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唐 066.覓將2

作者 ︰ 樓枯

()李熙點點頭,熟食店老板趕緊在圍裙上擦擦手,點頭哈腰地把李熙讓進自己的鋪子,朝後堂喊婆娘煎碗茶,李熙說煎茶吃不慣,來碗泡茶吧。(鳳舞文學網)老板听了心更慌,這節骨眼上跑來縣衙問這問那,又cao著長安口音,這多半是州衙里的官吶,這是來暗訪來了。雖說暗訪的不是自己,可自己這小店全靠衙門里的官吏照顧著,百十來個人,哪個自己不認識?都熟。

磕著踫著誰都不好。老板一面穩住李熙,一面打發自己的二小子飛奔去縣衙里報訊,這小伙子常替他爹往縣衙里送熟食,處處門清,誰都認識。

這工夫李熙就和這老板聊了起來,問山川地理,問風土民情,問街巷趣聞,問官場是非,繞了一個大圈後,話題才轉移到朱克榮身上,老板是個乖覺的人,一听就知道李熙此行是沖著朱典司來的,只是一時還弄不清李熙此來是歹意還是好意。

于是他小心地回答道︰「朱典司這個人辦事是出了名的認真,又是個清官,但凡他當值犯戶去探監,他有方便就行方便,且從不收一文錢。您別以為我是胡說,不瞞您說我這小店做的就是衙門的生意,衙門里上至趙明府,下至轎夫、抬杠,都能說的上話。朱克榮這個人吧,罵他的人不少,都因為他脾氣耿直,不徇私情,論辦事的本事那是呱呱叫,從未听人說過他半聲不好。」

善于察言觀se的熟食店老板幾句話的工夫後,就看出李熙此來找朱克榮是好意,他也听人說過這位朱典司是大有來頭的,蒙難來了翁源。潛龍在淵,騰飛有ri。熬過這個份上的人跌倒和起來都是一瞬間的事,可小視不得。

再說朱克榮的人品、官品,他是打心眼里敬慕的,能幫忙他自然會幫,往死里幫。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話,李熙很滿意,從熟食店老板口中得知朱克榮此來翁源身邊只有一個韓姓侍妾,妻子仍舊留在幽州,不過結義弟兄倒是有十二個,個個威武雄壯,一到翁源都打的幾股禍害鄉里的地痞流氓無處藏身,無奈只好含淚別家鄉了。

李熙猜想那十二個結義弟兄可能都是誓死追隨他的牙軍將校,心中不覺大喜,有一個朱克榮主持練兵自己已經可以高枕無憂,再加上這十二個幽州牙軍將校……李熙有些擔心兵練的太jing,節度使崔詠會不會嫉妒。

嫉妒倒不怕,怕只怕有人說自己圖謀不軌,不過轉念一想也無妨,有陳弘志這個監軍和常老夫子罩著自己,看誰敢搬弄是非?

想到此處,李熙心情大暢,正在思量開chun之後自己該忙些什麼時,忽然縣衙大門洞開,一個三十多歲的八品官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正是翁源縣縣令漆成。他一身官袍皺巴巴,玉帶系的歪歪扭扭,帽子倒是很端正,左臉頰殘留著一個紅唇印,右臉頰則是一道抓痕,五指血印鮮明,更離譜的是腳上的靴子一只黑,一只粉紅……

縣令漆成認出來者是參軍事楊無敵,心里略略放心,參軍事只是個九品官,就算他是奉刺史之命巡查各縣風紀,自己也有辦法應付。他見李熙總盯著自己的靴子瞧,目光向下一溜,頓時臉se一紅,一時心急,自己錯穿了小妾的靴子。

昨晚領著妻妾在後宅品賞歌舞鬧的太晚,早上起不來身。熟食店老板家的二小子奉父命去縣衙報訊,左右也找不到一個人,一發狠這小子就爬牆去了後宅,找縣令夫人報信去了。二小子今年才七歲,昏頭昏腦的,說州衙來了一個官在他家坐著呢,父親讓他來報信。

漆成夫人張氏是個沒甚麼見識的女人,一听州衙有人來,進不了門在熟食店坐著呢,心里就慌了,披頭散發地闖進丈夫的臥室,大哭說不得了了太守微服私訪至此,坐在縣衙門口進不了門,你這個縣令還在這睡哩,這身皮還要不要穿了。

從被窩里扒出光溜溜的丈夫,再看到光溜溜的小妾蒙頭往杯子里縮,這婦人借故撒潑,薅住小妾的頭發, 里啪啦一頓毒打,罵她是專吸人jing血的狐狸jing,連累了丈夫的前程。

