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劫緣錄 章 八十一 沉澱

作者 ︰ 百里情獸

()無上三清宮內一座偏殿之內,古樹蔥郁,奇花遍開。(鳳舞文學網)

此殿雖是偏殿,但亦是樓閣高聳、飛檐逐角,殿前,乃是一方青石廣場,廣場正對殿門的台階下,有一尊半丈高之青銅獸鼎,鼎內插香三炷,青煙裊裊,一縷縷琴音響起,清越自然,為這古意盎然的偏殿更添一分清幽之意。

銅鼎之下,落塵盤膝而坐,身前懸浮著七根七彩琴弦,雙手微撥,撩出一點點七彩熒光。

落塵不遠處,洛清正手持一柄普通的青鋼劍,一招一式,緩緩而舞。

在青石廣場上的一顆古樹上,姜雪靈正坐在一根柔弱的枝椏上,閉目盤膝,吸納天地靈氣。

以前,姜雪靈與落塵頗有間隙,兩次欲殺落塵,後來經上陽真人調解,姜雪靈打消掉了殺落塵的想法,但一直對落塵沒有好臉色,不過,以如今情況來看,就算是姜雪靈想殺落塵,那也不會是落塵對手了。

此時姜雪靈之修為還在太清境第八層,雖然對普通弟子來說這已經是快得不可思議了,但落塵在北境三年,已將修為提升道太清境第九層,在三清正宗大考之上,姜雪靈對戰楚懷沙,連對方兵器都沒有逼出,而落塵卻將楚懷沙擊敗,雖說落塵肯定楚懷沙沒有拿出真正本事,但姜雪靈與他之間的差距,也由此可見一斑。

數日前,落塵正式拜入沖虛宮門下,不再由九脈真人共同授業,是以,便跟著姜雪靈與洛清一起修道。

這幾日,落塵並不刻意溫養真元,練習道法,而是每日靜坐彈琴,欲借琴音,洗盡一身殺伐。

晨光靜好,古雅幽靜的道殿前,絲絲悠遠的琴音和著幾縷飄然的青煙飄飄灑灑,清越深遠,落塵一臉平靜,雙手緩緩地撥弄著琴弦,一副悠然的模樣。

片刻,洛清收起青鋼劍,趁著朝陽呼出一縷濁氣,走到落塵身前,微笑著道︰「怎麼,心神不寧?」

落塵雙手沒有停下,只是笑了笑,道︰「無礙,一身殺伐之氣太重,只是還有些不適應如此閑適而已。」

洛清微微一笑,將青鋼劍負在背上,盤膝坐在落塵身前,道︰「落塵,你在北境廝殺三年,每日刀口舌忝血,驟然平靜下來,不適應亦屬正常,可是,我聞你琴音之中略帶傷感,且心緒,也沒有往日撫琴時那麼清淨自然,是不是有什麼困惑?不妨跟師兄道來,看師兄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落塵心中微暖,本來,自從那日他撞見洛清夜探無上三清宮後,就以為洛清會對他心有嫌隙,可最後看來,洛清似乎忘了那晚之事,對他一如從前那般回護照顧,這位溫文和煦的師兄,一直都沒變。

指尖在琴弦上微按,撥出最後一個尾音,落塵收起琴弦,輕嘆一聲,道︰

「師父說殺伐之氣過重會影響修道,落塵原本不以為意,但這幾日下來,落塵總是感覺心神難寧,吸納天地靈氣亦無往日那般順暢,而這琴訣,亦難洗盡我這一身殺伐…」

洛清微微一笑,道︰「殺孽過重是會影響修行,但,誰說殺伐之氣就一定要洗盡才行?」

落塵一愣,疑惑道︰「那該如何?」

洛清道︰「殺伐之氣並不等同于殺氣,殺氣乃是由心中殺意而生,殺伐之氣更類似一種氣勢,是被你斬殺的生靈在臨死之前在你身上留下的殘念怨念,就像儒家的浩然正氣一般,只不過兩者之間一個是由心而發,一個是被迫加身。」

