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血性 第五章︰凌風

作者 ︰ 永遠的血性

凌風蹲在通往校籃球場的一棵梧桐樹下,深秋的梧桐樹葉上一片娥蛉啃噬的鋸齒狀,拉拉痢痢地一派殘敗景象。

凌風壯實,蹲在哪就象忤在樹下的碾米石椿。

花雞最後一個走出教室,干干淨淨的斯文。

花雞沒敢戴平光鏡,不是不戴,實在是不敢。那年代,戴眼鏡的除了文化人,就是學究了。

學校里沒學生戴鏡片子的,那年代近視眼還是個稀罕物,學生個個眼神都趕上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了。不象現在,眼鏡片子是一族族的,好象不架都不是讀書人了似的。

凌風這個月都沒回家一直住校,凌風怕見楊老四,怕楊老四又給自已塞錢拿煙。

凌風沒回家,口袋就空了。凌風進紅旗中學一個多月,還沒有鐵桿兄弟,凌風煙癮又犯了,凌風不想蹭煙,在江城八中凌風也算一號人物,凌風覺得丟不起這個面子。

凌風觀察花雞好幾天了,凌風不好意思向別的同學下手。

花雞很孤獨,出類拔萃的孤獨。

花雞通常都自已一個人站梧桐樹下,遠遠地盯高二(四)班的門,很長時間花雞的腦子里都糊了漿糊,閉上眼就是桑樹上那一片白嘩嘩地肉白。

凌風拍上花雞的肩頭時,花雞還沉醉在春天的桑樹林。

花雞甚至還沒明白是什麼回事,就將口袋里的二角錢給了凌風,凌風憋了憋頭,搖擺著向校外走去。

凌風想,下節英語不上了,反正是坐飛機。還是到校外買盒煙躲松樹林里好好過癮算了。

花雞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想那是今天在校的中餐錢和明天的早餐錢啊,凌風說給我為什麼就給了呢?和凌風也不熟啊。

花雞就追了上去。

花雞被凌風打了,上黑糊糊的一大腳印,鼻孔里有點往外竄血。

凌風下手不重,畢竟心虛。凌風說,我他媽的下星期還你,我應急。

凌風不知道花雞的表哥是白眼,劉文明知道,這個紅旗中學唯一還關心花雞的可能就是他了。

劉文明和花雞、凌風都是高一(一)班的,劉文明沒事就逃課,上英語就更逃得厲害。

一片很末路的陽光里,劉文明翻牆跳下,就嚇了一跳。

圍牆下的陰影里白眼、雕和白少年正在吸煙,強子和蕭見在打籃球,他們都是四班的,四班上體育課。那時的體育課基本就是放任自由。

劉文明湊過去蹭煙,白眼又翻著他的眼了。

白少年抬手抽劉文明一後腦勺罵,你媽的當白眼開煙鋪的啊。

劉文明被抽習慣了,說,大哥留個煙頭給小弟。小弟正犯煙癮呢。

白眼說,劉文明你老爸怎給你起了這麼個名,你他媽的那點文明啊,給你留憑什麼啊。

劉文明知道三人里就白眼心好,白眼是面煞慈心,極八面來風的一個人。

劉文明說,眼哥,兄弟不白抽你煙頭,有個消息給你。

白眼心思活絡,干偷的人都明白著,對任何風吹草動都留意。白眼遞棵整煙給劉文明,劉文明雙手接了說,眼哥,凌風搶了花雞二角錢,花雞還挨了打。

白眼眼珠子鼓脹起來了,一雙片刀一樣的眉湊在了一起。

白眼瞧不起表弟那副戲子像,白眼覺得花雞表弟就是個裝B的,天生一副找抽樣。

花雞愛面子,身上穿的基本是白眼落下的,花雞怕見白眼,心里就橫擔著一座山。

兩表兄弟到生疏起來了。

凌風一路吸著煙吹著口哨,進了樹林。

很末路的陽光,低矮的一片松林,讓人懨懨欲睡。

暗紅色的松針軟軟地,滿地滾落的松球,一副深秋的景象。

順著小徑一路往上,坡坎上就是紅旗中學的圍牆了。

風很靜的吹,耳畔似有似無的飄蕩著歌聲,琢磨著像是造船廠哪個方向傳來的,很深很明快的一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那年代就這幾首歌,傳唱的瘋了。

凌風的口哨趕著音樂的節奏響在近午的松林間,坡坎上的四雙眼已經死死地盯牢了他,危險和血腥逐漸臨近。其實,凌風並不知道。

很多的事看起來都微不足道,卻結下了一世的仇怨。

原先如此,現在依然如此。都為了面子。

盡管,白眼看不起花雞,白眼還是決定要為花雞出這個頭。

因為花雞是他表弟,凌風弄了花雞就是打了白眼的臉。這個時候,白眼也不知道凌風是楊老四的兄弟,曾經八中的風雲人物。

白眼從牆頭驅了塊黑磚背在身後,一臉燦爛的笑。

凌風撥開松枝剛露出身,一塊黑磚就迎面砸了過來。

眼前末路的陽光搖晃著,枝影恍惚里一片血紅。凌風強忍著腦中的昏暈拳頭攥的指骨一陣山響。

雕和白少年楞了楞,幾乎不能想象白眼怎麼著就變得如此狠戾了。

這個時期的學生打架,多半還是拼的拳頭。不象後來動不動就是掄刀動劍的,一派不計後果的架勢。典型的如花雞的弟弟花城,88年的時候,十六歲的花城單人獨刀一夜間名動江城,強勇悍狠直*83年前的江城八勇。

