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青天 十三回 試藥

作者 ︰ 一種風流

那幾個男子似是圍起了祝清風,那張總管眼楮里含著冷笑引著祝清風往一輛氣派的馬車走去。這小姐雖然人小,卻鬼靈精怪從未吃過虧,整個府上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敢小瞧小小姐的。

跟在後邊的祝清風心底一橫,豁出去了。他的心性向來是不杞人多憂天的,雖然自己涉嫌隨口欺騙這個小女孩,但是事已至此,也不作他想。心底一放寬,祝清風就彬彬有禮從容不迫地上了馬車。察覺到那個明顯前一刻信心不足隨口胡謅的小子此刻竟然大大剌剌絲毫不擔心自己不久的將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和張總管都是心中奇怪。

「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笑吟吟問道。

「祝清風。你呢?」

「李攬月。」小女孩皺了皺鼻頭,模樣煞是可愛。

一路上,祝清風拿出以前哄綠蘿開心的全部本事,逗得李攬月咯咯笑個不停。

行了半路,那小女孩道︰「我本打算你若騙我的話,我就狠狠賞你幾鞭子。現在我覺得你有趣得緊,就算治不了周航哥哥,我也不會為難你啦!」

心底舒了一口氣,祝清風卻兀自嘴 ︰「我的藥當真管用呢,不是騙你的!」

不是祝清風盲目自信,逞無用之能。以祝清風對大呂此人的了解,雖然大呂是猥瑣了些、無良了些、老不尊了些,但是他從心底里相信著大呂,無論是給荊從雲治病那次還是山都那次亦或者這次。這個念頭甫一起,祝清風自己就被嚇到了。

下得馬車,「長風鏢局」四個鍍金大字匾額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疼。門楣開闊,不停有人進進出出,身影矯健,卻井然有序,氣勢非凡。

「走吧。」李攬月俏生生立定,瞥了一眼祝清風。

一路行進,見到李攬月出現,無論那個人原來是在掃地還是趕路都會停下來又親切又愛憐地向攬月行禮,口中念念的都是「小小姐你又淘氣回來啦」「小小姐萬福,謝天謝地,這次可算是干干淨淨的回來了」「小小姐,你別忘了上次輸給我的三壇子好酒」……

李攬月一進得門,那種神氣是又驕傲又調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四處亂轉,不停做鬼臉,人小鬼大,模樣極為可愛。

轉來轉去快迷失在走廊里面的時候,李攬月放輕了腳步,輕輕地敲著一扇門,柔聲道︰「航哥哥,我回來啦。」

「月月啊,快進來吧。」里面有男子應道,聲音略嫌中氣不足。

李攬月極為高興拉著祝清風進了門︰「周航哥哥,我——」話說到一半,厭惡地皺起眉頭。

房間里面主位上坐著一個面皮蒼白的男子,正是周航,此刻正溫和地看著他們。幾個郎中打扮的醫生或坐或立,瞧那架勢是給周航看病。而那男子座位旁邊存在感十分強烈的一個女孩子正揚著下巴挑釁地看著李攬月︰「瘋丫頭整日就知道瞎跑,周航哥哥受傷了都不關心!」

「金如意,你這個鐵公雞難道就懂得關心周航哥哥了?」原來那個女孩子叫做金如意。

「那是自然,喏,這些都是我給周航哥哥請的郎中。我一听說周航哥哥受傷了,立馬就趕來慰問。不像某個小屁孩整日游手好閑!」兩個女孩子劍拔弩張。

「別以為你大我一歲你就能夠裝大人!」

「哼,我十一,你十歲,你就是小不點!游手好閑的小不點!」金如意站了起來俯視著李攬月。

「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出去是給周航哥哥找藥!你懂個什麼!」李攬月一心虛就口不擇言了,祝清風嘖嘖地看著好戲,這兩個女孩子沒一個比綠蘿省事兒的,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找藥?」金如意從鼻孔里面冷哼一聲,四處打量,「哪里呢?哪里呢?我怎麼看不著呢?」

「就是他,他是賣金瘡藥的。包治包好,立馬見效!」李攬月小手一指,祝清風頓覺頭大如斗。本來麼,李攬月帶祝清風回來戲耍他的成本居多。

「立馬見效?」金如意幾乎笑翻了天。

「王名醫,您說立馬見效的藥是什麼藥呀?」金如意忍著笑向一位郎中問道。

「金小姐,包治百病,效果立竿見影之類的都是些騙錢的江湖混混多用之語,不足為信。」一位面皮白淨的醫生傲然道。

「正是。俗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周航公子的創口極深,已傷了骨頭,受了內傷導致氣血淤積。所幸已有妙手處理,只待注意靜養,用那行經活氣之藥物慢慢疏通經脈即可。但這過程嘛,少則一個月,多則三五月。急不得急不得啊。」另外一個骨科造詣頗深的醫師也出言道。