頓了頓,洛清繼續道︰「落塵,其實,你可以將你這一身殺伐之氣洗禮沉澱,祛除其中戾氣怨念,留下最本質的東西,這樣,亦不會影響修行。」

洛清之言論,落塵從來都沒有听說過,但似乎很是可行,問道︰「那…應該如何沉澱?」

微微一笑,洛清道︰「很簡單,讀典。」

「嗯?何典?」

洛清道︰「當然是讀儒家的典,我輩修道之人,需胸納萬物,切不可只將眼光局限于修道一途,而你需要沉澱殺伐,就更不該如此,據師兄所知,儒家孔孟二聖,吐詞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群,最為適合此時的你。」

微微停頓,洛清面色一肅,道︰「然,何為孔孟?曰‘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而由士及賢,由賢入聖,聖人知天’,乃為孔孟之道,多讀儒家典籍,胸懷濟世之心,你這一身殺伐之氣,自然就沉澱了。」

落塵沉吟半晌,似有所悟,拱手道︰「落塵明白了,多謝師兄指點!」

洛清點了點頭,微笑著擺了擺手。

此後幾天,落塵沒有和洛清和姜雪靈一起修煉,而是一直往返于住處和藏經樓之間。

洛清說的沒錯,儒家典籍確實是博大精深,儒道,注重入世修身,《倫語》,《孟子》,經史子集,無不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本來,這些思想于他沒有意義,但,其中那廣闊的濟世胸懷,卻可沖淡他一身殺伐。

試問,若胸懷天下,那小小殺伐之氣,又如何能夠縈心?

道家修仙,儒家修武,儒家不僅在思想與典籍方面有可取之處,且其武道亦是令人嘆服。

還記得當年劍中求拜山之時,憑其一身沖霄劍氣,敢向上陽真人發出戰帖,當時因上陽真人正在閉死關,由崇真真人一會青鋒且稍勝半籌,但,若不是劍中求武碎虛空失敗,此身快要化為劍靈之氣,崇真真人萬不是劍中求之對手。

而落塵自己也與劍上卿交過手,深知武修真氣之破壞力,且,修武之人乃以儒家思想為要旨,多胸懷坦蕩,正氣浩然,就思想境界方面來說,實不比道家彷徨多讓。

果然,經過這幾日的清修讀典,落塵身上的殺伐之氣要比之前淡了那麼一絲,若照這樣下去,不消三個月,他便能將一身殺伐洗練、沉澱。

整日讀典清修的生活,仿佛又讓落塵回到了才入宗門時的辰光,那時,他亦如現在這般,只專注于青燈古卷,心無外物。

只是,此時他之耳邊,已沒有了八脈真人之殷殷囑咐與悉心教導,如今,他一直呆在無上三清宮中,很少上其余八峰走動,而諸位真人宮內諸事繁忙,還要清修,是以也就沒有時間來看望他,再說,以諸位真人一脈首座之尊,來看望他這一後輩弟子,似乎也有不妥,雖然諸位真人很想來看看他。

雖然諸位真人沒有來看他,但三日前,張道實與陳玄清倒是來找過他一次,兩人來找落塵,除了一敘情誼之外,當然是想沾沾落塵之光,因為,落塵從北境歸來,且在天下同道面前戰勝楚懷沙,保住了三清正宗顏面,落塵師父上陽真人特意賜下三壇‘夢鄉’,也就是這三壇佳釀,將這兩個酒蟲給勾了過來。

那晚亦是月圓,三人把酒暢談,不論修道,只談風月,落塵在北境那些浴血經歷,著實把兩人听得熱血沸騰,羨慕不已。

之後又是枯燥的讀典清修,在這一天天清淡如水的生活中,落塵之心境,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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