白眼砸出黑磚就撲了上去,白眼體型文弱,骨子里卻哽張。

不知什麼時候,劉文明早躲得沒影了。劉文明膽小,遇打架都躲,盡管沒事總和造船廠的這班學生湊合,一遇事就多半見不到他影子。

白眼小瞧了凌風,車 轆身材的凌風抬手一個炮錘打得白眼滿嘴是血,凌風腦子被砸得暈,一拳雷出去了,身子也跟著踉蹌。

一根筋的白少年見白眼吃了虧,立馬和身撲上。

白少年肌肉虯結,也是個力量型的,白少年撲倒了凌風,雕按實了凌風的腿。

白眼瘋漲了,騎在凌風身上兩只拳不由自已的雷。邊雷還邊罵,我讓你張揚,我讓你他媽的沖。

凌風徹底被砸挺了,血糊了雙眼腦袋里嗡嗡的響。

白眼累了,只覺得拳骨漲開了樣的痛。

這時候,白眼他們還不知道凌風的來頭。

白眼楸起了凌風說,你媽的還張揚嗎?

凌風一聲不吭,猛然頂著額頭急撞白眼的下顎,白眼猝不及防就覺得牙都碎了。

白少年驚叫一聲說,這*養的真毛利。飛起一腳揣倒了凌風,白眼已經控制不住自已了,從草叢里模出黑磚,砰砰兩下砸暈了凌風。

凌風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午了。

血疙瘩干枯在腦袋上,凌風覺得眼前就剩一道縫了。

陽光很刺眼,天地一片末路……

凌風回到鳳凰正街的這個晚上,楊老四就模進了凌風家的院落,凌風不想讓爹媽擔心,楊老四是從後窗爬進來的。

很清涼的一彎月,水一樣冷的灑在窗前。

楊老四一聲不吭的吸煙,凌風陪著吸,煙卷就似著了火。

凌風臉上的水腫已經消了很多,白紗布一圈圈的繞著。凌風覺得太沉默了就說,老四,我沒什麼自個爬車摔了頭。

楊老四冷笑,一雙吊眼翻得讓人看著楸心。

楊老四說,凌風你他媽給我編,往象了里編。我老四好糊弄沒準就信了。

凌風說,老四,算了。凌風不想說自已訛詐花雞二角錢的事,凌風覺得丟不起這個臉。

楊老四推了凌風一把說,凌風你他媽的完了,我楊老四拿誰當過真正的兄弟?你和我生分,好……

楊老四立起身來,楊老四那時候就覺得心口堵得慌,一股無明火騰騰的往腦子上串,楊老四就想砸點什麼,凌風拽住了他說,老四你听我說。

楊老四說,凌風你什麼都別說了,江城有多大,沒我老四打听不來的事,兄弟幫你解決了這件事,咱們從此一刀兩段。

凌風沒拽住楊老四,楊老四一陣風的出了老爺弄。

等在老爺弄口的周正見楊老四氣沖斗牛的闖了出來就問,四哥,見著了風哥了嗎?

楊老四已經抓狂了的罵,還風哥呢?凌風他媽的徹底是傻了。

凌風很難受,翻出後窗後遠遠地墜在楊老四身後,凌風還不知道是周正告訴楊老四自已被打了的事。

周正還不滿十六歲,周正初中沒畢業就在鳳凰街上混了。

凌風回家的時候,已經天色漸暗了。

凌風怕被人瞧見,往暗影里走。

周正那當兒剛吃過晚飯,赤條條的光膀子,一溜排骨。踢踏著一雙塑料涼鞋,綠色的軍褲象布袋一樣掛在兩根細腿上。

凌風走的急,閃身進了老爺弄。

從街對面晃過來的周正一愣神,凌風纏著紗布的腦袋就離開了燈光。

周正眼尖,楊老四一老早就叫周正星期六、星期天瞄著凌風。

凌風跟著進了軸承廠的時候,楊老四在桌前已經一口氣灌下了半斤三花酒,滿屋子都是踫踫的酒瓶子撞桌面聲。

楊老四說,正子去叫小冷和阿三,媽的凌風老子要跟他一刀兩段。

凌風推門進來時,周正愣住了。

周正也讀八中,老早知道凌風的名氣。

周正叫,風哥,起身讓座。

楊老四說,你媽的還楞什麼啊,還不去找小冷。

凌風抓緊了楊老四的手說,老四,別找小冷。

楊老四冷笑,小冷和凌風、楊老四都是發小,小冷最講義氣,脾氣卻爆的象炸藥,一點就燃。

這間屋子是小冷姐夫家的,小冷姐夫和姐姐那當兒就去了廣州,小冷姐夫原來也是跟楊老三混的,幾乎和大巨、二炮不相上下。

年初時,楊老三砸老桶爺的時候,小冷的姐夫飆旗傷了人跑路去了廣東,後來飆旗在廣州站穩了腳,小冷的姐姐也就去了廣州。

凌風最終還是下了水,傷好了些就領著楊老四和小冷來堵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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