小妾挨了打,撒嬌往漆成身後躲,拿漆縣令的肉身做擋箭牌,與正牌夫人隔空對峙,二人掌來爪往,一個不慎就在漆成腮幫子上留下五指爪印。

心急火燎的漆縣令沒心思查問究竟是誰抓傷了自己的臉,從床底下找到官袍套上,蹬上靴子,頭也沒梳,臉也沒洗,把官帽一扣就奔了出去。

「漆明府這是……」

李熙望了望漆成的臉又望了望他的靴子,望了望他的靴子又望了望他的臉,三番五次後,漆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有朋自遠方來,漆某不亦樂乎,來了卻不進門,無敵兄不地道啊。」

說完拉著李熙就走,一路談笑風生,走沒兩步,他忽又折轉回身,對熟食店老板說︰「這位是楊無敵,我的好兄弟,來翁源是來看望我,為私不為公。今ri之事你知我知你兒子知,天知地知無敵兄知,若有第四個人知道,我……」

熟食店老板忙點頭哈腰說︰「明白,明白,絕無第五個人知道。」

漆成听了很滿意,和李熙勾肩搭背笑眯眯地走了,他和李熙本只見過兩面,談不上熟,這一下卻突然就熟絡起來。

領著李煦見了自己的妻妾後,漆縣令月兌去官袍,換了一雙棉鞋,領著李熙去了他的書房,一面往臉上涂藥膏,一面問李熙此來何意。

李熙便將請朱克榮去韶州,助其練兵之事說了一遍,特別注明此事是征得刺史常懷德的同意,有他授權的。常懷德不知道李熙來翁源所為何事,自然也談不上授權。不過他委李熙練兵全責卻是真的,既然是全責,那就意味著李熙有權力挑選教官,故而李熙這麼解釋也說的通。

漆成听李熙說完,就說︰「姓朱的是個能人,這我知道,你想要他,我也不反對,不過他現在是典司,怎麼說也是朝廷的人,你想把人帶走,空口無憑可不行,得給翁源縣正式下一紙公文,調他去團練使司,那我就沒話可說了。」

漆成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朱克榮與別人的不同,他是朝廷貶官,身為縣令對其有監視之責,團練使司以協助練兵為由把人要走,但關系還在翁源縣,以後萬一有點閃失,這責任還要記在自己頭上,他哪里肯干。

李熙笑道︰「這是自然,絕不會讓漆明府為難。」

漆成道︰「還明府個屁,今天在你面前我算是把臉丟盡了,咱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吧,家母也是清河崔家,雖然只是掛一個邊,那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是不是。」

李熙道︰「我又不姓崔。」

漆成道︰「可是你夫人姓崔呀,還是地道的崔。」

李熙道︰「漆兄果然明察秋毫。」

漆成道︰「無敵兄笑話我善于鑽營對麼,又有什麼辦法,家父一輩子只做到九品市令,家母不識字,我麼,苦讀詩書二十多年,只考了個秀才,這個舉人是買了的。出身不正,再不走點偏門,我怎麼混的下去呢,可比不了無敵兄你呀。」

李熙默然一嘆,楊家在長安算是混的比較慘的了,但在漆成這樣的人家眼里還是高不可攀。這人敢在自己面前自曝其丑,也算是襟懷坦蕩,頗有些名士風流,不錯,可以結交。

漆成當晚設宴款待,雖然只是偏遠山區的一個小縣八品縣令,漆成家境倒是不錯,除了正妻張氏外,另有三個侍妾,此外還蓄養了六個舞姬。席間歌舞助興,李熙借機一瞧,六個舞姬論身段、容姿都堪稱上品,一時就多看了幾眼。

宴散歸宿,有老僕服侍洗漱了,入客房,老僕正要點燈,李熙手一擺說不必了,趕了一天路,又喝了許多酒,全身乏累,正好睡覺。自己月兌了衣裳,掀開被子往床上一躺,李熙卻驚叫了一聲︰那床上竟然躺了個人!

急叫老僕點燈查看,老僕笑道︰「貴客不必害怕,床上的是侍寢的月奴姑娘。」

「侍,侍寢?」李熙嘴巴有些不利索。

「是呀,這嶺南的冬天雖不及北方冷,卻濕潤的多,又濕又冷,不好熬哇。咱們家又不比長安富貴人家屋里生有地龍,著實是孤枕難眠呀,晚上抱著個人睡,解乏又暖和。」老僕說的興高采烈,殘存的兩顆門牙在清寒的月光下閃著黃幽幽的光。

李熙承認,在這種天氣條件下,晚上抱著個人睡覺,暖和是一定的,不過解乏就未必了,于是說︰「我習慣一個人睡,請月奴姑娘自便吧。」

老僕有些驚訝,渾濁的目光在李熙身上溜了一圈,笑盈盈地問︰「貴客不喜歡,那老奴叫個小廝來服侍吧,青絲今年十三歲,面容姣美,比女孩還俊俏,又知情識趣,極善逢承。哦,貴客若是不喜歡年紀小的,二十多歲的也有……」

李熙打了個寒噤,忙說︰「就月奴吧,我喜歡月奴……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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