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只眼 第一章 習慣恐懼

作者 ︰ 萬物天誅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北緯32°18′,西經64°。

這是地球上最孤立的海島。它孤零零地獨立在深海之中,與最接近的陸地也有好幾百英里之遙。這里氣候溫和,四季如春,島上綠樹常青,鮮花怒放。島的四周是遼闊的海洋,藍天綠水,白鷗飛翔,花香四溢,景色美不勝收。

可奇怪的是,如此度假勝地卻沒有一絲人類存在過的痕跡。一切不解之處,皆來源于它的名字︰百慕大三角區——傳說中的「上帝禁區」!

從十年前起,在此區域出事的船只僅僅有記載的就有兩百多條,島的上空也因為出現過很多飛機失事的先例,而成為國際上約定俗成的「禁飛區」。

當然曾經也有許多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學者,科學家,冒險者,投機販子等等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懷著不同心思,為了不同目的而來過此地,但卻沒有一個能活著回歸故土。在這座詭異奇特的小島上,人類所有存在過的痕跡都以一種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光速般消失。

久而久之,此地成為了世界上最為神秘也最為恐怖的地方。

但今天不同。

島的中心。一個不大的湖泊靜謐地躺在那兒,湖水是澄淨的藍,一群群的魚蝦在水下自由地游來游去。如鏡子一般的湖面映出十幾張椅子的倒影。

椅子一共有十三張,樣式各不相同。有古色古香的檀木梨花椅,有號稱最舒適的柯布西耶躺椅,有白玉石做成的寒玉石椅,甚至還有簡陋至極的似小孩子堆積木堆砌起來的木頭椅子。它們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全都漂浮在這個湖面的正上空。

十三張椅子就這樣毫無屏障,靜悄悄地漂浮在空中圍成一個圓。這個景象不但詭異,甚至還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懼感。幸而這個島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涉足,因而也就無人看到如此怪異的景象了。

時間漸漸流逝,夜半新月如鉤。

一片烏雲無聲飄過,月光暗淡下來。等月亮再次掙出烏雲的包圍時,十三張椅子的其中十二張上已各自坐了一人。

這十二人高矮胖瘦不一,但外套卻是樣式一致,唯有某些細節方面不太一樣的黑色連帽大衣,故而每個人的臉都藏在陰影中,旁人根本無法看清。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卻無人說話,甚至連基本的動作都沒有。他們猶如老僧入定,靜坐在屬于自己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猶如一尊尊雕塑。就連那微微起伏的夜風,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也悄悄地歇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月牙兒散射出的光暈顏色漸變,不到半刻鐘就映得一大片天空都成了詭異的蒼紅。但這十二人此刻根本沒有那個閑心去注意天上的月亮,他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湖中心。

等到整個天空都變成了那片血似的顏色時,風又重新動了起來,而湖中心卻在不知何時的情況下多了一把椅子。椅子外形老舊,式樣落伍。椅子上半蹲著一個男孩兒。

男孩留著淺淺的劉海,眉目清秀,眼神澄澈。上身穿著一件時下很流行的白色襯衣,下面套著一條藏青色長褲,光著兩只腳丫,看起來似乎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男孩先是抬起頭朝四周掃了一圈,待看到空著的那張椅子時,眉頭皺了皺︰「先知沒來麼?」一個左胸口繡了條金色小龍的黑衣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嘶啞著聲音解釋︰「先知受了傷,所以這次的會議他來不了。」

「受傷?」男孩眼里生出一抹錯愕,訝道︰「他怎會受傷!」一個瘦瘦高高,衣服背面刺了個大大的「東」字的男人站起來,悶悶地開口︰「吾傷之。」說完這三個字,這個男人又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男孩瞥了這個惜字如金的男人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復又開口問道︰「那,先知可會死去?」「我去探望過先知,」另一個黑衣人笑意盈盈地站了起來,柔聲解釋道,「外表傷勢雖然看不出來,但體內五髒六腑全被劍意刺的千瘡百孔。就算先知體質不錯,大概也只能撐上幾個月罷了。」說罷此人朝其余人點了點頭,極有風度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這人的打扮倒沒有什麼花哨的地方,只是衣服下擺有許多波浪狀的暗金色條紋,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男孩嘆了口氣,臉上卻顯露出一絲與他的外表年紀絕不相符的滄桑,「我看著他從一個稚女敕的孩童一步步地成長起來,天賦異稟卻又堅毅刻苦,一往無前卻絕不迂腐頑固,直至成為‘先知’。看得多了,我還是挺喜歡這孩子的。可惜,既然他現在快不行了,那先知的位置也得挪一挪了。不過,不是今天。今天我另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

十二個黑衣人心中一陣凜然。終于來了「神諭已下。」男孩疲憊地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卡片。男孩低頭又看了一遍紙上的內容,輕聲道︰「七日後滅。」

七日後滅?所有人的心中都泛起一絲不敢相信的感覺,雖然他們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的,可是,為什麼會這麼早?