「听到了嗎?李攬月小姐?」金如意蔑視地看著李攬月,「真難以相信素來奸詐的長風鏢局小小姐居然連這等江湖騙子的話也信。我看那小子的藥直接扔出去好了。真是丟人。」

李攬月大怒,只听得周航無奈開口︰「兩位妹妹,莫要為我行著意氣之爭了。金妹妹為周某延請名醫,周某之事有勞掛心,真是感激不盡。」

「攬月妹妹素來淘氣,今日卻也是一番心意為我著想,我也很感激。我這次行鏢學藝不精,護鏢不利,受傷已是活該。兩位妹妹莫為我起了爭端。」

「又不怪周航哥哥,爹爹都說了,是賊子太狡猾,設了圈套埋伏。周航哥哥還是安心養傷吧。」李攬月一下子轉變為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子,直看得祝清風目瞪口呆。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隨手拉了一個人充數呢。到底有沒有藥都還尚未可知。」金如意撇撇嘴在一旁涼涼的諷刺道。我就是要讓你好看,對周航哥哥好的只有我。

「周航哥哥,我真的帶了藥回來。你一定要試上一試!」李攬月大急。

「李小姐萬萬不可。周公子傷口已經作出處理,貿然用他藥怕是對周公子不利啊。」一個郎中忙忙勸阻。

李攬月心中一動有些踟躕的剎那,只听金如意嘆了口氣︰「如此便無法對證,真是可惜啊!」

「不行!周哥哥,今日你一定要讓我給你上藥!」李攬月已經被刺激得幾欲發瘋了。神情異常猙獰,把那準備繼續勸阻的醫生都給瞪了回去。

長風鏢局是李攬月父親李仲所建,周航乃是長風鏢局的一名年輕鏢師,也是李仲的徒弟,李仲膝下無子,更是收了周航做義子。周航已經一十九歲,頗明事理。但是兩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整日里為他爭風吃醋,他也是無可奈何。

看著李攬月那憤怒又泫然欲泣的小臉,周航嘆氣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就此結束,沉吟了下︰「攬月妹妹,我依你便是。」大不了多痛些日子,慢些好罷了。

李攬月大喜,隨後又擔心起來,要是萬一反而害了周哥哥怎麼辦?但是一看到金如意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她就來氣。

「拿藥出來。」李攬月伸手。祝清風只得遞上藥去。

「你給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好的藥材?」李攬月也不是傻子,她把瓶子遞給郎中們檢驗,這藥材辨認一下,也好下手。

沒料到一個郎中一聞卻吃了一驚,然後倒出一些粉末細細研開,最後干脆取了一些放在口中,苦苦思索半日,臉色尷尬︰「李小姐,我不知道這里面都有什麼藥材。」

另外兩個郎中大奇,這三個人互相都是老相識,每個人在荊州城都頗負盛名,可謂是久浸醫道,整日里都是藥材藥方相伴,哪有不熟悉藥材之理?更何況金瘡藥的藥材有幾味藥乃是常見之藥,莫非一個七八歲的女圭女圭拿出的藥還是什麼珍品不成?這二人看得前一個郎中聞藥、觀藥甚至啖藥,都無法辨別,心中大奇。一一伸手去檢驗,結果都是同樣下場︰這金瘡藥所用藥材果真是一味也沒嗅出。須知這啖藥乃是功夫極深的醫者才能具有的技能,而三人前後啖藥連一味藥材都不能知曉,真是令三人又氣又慚愧。

這下眾人都驚疑不定起來,祝清風苦笑,這鳥屎入藥,也只有這一味藥,怕是天下頭一遭吧。

「是不是根本不是藥啊?」金如意心中暗樂開了花。

「雖然我不知是什麼藥材,但是王某卻覺得的確是藥。」一個郎中慎重地開口,其他兩位也紛紛點頭附和,這瓶子里的粉末奇特,卻隱隱一種清爽之氣,醫者重品行,不屑于隱瞞。

周航瞧得更加不定的局勢,嘆口氣︰「無妨。周某願意一試。」

「外傷直接敷上就行。內傷需要就著熱水一碗喝下去。」祝清風開口道,也是他第一次插得上話。換來金如意狠狠地一個白眼。

周航是個爽快漢子,年紀雖輕卻平日果敢利落,既然要給李攬月一個說法,也不怕那不知名的藥害了性命,一股豪氣沖天,命人依法處置,一口飲下。然後解衣拆下傷口紗布,露出胸口一個猙獰扭曲的刀痕,將粉末細細倒在傷口處。

那傷口從肩膀起斜斜止于胸口,雖然已經止血,但是傷口爛肉外翻,甚是可怖。刀劍傷口痊愈第一步就是要先愈合結痂,而這看起來尚需個把月的靜養才行。兩個小姐誰也沒見過這種陣仗,都眼淚漣漣,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心疼周航。

過了一刻鐘許,見得沒任何變化,金如意正要開口諷刺李攬月,卻見周航突然滿臉通紅,渾身發起熱來。眾人尋目望去,只見那鮮紅外翻的爛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盞茶功夫,那傷口已經結了痂,顏色暗紅,仿若舊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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