︰一定要完美表現,下場後老師才不會多說什麼,才能夠按計劃溜走。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最美的是美而不自知。

程嘉璽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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