男孩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知道他們心中的疑惑,細聲地解釋起來——雖然他根本就沒有向他們解釋的必要︰「人類從狩獵時代進化到農業時代,用了十幾萬地球年時間;從農業時代進化到工業時代,用了幾千個地球年;而由工業時代進化到原子時代,只用了二百地球年;之後,僅用了幾十個地球年,他們就進入了信息時代。這個文明,具有太過可怕的加速進化能力!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意外,所以神才會降下這個旨意。」

男孩兒邊解釋著,手中的那張卡片同時悄無聲息地自燃起來。等到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卡片也恰恰燒完。「世事難盡如人願,諸位這許多年來也為我族做了許多,就算神罰降臨,諸位也可無礙。」說到這,男孩兒揮了揮手,既是向其他人告別,也是劃破空間的動作︰「我先走了。」

「空間。重疊。」一個奇特的男子聲音飄飄渺渺,仿佛從天外傳了過來。

空間壁壘沒有絲毫被打破的跡象。男孩愣了一下,心中有了某些不好的預想。他雖然外表只有十五六歲,但實際上早已活過無數春秋。此刻心底陡升起一絲警覺。或許事情有變?

「時間。停留。」另外一個冷硬的男子聲音。男孩兒的動作瞬間慢了下來。

果然!男孩心中已有一半確定,這幾個家伙要把自己留在這里!只是不知參與此事的究竟有幾人,不過,目前最要緊的卻是先行離開。想到這里,男孩雙手費力地合十,起蓮花無垢結印式。

「元素。逸散。」一個分不清男女的尖細聲音。難道連此人也?

「重生。否決。」——這幫家伙!

「死亡,蔓延。」——全部背叛了曾經的誓約,一起來對付我麼!……

「六感。剝奪。」——草!

「記憶,混亂。」——草草!

「預知。干擾。」——草草草!

「結界,封鎖。」——草草草草!

男孩茫然地站在了天空中。他的五感已經全部消失,體感時間接近于無。身體四周全是細小的空間裂紋和空間亂流。腦子里一面混亂,頭疼的厲害。直到現在他才終于確定一件事︰這十二人早已暗中聯手,根本沒打算讓自己活著離開。

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理由,揣著什麼目的,而做出這種天亦難恕的原罪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男孩的腦子已經完全迷糊了,翻來覆去就只剩下這個念頭。

陰影中一把鋒利的長刀一閃而過,男孩的頭咕嚕嚕地掉了下來。

「想知道為什麼嗎?」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輕聲解釋道,「你大概忘了,你雖然不是人類,但我們是。「男孩想要再說點什麼,嘴巴張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掉落地上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步,那雙眼楮帶著三分憤懣,七分不甘,終于還是閉上了。

就在男孩閉眼的一剎那,一縷白色的微光顫顫巍巍地從男孩的身體里溢出,卻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向四面八方狂暴涌出。黑衣眾人雖然個個都留了後手,但其中兩人被這速度奇快的白光擦到,尚且來不及反應,當場就被融成了一灘水。這白光越來越大,越來越盛,瞬息之間就席卷全島,然後向著整個大洋蔓延開來,整個過程中竟無一人敢出手阻攔。

這個大西洋上的神秘小島在無聲無息的某一天,成為一個歷史……

「呼,呼呼——」韓墨悚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知道冷汗何時已浸透內衣。

還是這個夢啊?韓墨心中苦澀,自從那場車禍之後,每隔幾天他都會夢到這些相同的場景。風雨無阻,雷打不動。累計算下來,他做這個同樣的夢已經不下二十次了,除了看不到夢中那些黑衣人的臉,夢中的其他一切他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從熟悉到恐懼,從恐懼到習慣。習慣了恐懼。如糾纏到底的無窮夢靨。

韓墨還沉浸在夢中那奇詭的場景中,「   ——」地一陣刺耳的鬧鐘鈴聲不合時宜地打斷他的思緒。韓墨半睜著眼在床頭亂模了一陣,終于摁亮臥室床燈開關,右手抓起鬧鐘,睡眼朦朧地瞥了一眼︰07︰15。

「糟糕!」韓墨罵了聲娘,立馬清醒了幾分,再也不敢賴床,風風火火地掀被子穿衣服。今天可是自己那門學科的畢業考,要是遲到了還真不知道那古怪的老頭子會想出什麼作弄自己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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